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天示意阿英退下,脫去外套放在塌上,再緩緩地走到牀沿,這時,我纔看清他那張冷峻的臉有着淺淺的笑意,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從裡面看到了胸有成竹,看到了勝券在握。
哈哈,我和他之間的戰爭又輸了,事實上,我沒有一次成功的。在他的面前,我所有的心機和算計都是那麼可笑,一眼就能看破了,無論怎麼折騰,就是無法掙脫出來,遊戲還沒有開始就輸了。
我目光從他的臉上收回,落在潔白的絲絨被上,然後視線又轉移到他的臉,蹦出一句,“你滿意了?”
別過臉不想去理他,縮在被窩裡。他緩緩走到了牀前,很親暱地伸手摸着我的額頭,他的食指骨節修長,白皙,可是手掌心確實很多繭子,也是有了繭子,證明他並不是只懂得享樂的花花公子。
他顯然不把我的怒火放在心上。放低了點語調問道“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子嗎?你不想要有個孩子嗎?我們的孩子。”
他微俯下身,身上淡淡古龍水摻雜着淡淡的橘子香水,我又往被子裡縮了縮,不願搭理他,因爲兩個人爭吵太多了,也是會累的。
“我想你有個孩子總是好的,不再胡思亂想……”陳昊天伸手輕輕地撫着我額前的碎髮。
我就受不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強迫給別人。惱怒地摔開他的手,盯着他說道“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我不願生孩子。我也和你說過了。我們幾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管不了自己,日後孩子就在這樣的氛圍長大嗎?陳昊天,這都是你想要的。你從來都不會問我想要什麼。”
“是嗎?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有那對夫妻不吵架的?”
不知怎麼的,我泛起了笑意,那種寒冷的笑自下而上,“夫妻吵架?我們算是什麼夫妻?陳昊天,你能不能離我遠點,你的身上還有別的女人香水味?現在就這個樣子了,日後我們的孩子過得是怎麼的生活?你的新歡都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
“我說過了,我沒有碰過別的女人,我做事自有分寸,已經警告她了。等過陣子,她就會去英國留學了。”陳昊天看着我,淡淡地說。
“即使這樣又如何,白茉走了,還有別的女人不是嗎?”我憤憤地說,“我不想要孩子再這種氛圍下生活,還有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還有你和白茉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你也想太多了,身體不好,得專心休養。”說完,陳昊天打開衣櫃拿出睡衣,有着明顯的避諱。
我本來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聽着陳昊天山躲閃的樣子,肯定白茉說的話是真的了。
可我也不會再傻乎乎的跟蹤他,那種手段太小兒科了,根本就鬥不過陳昊天。上次他鬧得那麼多,這次我要是再折騰,說不定他真能把我關一輩子了。
或許是坐了這麼久的飛機,累了,陳昊天一直睡得很沉。而我卻是怎麼睡不着,滿腦子都在想能有什麼辦法不要這個孩子。
我也實在沒有信心,也沒有能力讓這個孩子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害怕孩子會重複着自己的人生,那樣太悲哀了。更重要的是,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牽線木偶。陳昊天要我怎麼樣就怎麼可以,我不願再呆在他的身邊,真得害怕與他這輩子都會糾纏不清了。
可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那兒仍是平坦的,居然有了一條生命,又覺得自己太狠心了,到了天開始發白的時候,我才漸漸入睡。
直至到下午,我才悠悠地醒過來,發現陳昊天居然待在臥室,他正在全神貫注地開會,好似是視頻會議,他說話並不多,大多都是別人在講話,偶爾他會問幾句,問題都是直中靶心,有着指點江山的霸氣。
我坐在牀上看他,想起一年前初見他的光景,那會兒,他身上仍帶着幾分男孩子之氣,現在渾身都散發着一種成熟穩重的氣息,似乎很久沒見過他吊耳郎當的樣子。現在用的車子都是正規中矩的大本,偶爾是勞斯萊斯,鮮少用跑車了。
他彷彿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一年前的那兒人了,也不是我四年前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變化真的很大的。
我不想把注意力放得太多在他身上,也不想讓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害怕自己再也收不回來了。於是就轉移了視線,掀開被子下牀。
我纔剛走幾步,陳昊天就冷不防說了句“穿鞋子!”
他說話的音量很大,視頻的對方的音量截然而止了,有人不解的問了句“陳總?”
陳昊天的視線落在我光腳上,我打小就不愛穿鞋,尤其是夏天。如今天氣開始變暖了,屋子裡又是樺木地板並不冷,牀的邊沿還鋪着地毯,踩上去還相當的舒服。
我並沒有理會陳昊天,繼續往前走,他不悅地皺了下眉說道“穿鞋!”
