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緩緩向上,我在光亮如鏡的鐵壁上看到我和陳昊天的倒影,他身穿着?色的西裝,頭髮也梳理得紋絲不動。那渾身散發的光彩,看上起像極了童話書裡的王子,但我相當清楚他就是一條惡龍,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龍。
我又看了看自己,土不拉幾的,身上的衣服又是全?的,有點兒像是惡毒的巫婆,就差手裡拿着一根柺杖了。
我看着這個樣子的自己,心情越發不好了,該死的自尊心和驕傲在作怪,我低着頭不敢見人了。
自從進入宴會大廳,陳昊天就是金光閃閃的亮體,光彩亮麗着呢,於是就成爲了大家關注的關注,而我也免不了被人當作動物般打量。
幸好沒人問我是誰,可能他身邊的女伴太多了,大家也沒功夫去一一記住名字了。
我從其他人的問候中得知,鄭母是陳家的養女,原來鄭琦和陳昊天並無血緣關係,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可世俗的道德觀也足夠讓人說閒話了。
我安安分分地坐在角落,環視着四周,起碼也有八十桌人,光是訂婚宴就那麼大的場面。看來鄭家對蘇小芸這個兒媳婦相當滿意,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我很好奇鄭母如此勢力的人,怎麼會接受了蘇小芸?
蘇小芸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是個普通的初中老師。而父親爲了小三拋棄了她們母女。蘇小芸恨透了父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了,她就連姓都隨看了母親。
當我見着蘇小芸攙扶着一箇中年男人出來,頓恍然大悟了。這怪不得鄭家滿意了,我要是有這麼大的背景的孃家,也屁顛顛上去了,更被說最近鄭家的房地產事業處處受到了限制。
看來蘇小芸是真的很愛鄭琦,爲了嫁入鄭琦,選擇了與她的父親冰釋前嫌了,在人前上演着父慈女孝的畫面。
我覺得自己徹頭徹尾的傻逼。一直以來將蘇小芸劃入同個圈子,平日裡見她的性子儒弱單純,還老是擔心她受人欺負,就像是老牛護犢,又想起自己對她說的那些貼心話,不由呵呵的冷笑。
陳昊天手撐着下巴斜視着我,尖酸地奚落“宋暖暖,你真夠愚蠢的!”
我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其實心裡也是?認的,所以我沒有反駁。不發一言,安靜地做個木頭人。
他今天帶我來不就是要羞辱我嗎?讓我眼睜睜看着男友和閨蜜倖幸福福,這個目的確實是達到了。
“你不覺得自己可悲嗎?將自己的人生活成了笑話?”陳昊天還想說什麼,接着一個電話就走人了。
不一會兒,有個中年男人走向我,他問我是男方的親戚,還是女方的親戚,然後告訴我這是親屬桌子,人家分明是要趕我離開,我沒有資格坐在那裡。
我窘迫地離開了桌子。看着?壓壓的人,根本找不着熟悉的人,這兒根本不屬於我。於是我煩躁地走出了大廳,隨便找了個清淨的角落抽菸,以此來平息內心的慌亂和不安。
卻不曾料想看到不遠處的陳昊天和鄭母,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好似在爭吵什麼,隱隱約約聽到鄭母提及了我的名字,不由好奇地走進了些許。
我聽見了鄭母義憤填膺地朝着陳昊天質問“你怎麼帶宋暖暖過來?”
陳昊天右手插入口袋,慵懶地背靠着牆,滿不在乎地回“那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
鄭母氣得拳頭都握緊了,音量也提高不少“今兒是鄭琦的訂婚宴,你帶着她來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擔心阿琦會臨時悔婚嗎?我帶着她來了,阿琦不是更心灰意冷,那不是合你意嗎?”
“當初我是讓阿琦看穿宋暖暖的本性,可昊天,你不會當真了嗎?那種女孩可要不得了……”
後來鄭母和陳昊天說什麼,我再也聽不進去了,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結住了,凍得我渾身都在顫抖。。
腦子也亂成了一片,只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陳昊天是故意靠近自己,僅是逼着鄭琦對我死心。我這種小人物要陳大少爺親自出馬,真是高看了我。再想起陳昊天偶爾露出的深情,覺得諷刺至極了。
我想要衝上去質問他們,你們有錢有勢就能來操控我的人生嗎?我是哪一種女孩……
剛向前走去,有個人從後面摟住了我,將我重新拉回了角落,我驚慌地擡頭,闖入我眼簾的是鄭琦那一身?色的燕尾服,頭髮梳的整齊,還化了點淡妝,顯得他儀表不凡,英俊更甚以往。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也不懂他有沒有聽到那些話?
