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防止賀釗再來療養院騷擾,喬圓當機立斷辦理了出院手續。車已經開到公寓樓下,突然想起賀毅鈞有大過年上門掃興的前科,於是直接掉頭回了自己家。
一進門顧知寒就嚷嚷着肚子餓。喬圓看了眼表,都快晚上八點了。
“想吃什麼呢?我帶你出去吃!”
“我要吃方便麪!”
“哈?”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以前這個人總是在她想方便麪的時候變着法地做別的吃的給她,還時不時給她科普一下吃方便麪的害處。
“可不可以快一點?我特別特別餓。”顧知寒可憐兮兮地揉了揉揉肚子。
“啊~張嘴。”喬圓從包中翻出個糖塞給他。
隨手把電視打開,調了個動畫頻道,“你先坐沙發上看會兒電視,我這就去給你煮方便麪。”
好久沒回過家了,喬圓去廚房蒐羅了一圈,只找到了雞蛋和幾包方便麪,又翻箱倒櫃,終於在冰箱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根孤獨的蔥。
她對着蔥嘆了口氣,只好先委屈她家小朋友一下了。
先在鍋中燒水,等水開的功夫把乾菜包和佐料包和切好的蔥絲放進碗裡,把煮好的沸水淋入碗中衝開乾菜、調料包,放在一旁先晾着,再用剩下的水煮方便麪。
這樣做一來是可以讓餓急了的小朋友吃到嘴的時候不被燙到,二來是可以把麪餅裡的油煮出去一部分,讓不健康的食物稍微健康些。
她發現顧知寒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正手背後倚着門歪着頭看她做飯,吸了吸鼻子說:“好香啊~~~”
看他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模樣,喬圓忍俊不禁,要不是這人快跟廚房的門差不多高了,她真的會把他當成犯饞的小孩。
喬圓一邊把面從鍋裡撈出來放到碗裡,一邊煮了顆水蛋,“馬上就好咯~”
最後把水嫩嫩的蛋放到碗中央。
顧知寒迫不及待接過她手裡的碗,喬圓連忙阻止道:“燙、燙,我來端~”
他雀躍地蹦躂着跟她來到沙發前坐下,把方便麪端到面前,用筷子卷啊卷,捲起一撮面遞到她嘴邊,“啊——”
喬圓沒想到他都餓成這樣了還先想着給自己吃,有些感動地吃下,“謝謝知寒~你快吃吧,我不餓。”
顧知寒傻傻地笑了,捧着碗風捲殘雲般地吸溜着面,像是好幾天都沒吃過東西一樣。
喬圓雙手托腮注視着他,真想拿手機給他錄下來,等他好了之後拿給他看,問:“顧總,你看這人是誰?”
一定很有趣!
還沒等她付諸實踐,一碗方便麪就被他消滅乾淨了,一滴湯汁兒都沒剩。
顧知寒用手背擦擦嘴,眼睛亮晶晶地說:“喬圓圓~你煮的面好好吃!我好幸福哇~”
“噗!”喬圓用紙巾給他擦擦嘴,“你這小孩怎麼這麼容易滿足?煮碗麪就“喬圓圓”啦~”
“我以後可不可以天天吃方便麪?”
“不可以哦~方便麪是油炸的不健康。”
顧知寒的寫滿期待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失落地“唔”了一聲。
“我還會做別的好吃的,以後每天給你做不一樣的好不好?”
顧知寒捉過她的手臂抱在懷裡,在她肩頭親暱地蹭了蹭,“那得比方便麪還好吃才行~”
喬圓笑着點了點他的額頭,“一定~你只是餓久了纔會覺得方便麪好吃!”
“知寒,我們商量件事唄。明天我還是要去上班,白天就不能在家陪你了,我打算找個人陪你玩,你是想要叔叔呢,還是想要阿姨,或者是爺爺奶奶?”
“我不要你離開!你別走。”手臂被抱得更緊了。
喬圓心疼地用另一隻手呼嚕呼嚕他腦袋,“我不會離開你,我也捨不得整個白天都看不見知寒,只是不去上班會被我們老闆開除的!”
顧知寒皺着鼻子氣鼓鼓地說:“你們老闆怎麼這麼壞啊!”
“噗!你怎麼這麼可愛呢我滴小乖乖~”她決定換個說法。
“上班呢,是爲了掙錢,只有掙很多很多錢才能給知寒天底下最好的東西,是不是?”
