解放思想其實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如果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置身於黑暗當中,從未見過陽光,那它自然就不會對光明有所期待。
可如果他本身置身於黑暗當中,在某一個正在勞作的夜晚,令得見到了那轉瞬即逝的光明。
那它就會對這道突然出現,並且又在頃刻間消失的光亮,產生無比之強烈的嚮往。
山的那邊,是什麼?
牆的對岸,有什麼?
海的那頭,究竟隱藏着什麼.
《素媛》從來都不是一本爲了苦難而描寫苦難的書,它是在藉由娜英性侵案件,向正處於黑暗中的韓國市民,傳遞一個思想——
人生而平等。
這個世界不應該存在有人上人。
壞人,做了傷害別人的事,那他就應該收到法律的懲罰。
不論是上流社會,又或者平民階級,雖然在財力上來說彼此各有差異,但從人格上來講,大家都屬於同一階級
青瓦臺,總統府門前。
來自於社會各個階層,各式各樣的市民,聚攏在總統府前,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指示牌,傾訴着自己的抗議:
“請告訴我們的孩子,如果有陌生人要她幫忙,請直接跑掉,大人自己都處理不好的事情,你一個小孩能幫什麼?不是媽媽教育你不要同情人,而是這世界,壞人真的太多了.”
“法律,應該成爲保護我們的盾牌,成爲懲治惡魔的武器,而不是淪落成爲保護壞人的工具”
“孩子們喪失了本性的淳樸和天真,變得自私而又冷漠?所以這就是你們想要看到的結局?”
“當社會無法保護孩子之後,我們的教育就會陷入自相違背,我們的教育就會在“助人爲樂”和“袖手旁觀”中面臨兩難的抉擇,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看到孩子們長大之後變得自私而又冷漠?”
“這樣的情況,我絕不允許”
老人摔倒地上,該不該扶?
教育告訴我們:“該扶,助人爲樂是人類的天性,贈人玫瑰手有餘香,你幫助了別人,別人也會感激你。”
可現實.
果真是如此嗎?
我們的教育不允許撒潑耍賴,在大衆的認知裡,這是非常無賴的一種行爲。
遇到事情,不應該撒潑耍賴,應該以理服人。
可以理服人如果真的有用的話.
又怎麼可能會出現高學歷奔弛車女司機,權益遭受侵害,在百般討要說法無果後,這纔像個怨婦似的坐上車輛引擎蓋討要公理?
先是一本《熔爐》,牽扯出了一樁震動韓國整個國家的福利院虐童事件,打破了韓國市民對於‘愛心福利院’的美好濾鏡。
再是一本《素媛》,牽扯出了一樁震動全民的女童娜英受辱案,讓市民在瞭解真相過後,無比之感到揪心。
正是因爲接受過良好教育。
所以一開始在瞭解到這一起慘案之時,大家的抗議示威,還算是和平。
儘管青瓦臺門前,聚攏了許多人,但大家都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在和平的抗議示威:
“請嚴懲殺人兇手!”
“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在總統府線下抗議示威的同時。
青瓦臺信訪網站,還連續出現了一串數字:12年,20萬,50萬,60萬,80萬.
12年,是罪犯趙鬥淳的刑期。
12年,也是一位女孩的青春和童年。
20萬是韓國民衆青瓦臺請願的人數,後來這個數字變成了50萬,60萬,80萬.
儘管,線上80萬的韓國民衆聯名請願青瓦臺,要求改判趙鬥淳無期徒刑。
儘管,線下到青瓦臺門前抗議示威的市民都已經超過了上萬人,甚至於一度造成了交通擁堵。
可即便如此,從始至終
大家都沒有得到一丁點兒政府的表態?
可即便如此,從始至終
大家甚至都沒有聽到任何哪怕是一丁點兒總統李慶民的聲音?
“什麼意思?”
“這是在無視我們嗎?”
示威遊行,持續了整整一個周的時間,這一個周的時間,有超過數十萬名市民想要得到政府一個明確的表態:
“這趙鬥淳,到底能不能被改判無期?”