我與鄭琦對望良久,相互都沒有說話。他伸手就要扯我進去,我身子一側,避過他的觸碰,他的手一落空,我有些尷尬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鄭琦並沒有說話,他再次握住我的手,強行拉着我朝前走,直至我們進了新郎的化妝間,四處很安靜,少了那結婚的喜慶之氣,讓我覺得心中有些踏實安穩。
我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懂該說什麼了。才時隔半個月不見,我們都變得漠然了。
我抽回了手,佯裝很平靜的說“今天我來,只是想親口對你說一句,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你真的想要說這些嗎?”鄭琦淡淡地說了句,收回那隻落空的手。
看着他走進來,然後越過我,走到窗前,撐着窗臺,俯視着酒店下面。
我則站在房間中央,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可是他卻沒有說一句話,我亦朝他走了過去,並肩站在窗前,隔着那透明的玻璃,清晰的看到了下面,人頭攢動,一輛輛車子停在酒店前,來人非富即貴。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現在已經很晚了,要是讓別人看見我在你房間裡就不好了。”
他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淡然的目光依稀凝視着下面“對不起,我問清司機了,那天是我媽先打你的,你屬於正當防衛。”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沒有必要對我說抱歉。”我猛然收回視線,仰頭看着他,而他同樣也側過頭看着我。
“我真的是想娶你的。”鄭琦直起身子,目光開始眺望碧藍的天空,卻始終不看我。
而我卻一直看着他的側臉“我知道的,但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先走了。”
“你真的跟了我小舅嗎?”他諷刺的聲音傳來,聽在我耳朵裡竟然是那麼的刺耳。
“那和你有關係嗎?”我冷笑,“鄭琦,你已經是個要結婚的人了,你還有什麼資格來管我?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既然你決定了要結婚,就安安心心的結婚吧!”
我的聲音提高,變得尖銳且慍怒,頓時房間內四周瀰漫着冰涼的氣息。
只見鄭琦緩緩轉身,對上我的眼睛,那向來溫潤的臉有了憤怒之意,他用那低沉的聲音問,“那你就心甘情願地成爲我小舅的情婦嗎?你的理想,你的抱負呢?你不該是那樣的人”
我討厭他來拷問我,這些天何嘗不再掙扎呢?我覺得自己完全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起貞潔牌坊,噁心透頂了。
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我轉身,就要離開,下一秒鄭琦又再次握住我的手,他說“暖暖,我們走吧!”
我不由輕輕地笑了,這個就是我喜歡過的男人,純潔乾淨,不懂世俗,這些我再也找不着的東西,所以我纔會迷戀,不懂迷戀他本人,還是那些早就丟失的東西。
我睜開眼,無神地看着正上方的白色牆面,不含任何感情地地說“聽說蘇小芸懷孕了。”
鄭琦就像是膨脹的氣球,一下子被針扎破了,漸漸蔫了,他徒然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了頭。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擊碎了房間的寂靜,鄭琦拿出,我清楚的看見屏幕上顯示着的是:蘇小芸。
電話鈴聲依舊響着,可是鄭琦卻沒有接起,只是靜靜地看着閃爍的屏幕,許久都沒有任何舉動。
鈴聲停了又響,響了又停,一遍又一遍重複着,我出聲提醒,“接電話吧,她該等急了。”
我掙脫了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幾步,想要離開,可是他的手卻再次拽緊了我,“不要走!”
我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閃着隱隱的淚光,我衝鄭琦露以一笑,然後轉身,一步一步地朝門外走去,這一次,鄭琦沒有再攔我,只是??地站在我的身後。任我一步一步的走遠。
當我正要打開反鎖的門出去那一刻,門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服務生,你試試開這個門。”
“很抱歉,小姐,門在裡面被反鎖了。”
“咚咚咚”地敲門聲,我一驚,才握住門把的手立刻縮了回來。
“鄭琦!鄭琦!”外面急切的聲音傳來,我認得這個聲音,是蘇小芸!我猛然轉身,對上鄭琦的目光,用眼神詢問他怎麼辦。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我,也不答話,門外用力的敲門聲不斷傳來,“鄭琦,你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你是不是不想訂婚了?”
那一聲聲的敲門聲讓我的心一陣一陣的跳動,那是害怕。
我要是被人發現了,豈不是就成爲了名副其實的不知廉恥的賤人,人家都要結婚了,我都要來攪合,真是千夫所指了。
而鄭琦,則是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到門邊,那動作似乎要開門。我倏地握住他即將開鎖的手,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不要,你瘋了嗎?”
他深深地凝視着我,“我愛的人是你,爲什麼要娶一個不愛的人?我甚至不明白爲什麼你見着我小舅。就和我分手,之後的事更加莫名其妙.....”
我仍舊搖頭,堅持不同意,絕情地說“別說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本來就是個貪錢,愛慕虛榮的人,而你只是聽母親話的娃娃,什麼都幹不了,你給不來我想過的。”
鄭琦驚愕地望着我。滿眼都是匪夷所思。
敲門聲依舊,我閃身躲入了櫃子裡,又提醒了一句“阿琦,你是個要作父親的人了。”
我並非是個聖母,也幻想過破壞訂婚宴,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呢?