顧知寒不贊同地連連搖頭,用真誠又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我不想要最好的,我只要你!”
“……”
喬圓被他這句話軟軟地戳了一下心窩,一時想哭又想笑,卻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靜默了許久。
見她久久不說話,顧知寒眼裡的眸光越來越黯,逐漸垂下了頭,像是個惹大人生氣了的孩子,咬了咬脣小聲說了句:“那好吧,你去吧……”
喬圓知道他又覺得自己生氣了,連忙哄他:“知寒,我沒有生氣!只是特別感動,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真的嗎?”
“真的,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他的表情瞬間鮮活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喬圓,你特別喜歡上班嗎?”
“……嗯,挺喜歡的。”
“你去上班吧,我不要叔叔阿姨,也不要爺爺奶奶,我想自己在家等你回來。”怕她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你別總把我當小孩,我都七歲了!”
“噗!好好好~”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確實像祥川說得那樣聰明,基本上無論是玩遊戲、轉魔方,只要讓他看上一遍就能學會,且記性極好。
她把能想到的危險全部事無鉅細地叮囑了一遍。
想了想又在紙上寫好自己的姓名和聯繫電話,還有一句話:您好!我是這個男士的親人,他的智力有些障礙,如果您看到這張紙條,請您務必聯繫我,必有重謝!
又畫了個90°鞠躬的小人。
喬圓找出自己上學的時候手工上縫的小布包,把紙條、速效救心丸、幾顆糖果,還有一些零錢塞了進去。
抓過他的手捂着他的胸口說:“這裡疼的時候,就拿出這個黃色小瓶子裡的藥,吃十粒,如果來不及了就不要數了,先吃了再說。”
又帶着他的手來到肚子上“要是肚子餓或者頭暈就吃糖,還有這張紙條,如果你找不到我了也不要害怕,你就把它交給別人,那個人要是拒絕了你就再拿給下一個人,我們知寒那麼可愛,一定會有人幫你的!”
顧知寒讀着紙條上的字,指着“障礙”兩個字,“這兩個字念什麼?”
“這兩個字啊……就是說你特別可愛。”
顧知寒接過米色的小口袋,斜挎在肩上很喜歡的樣子,“喬圓兒,我要一直一直揹着它。”
“好~”喬圓放心了,雖然一米八幾的男人背這麼個小包包怎麼看怎麼滑稽,但只要她家小朋友喜歡就好。
次日清晨,喬圓抓起睡眼惺忪的顧知寒再三叮囑一邊之後纔去上班,在公司一直惴惴不安,怕他餓,怕他孤獨,怕他會犯病,中午趕緊抽空回了趟家。
一進門,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令她擔心了一上午的小孩正在自己煮方便麪,還像模像樣地窩了個雞蛋,撒了點蔥花。
看見她激動地說:“喬圓!你下班啦?”
“沒,一會兒還得回去。怎麼又吃方便麪?我給你點的外賣呢?”
顧知寒關上火,打開冰箱門,裡面是擺得整整齊齊的外賣盒,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我想吃方便麪……”
很好,她家小孩不僅沒餓死,還學會挑食和自給自足了。
喬圓擔心大膽地去上班了,在顧知寒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下,捲走了家裡所有的方便麪。
下午工作就踏實多了,效率也明顯高了不少,她現在要一個人處理兩個公司的事,重心還是放在恆容上,澤輝那邊只是模仿顧知寒的風格給高管們回覆郵件。
好在平時在家裡都是一起辦公,這些天的沒什麼大事,她都能替他決策,但保不齊以後會有什麼她無法代爲做主的事。
儘管小顧知寒讓她疼愛得緊,卻也不得不想辦法讓他早點恢復,於是讓孟祥川幫忙預約了沈薇週日上午的時間。
週六清晨,顧知寒依舊闔着眼,睡得滿臉安然。
烏黑髮亮的頭髮軟趴趴的,漆黑工整的眉若隱若現,睫毛卷翹,鼻樑高挺,面容白皙瑩潤,脣色是淡淡的粉,輕輕抿着,飽滿又柔軟。
喬圓忍不住靠近,輕輕壓了上去,淺淺觸及便立刻分開,生怕驚醒他,幾秒後,又忍不住親了親。
真軟。
她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知寒,該起牀啦。”
顧知寒眼裡還是一片朦朧,他愣了愣,才無意識的應道“哦。”
剛睡醒的他坐在牀上,皮膚如同牛奶般絲滑瓷白,嫩生生的,讓人很想湊上去親一口,那雙漆黑的眼睛無意識看着前方,瞳孔渙散,沒有聚焦。
呆呆傻傻的模樣。
好可愛。
她一時起了玩意,俯下身來目不轉睛地跟他四目相對。
顧知寒傻乎乎地盯着她,眼睛眨巴眨巴。
喬圓揉了揉他的頭髮,語氣溫柔又寵溺,“起牀吧~今天帶你出去玩!”