可是,不論大家如何示威,不管大家如何抗議,所得到的回答始終都只有一個:
“你們的請求,我們已經收到。”
“你們的心情,我們也很能理解。”
“但很抱歉,對於這件事情,請恕我們無能爲力.”
一個人,到底忙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上萬人站在總統府門前抗議示威超過一個周的時間.
都看不見他露面?
一個人,到底是得有多忙,才能忙到讓這起上百萬人都關注的受虐慘案,討論時間超過一週.
至今都得不到一個像樣的回覆?
難道是真的很忙,忙到連抽空給一個說法的時間都沒有?
並不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總統李慶民並非是真的沒時間,對於這件事情的解決態度
他是想冷處理。
“所以.這是在無視我們是嗎?”
“深夜能出現在三星董事長在明洞的府邸,對於我們市民,就連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我們民衆的意見就不是意見?所以我們市民的命就不是命?”
當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剩下的,就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幹!
我和你講道理的時候,你要和我耍流氓。
那等我忍不住對你耍流氓的時候,你就別怪我不講道理。
當雪崩發生的時候,沒有任何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任何起義在爆發的時候,都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已經徹底喪失了耐心,怒火攻心的抗議示威市民,當即引用了江海《素媛》書中的一句話,作爲動員口號:
“女孩的裙襬無罪,有罪的,是覬覦裙襬之下的惡魔!”
思想解放,當再一次引用《熔爐》書中的經典語錄: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爲了改變這個世界,而是爲了不被世界改變!”
頃刻間,憤怒的市民失去理智,直接衝進了青瓦臺府邸。
“殺!”
“殺他個天昏地暗!”
“殺他個腥風血雨!”
實際示威遊行這種事情,在韓國,是非常普遍的一件事情。
工人下崗,退休金沒有辦法保證?
抗議示威。
股市暴跌,財閥一波抄底抽空了市民的棺材本?
示威遊行。
企業倒閉,被裁員工無處可去?
繼續抗議。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表示,韓國,是全世界範圍之內,爆發示威遊行最普遍的一個國家。
平均每年的示威遊行,達到了125次之多,也就是平均三天就會爆發一次民衆的示威,這種情況非常之普遍。
也正是由於見慣了大風大浪。
這才導致每次遊行爆發的時候,政府部門對於此類案件的處理方式,通常都是
冷處理。
沒錯,就是冷處理。
“你抗你的議,只要我不出面,只要我不當面同你對質,但凡熬過這段時間,等到三分鐘熱度一過.”
“那這件事情不就過去了?”
對於政府部門而言。
這種處理方式,既省時,又省心。
原以爲,這一次一如往常,也只會是一場普通的民衆示威遊行,但誰料
它們竟然動真格的了???
青瓦臺,辦公室內。
總統李慶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的警備人員,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吃驚,語速非常之急切:
“它們是怎麼衝進來的?”
“你們警備隊幹什麼吃的?這像什麼話”
身材魁梧的警備隊長氣喘吁吁,看起來也是十分驚恐:
“總統,人,人實在是太多了”
首爾,是韓國的首都,一般在青瓦臺附近常駐的警衛部隊是五百人左右。
這個數量的警備隊,足以確保總統的安全,不過
那是在往常。
“總統,根據現場部門勘測,闖入青瓦臺的非法滯留者大約在三千人左右.”警備隊長一臉緊張地看向李慶民,“您看,我們需不需要鳴槍示警,如果要在府內鳴槍,我們需要得到您的批准.”
照道理說,但凡是非法闖入青瓦臺的非法滯留者,爲了總統的人身安全。
警備隊有權利將非法闖入者直接擊斃。
但是
如果是一二十個人還好,但凡敢這樣做,直接就以危害國家安全的罪名將它們當場擊斃,這肯定沒話講。
但這可是三千人!
整整三千人!
“這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但凡開槍,局面一定會失控。”
“要是在這種局勢之下,再鬧出什麼人命,那恐怕.”