我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去。陳昊天不顧自個還在開會議,嘭地一下把筆記本合上,走到了我的面前,懶腰把我抱住,輕輕的把我放在了牀上,語氣仍是嚴厲“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是一個人懂嗎?你是兩個人了。”
他彎下腰撿起了鞋子,專心地往我的腳上套。這樣姿勢和年少時期,有個男生蹲下來給自己繫鞋帶一樣的,有種被捧在手心的感覺,整顆心都是暖烘烘的。
他邊幫我穿鞋,邊說道“等會,我陪着你去產檢,阿英說你的反應太強烈了,昨晚吐得很嚴重。”
我心裡緊繃着的心絃被撥弄了下,想一想,我最初的婚姻觀不就是找個不打自己的人結婚,兩個人不相愛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就可以了。
現在不就是這種狀態嗎?陳昊天也是竭盡全力對我好了,除了他不愛我,太多於霸道和專治,並沒有什麼的大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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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沒有去上班。頭髮並沒有梳理得一絲不亂,他微低着頭,額頭的碎髮溫順的往下,遮住了他好看的眉形,也遮住了他此時的表情,不過感覺得出他很專注,好似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的心軟了下來,他擡眸與我四目相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似冬天裡的陽光,給了希望,也給了溫暖。
有什麼堵着喉嚨,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出來,而陳昊天也緩緩地起了身,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彷彿他也有什麼要說。
忽然,寂靜的屋子裡想起了悅耳的鋼琴聲,像是山谷的流水般空靈,我的心臟猝然抽疼了下。
果不其然,陳昊天的目光轉移至了,很快就接通了電話。他看了我一眼,就拿着走向屋外。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抹冷笑,他的心裡還是有着那個女人的,還是留着一個特殊的位置,我窮其一生都替代不了的。
我想着想着心裡的那股無名火就油然而生了,怎麼可能不去計較呢?愛了就是愛了,你能忍受自己深愛的人。心裡有別的女人,他還是你的丈夫,夢裡還會呼喚着別的女人名字,兩個人還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親人,你要視而不見,繼續過着美好的生活。
我做不到。根本無法做到。
不一會兒,陳昊天走了回來,他說“我有點事要先走了,明天我再陪你產檢好嗎?”
我的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反問道“如果我說不呢?你會爲我留下來嗎?”
陳昊天臉色暗了暗,嘆息了聲勸道“暖暖,別鬧了好嗎?阿佳真的出事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我這是鬧嗎?對啊,在不愛的人眼裡,我的行爲就是不夠大方,不夠大度。我就該學着王亦佳,大方得體,還要裝出爲他考慮,只要他幸福的大義凜然樣子。
我就是要鬧下去“是嗎?她不是嫁人了嗎?她出事兒了,不找自個的老公,找你,你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陳昊天並沒有再和我說什麼,迅速地往外走去。我看着陳昊天的背影,很想笑,又笑不出來,心裡一片悽然。
第二天中午。陳昊天才神色匆匆的回來,看來王亦佳真的出事了,我卻選擇冷漠不問。若是我聰明一點,就該擺出溫柔的姿態,關切地詢問,但我裝不出來。
下午的時候,陳昊天陪着我去了醫院,一進門口便有一位笑容可掬的醫生迎來,引導我們到婦產科,進行一系列的產檢。
在做完最後一項檢查後,我們進了一間醫務室,一位帶着厚厚的眼睛,看起來經驗的醫生已經在微笑等候,桌面上已經放了一些我的檢查報告。問道:“最近有沒什麼地方感覺不舒服?”
“嗯,最近經常感覺頭疼。”說着我又揉了一下腦門。最近不知怎麼着,經常感到頭疼,無論是站着,還是坐着,甚至有時候躺着也會。
“哦?”她低頭翻閱了一遍檢查報告,“可是報告顯示你一切正常啊。”
“可我真覺得頭疼。”頭疼真是很折磨人的。就像有萬根銀針紮在頭上一樣。
醫生聽完以後,也不敢怠慢,仔細地給我做了頭部檢查,可還是顯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你是不是有心煩的事,或者有什麼精神方面的壓力?”最後,醫生問我。
沒錯,懷孕就是讓我最心煩的事了。我沒有作答。只是輕輕的揉着太陽。
最近,只要一想到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的到來只會使我的生活更爲黑暗,令我從一個深淵走向另一個深淵。讓我更爲恐懼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擺脫他?現在我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根本連一點辦法都沒有,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真得苦不堪言。
由於。實在檢查不出什麼具體原因,醫生也不敢亂開藥,也只是叮囑我多些休息,注意飲食營養罷了。
“醫生怎麼說?”一見我上車,陳昊天連忙問。
“醫生沒說什麼。”我的頭又開始疼了,閉上眼睛,整個人往後座靠。
見狀。陳昊天也沒多問,只是示意司機開車。
我常常靜靜地倚在窗邊看向遠方田野,大地在暖風的呵護下已展現春天的嫩綠,古老的樹木也掛滿了淺綠的新芽,彎長的枝頭上還站着歌唱着的鳥兒,天空偶爾還能飛過幾羣南方歸來的燕子,真是一片柔美的春景。然而,爲何我置身其中,會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呢?
“小心着涼啊,夫人。”回頭只見阿英,拿着一件披肩走來,欲披在我的身上。
“不用了。”我隔開她的手,開始往屋裡走。在懷孕後,我一直對阿英不冷不熱,儘管試圖去體諒她的處境,可她確實就是陳昊天來監控我的,他的另一雙眼睛,想一想都渾身不舒服。
“我不明白。”在我身後傳來阿英輕微的聲音,很淡,一不留神便會錯過。
我轉身疑惑的望着她,只見她那幽黑的眼睛直逼着我。
“因爲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了一會,說出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