一定說要出去玩,顧知寒頓時睡意全無,高興地從牀上蹦下來洗漱。
喬圓把他按在梳妝檯前用梳子順毛,嘴裡哼着歌“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等會兒見你一定比想象美~”
從衣櫃裡取出了兩件淘寶買的卡通情侶裝,“今天就不穿帥氣西裝啦!”
出門前顧知寒還不忘背起她給他的那個米色的小布口袋。
東郊的主題遊樂園,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帶她去過,轉眼間他們在一起快一年了。
顧知寒一進大門就撒開了歡兒,看哪裡都覺得新鮮,牽着喬圓的手一路蹦躂着小跑,高興得不成樣子。
喬圓被他高漲的情緒感染着,兩個人肆無忌憚地手牽手在園中你追我跑,嬉笑打鬧了一路。
來到噴泉廣場,看到了熟悉的卡通NPC,喬圓想起他就是在這裡爲自己拍下了第一張照片,把165的她拍出了150的既視感。
他們二人都不是喜歡拍照的人,合影似乎只有之前在馬爾代夫沙灘上的一張自拍。
喬圓對剛跟卡通人物合過影的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說:“同學,能幫我們照張相嗎?謝謝啦。”
她挽着顧知寒站在巨大的毛絨兔子身旁比了個小心心,顧知寒側頭看看她,伸出一隻手,學着她的樣子捏了個小心心。
“3,2,1,OK!”
“阿姨,我拍了好幾張,你看看。”
被中學生叫阿姨,25歲高齡的喬圓內心吐了一口老血,笑着說:“挺好的,謝謝你們~”
“她不是阿姨!她是小仙女。”顧知寒皺着眉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噗!”喬圓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誰家的小可愛?
哦!原來是我家的~
初中生連忙改口道:“姐姐,姐姐。”
喬圓不在意地說沒事兒。
其中一個小女生偷瞄着顧知寒,“姐姐,你男朋友長得真好看!”
喬圓得意地笑了,“嗯,還是個小甜甜呢。”
另一個小女生有些害羞地說:“姐姐,我能跟他合個影嗎?”
“……這個”喬圓正想措辭拒絕,被顧知寒拉着就跑。
“知寒你慢點兒!”喬圓被拽着一路狂奔了許久他才停了下來,兩個人慢慢地走。
“小姑娘想跟你合影,你咋跑了?”
“我不認識她們,你跟我說的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對,沒錯兒~”
“她們說我是你男朋友,男朋友是什麼?”他突然疑惑地問。
喬圓想了想說:“知寒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男孩子。”
“那我們是不是好朋友?”
“是。”
“對,所以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哦!那孟叔叔也是我的男朋友嗎?”
“不,他不是……孟叔叔他還有更喜歡的小朋友,所以就不能做知寒的男朋友啦。”
“哦……”
“怎麼,知寒很想讓孟叔叔做你男朋友?”見小朋友有些失落的樣子,喬圓突然吃起了飛醋。
“不想,那你還有別的更喜歡的小朋友嗎?”
“沒啦~就你這麼一個!”
顧知寒臉上洋溢起了傻狍子般的笑容。
又往前走了走,他指着高聳入雲過山車,“喬圓兒,這個好好玩兒!我要玩這個!!”
她心中暗道不妙,連忙裝作害怕的樣子握着他的手臂,“知寒……這個好高哇,我好怕!可不可以不玩這個?”臉上還做出了一個快被嚇哭了的表情。
“嗯嗯,我們不玩,不玩。”他用力點頭,拉住她的手學着她平日的樣子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安慰道:“不怕不怕,這個一點也不好玩,我們走。”
顧知寒用手從後面捂住她的眼睛,推着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他手上還是熟悉的味道,喬圓心中微微一動。
智力倒退後得到他變了許多,變得幼稚、笨拙,缺乏安全感,總是撒嬌粘人還愛哭鼻子,但體貼溫柔的本質卻是絲毫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