不等警備隊長把話說完。
總統李慶民當即就展現出了政客的合格素養,他當即對警備隊作出指示:
“不能開槍!”
“堅決不能開槍!”
槍,那是用來恐嚇與消滅敵人的。
把槍用在自己人,也就是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身上?
那不純純就成了白色恐怖?
武裝鎮壓市民這種事情,在整個韓國的歷史上,都屬於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對平民開槍,這是政界要員的大忌!
一旦開槍,他這位總統在國內,就會頃刻間失去民心.
這是李慶民絕不允許看到的!
“我不管你們警備隊用什麼方式,請務必,讓這些市民冷靜下來,並且你們,堅決不能開槍.”
事情,還沒有走到無法挽回的餘地。
但凡開槍,這件事情,就會被自己的對手抓住把柄,從而無限放大.
“可是.”一縷冷汗從警備隊長額頭直淌而下,看起來他也有些緊張,“如果不鳴槍示警,現場的局面,我們根本就控制不住,現場的局勢真的很複雜”
不等警備隊長把話說完,李慶民當即鄭重地向他警告道: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十分鐘!”
“請務必給我爭取到十分鐘!”
“請一定記得我的命令,堅決不許開槍,一定要阻止局勢進一步升級.”
參與抗議示威的人羣有很多,來自於社會的各行各業。
有學生。
有工人。
有擺地攤的商販。
有在企業上班的白領。
等等等等
這些人,或許不知道自己的抗爭有沒有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的抗爭到底能不能爭取到最終的勝利。
但是,他們的心中時刻謹記着江海在書中傳播的思想: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是爲了不被世界改變!”
“倘若今日冷眼旁觀,他日禍臨己身,則無人爲我搖旗吶喊.”
“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公理!”
人羣之前,有一位骨瘦嶙峋,模樣略顯蒼老的中年人,淚流滿面,正對着羣情激奮的民衆連連鞠躬作揖:
“謝謝,謝謝大家,我替我們家娜英謝謝大家對我們的幫助!”
“大家的恩情,我們全家,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攙扶起情緒失控的樸俊智。
氣憤上頭的學生,當即化身成爲先鋒,手持各種橫幅海報,怒火沖天地朝着荷槍實彈的警備人員大喊:
“李慶民到底什麼時候出來!”
“他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要闖進去了!”
“不論如何,我們今天,必須要得到一個說法.”
一時間,警備隊員不知如何作答。
正當局勢再一次惡化,局面即將徹底失控之時。
青瓦臺,辦公大樓前。
只見總統李慶明頭戴一條白布,神色肅穆,一臉沉重的從辦公大樓前走了出來。
一位合格的政客,不僅要有清醒的頭腦,更要時刻擁有處理危機公關的能力。
現場局勢之混亂,大家想要看到的是什麼?
還不就是一個態度,一個處理事情的態度!
既然大家想要看到的是一個解決問題的態度,那事情,就好辦很多。
衆目睽睽之下。
沒有絲毫猶豫與遲疑。
總統李慶明頭戴白布,零幀起手,直接當着所有抗議示威市民的面,當衆下跪:
“我,辜負了各位市民對我的信任,我是罪人”
說完這話,不給到衆人絲毫的反應時間。
總統李慶明跪下,當即當着烏泱泱的人羣,連磕三個響頭:
“咚!”
“咚!”
“咚!”
總統,竟然給普通市民下跪,並且還當衆磕頭?
李慶明的這一連串操作,當場令得原本嘈雜無比的局面,頓時陷入了寂靜。
見局勢暫時被控制住。
沒有絲毫停留。
李慶明老淚縱橫,他聲淚俱下,當即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其實,這件事情,我一直都有所聽聞。”
“我們,一直都有在努力”
澄海市。
集會過後的伴晚。
號稱中國文壇青年一代領軍人的顏如玉,宋時青,餘清雅,正在同江海並排行走。
人聲鼎沸的鬧市,臨近街旁一個路邊攤。
宋時青拿着手機,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手機裡傳來的新聞快訊:
“這,怎麼還真能下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