門被打開了,我聽見又好多人進來,吵雜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無力的縮在,雙手護頭。思緒一片空白,我不懂爲什麼覺得自己很委屈。
而外邊的蘇小芸的聲音依稀不斷地傳入耳中:“鄭琦,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不想結婚了?我不想勉強你娶我,這些天來,我每天都擔驚受怕,怕你會拋棄我……”
然後周圍有許多聲音在勸阻着她。
“房間裡是不是還有人?”蘇小芸的一句話突然冒出,驚得我立刻仰頭,同時就聽見蘇小芸四處翻找的聲音,那聲音迴響在狹窄的空間裡。讓我無所適從。衣櫃外傳來了腳步聲,我的心跳都快要從嗓門蹦出來。
鄭琦也怒了,想要攔住她道“夠了,蘇小芸,有什麼話我們單獨說。”
其他人無關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屋子變得安靜下來。倒是顯得蘇小芸越發尖銳“你怕什麼,做賊心虛嗎?難不成這裡真的藏了個女人?”
她猛地拉來了衣櫃,而我就暴露在衆人面前,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果然是你?”蘇小芸提高了音量,狠狠地瞪着我,目光如刀。我頗爲意外,往日都是小兔子的蘇小芸怎麼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蘇小芸過來,她說“宋暖暖,你果然是來了,你真的我的好姐姐,在我的訂婚宴,居然和我未婚夫躲在一個房間,你還想要幹什麼,你要帶他走嗎?讓我成爲所有人的笑話?”
我看着蘇小芸的眼神。裡面充滿餓怨恨的惡意。鄭母憤怒的上前把我強行拉出來。她狠狠地抽了了我的右邊,厲聲罵了句“你這賤人!”
我臉頰都熱辣辣地疼起來,估摸被她打蒙了,半天都站在了原地。
鄭琦要上前說什麼,卻被鄭母狠狠的瞪了一眼,我三番兩次被她打,憑什麼?我也揚起手要還回去。鄭琦抓住了我的手,他的眼裡全是哀傷,他說“暖暖,她是我的母親。”
我無力的垂下手,而旁邊的蘇小芸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哭得竭嘶底裡,讓人聽了替她傷心不已。她推開了衆人轉身往外衝去了。
鄭琦低頭看了下我,目光有些閃爍。鄭母朝着他罵道“你還不快點去追回蘇小芸,她還懷着孩子。”
鄭琦擔憂地看了看我,終究朝外衝去了。
鄭母甩手又甩了我一嘴巴,動作和剛纔一樣快,我又沒有閃躲過來。他拽住我的後腦勺的頭髮,要往衣櫃用力的撞擊,她刻薄的咒罵“你們這種小賤人。就專門會勾人是嗎?”
我胡亂的揮舞着雙手,要從鄭母的手裡掙脫,可她的身材屬於微胖的,又長得比我高,我怎麼鬥得過,眼看自己就要撞着尖銳的棱角。
門猛地被踢開了,陳昊天大步上前拉住鄭母,他寒着張臉,冷冰冰地警告道“她是我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鄭母立馬收回了手。有些忌憚地看着陳昊天,言語卻是銳利如刀,她說“她今兒是你的人,明兒就說不定,她真不配我動手。”
鄭母嫌棄的收回了手,趾高氣揚地走了,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陳昊天,還有一屋的狼狽。
他伸手撥開了我凌亂的髮絲,細細地打量着我,冷笑着說“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心心不念的男人?他就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懦弱至極了。”
腦海浮現了他和鄭母的對話,他也不過是惺惺作態,我冷然地甩開他的手,扶着衣櫃重新站起來。
我揚起眉望着他說“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看着我被欺辱,被嘲弄,你心裡很滿意對嗎?你帶我來,不就是想看這些嗎?”
“那是你自討的,如此漂亮的臉蛋弄成這個樣子,真是可惜了。”他擡手撫向我紅腫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如同情人。可我知道他很不開心,
“我變成什麼樣,那都不關你的事。”我別過臉,躲開了他的手。
他又高高在上地捏着我的下巴,淡漠地的提醒“你還是我的東西!”
我忽然間明白他爲什麼不開心了,因爲鄭母侵犯了他的權利。
陳昊天這個人是個神經病的,他那怕再討厭一樣東西,只要還是他的,他都不願被人觸碰,他認爲我是自個的。就由不得鄭母來打我,但他倒是可以任意來羞辱我。
我討厭死了自以爲是,狂妄自大的口吻,以及態度,但我根本沒資格與他作對,我閃過身不想去理他,淡漠地說“我要回去了。”
“嗯,我讓阿巖送你回去,我晚點過去!”他撂下話,打了個電話,清瘦的男人,就來接我了,原來他的名字叫阿巖。
我走出酒店的大廳時,忍不住又看了婚紗照,鄭琦摟着蘇小芸,蘇小兩個人看上去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