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有身孕後,楚修託那個領頭多帶了些吃食來悄悄塞給他,他又塞給我,我的身子總算好了些,面色也紅潤了不少。
我十分感激楚修,無以爲報。
楚修說,牢中餐食少,沒多少我能吃的,我現在正是不能餓着的時候,這個孩子怕是難保。從前我一個人怎樣也無所謂,髒點噁心點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要怎樣才能保住孩子。
我沒轍了,很無力。
我一向自詡聰明,進宮偷藥,入牢認罪。
唯獨辜負了孩子。
老婦死了,我甚至都還不知曉她的名字。
她被獄卒拖出去了,不知是被好好埋葬,還是扔去了亂葬崗。
“她大抵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的,草草率率入宮起的,她也不願想起了罷。”
她這一生,看過太多離合悲歡了,此刻去了,卻未有人爲她而悲......”
沉默數時,確是如此。
我與楚修大多爲她的離去而感慨,也談不上悲傷,她的家人,爲她而悲的人,早已去了。世上也不會有人爲她悲,或許連她的離去都不知曉。
這輩子在這牢獄中,我會否和她一般命運,無從知曉。
獄中人大多在唏噓,感嘆一個老婦就這樣靜悄悄走了,感嘆自己以後的下場。獄裡沉悶着,似乎也沾了死亡的氣息,畢竟有人死在了這兒。
我卻只在想,前一陣子還在與我講故事的老婦,如今就這樣走了,楚修也少了一個故人。
垂頭想着,牢門卻被打開了,吱呀一聲,尤爲刺耳。這不尋常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包括我。
霎時,我擡頭便見到了一個讓我驚詫又厭惡的臉孔,她膚若凝脂,面色微紅,着了一身芍藥粉百迭裙,配上一襲鵝黃色長褂,靈動又清新。
這與我的骯髒齷齪形成了鮮明對照,我霎時別過頭去。
“裝什麼裝,別一副沒見着我的樣子。”
所有人聞聲看向我,開始指指點點。
“把她帶出來吧,我有話問。”
說罷,她拿出了一塊令牌,那牌子是平章事趙闊之子趙霖的牌子,這對父子吃盡了朝中的權利,趙霖任了參知政事後,趙家又是親王世家,更是獨霸相權。趙家盯上蕭家已經很久了,覬覦軍權,這次蕭承病危估計也與他們脫不了干係。
可雲映爲何會與他相識?
我被小卒帶進了審訊室,接着雲映便走了進來,近了一看,她脣上竟然毫無血色。
她並不是體弱多病之人,這般虛弱定不簡單。
“呵,你倒看得仔細,如同你縝密的心思那般。”
我不知她爲何突發此言,明明被算計的是我,我只覺有些好笑。
“你與蕭承可真是一對癡情鴛鴦,聯合着把我逼向死路,把我當做你們愛情的犧牲品。”
她惡狠狠地看着我,而我只覺得莫名其妙,究竟是何事使得她這樣。
“不說話了嗎雲澈,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是哪般好,能讓蕭承愛你如此......”
定是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雲映看起來是似才知曉的樣子,而且她並不知曉我也不知情,暫且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或許能套出來這件事。
“你可是不服氣?蕭承就是這般愛我,你又當如何?我所做的,大抵是比你多想幾分,比你更能讓他動心罷了......”
雲映聽罷忽似發瘋一般衝向我,死死掐住我的臉,我拷着枷鎖,動彈不得。
只覺得她似乎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手上了,像是拼命一般。
“就算他想你念你愛你,爲何不能騙騙我,爲何不能再騙得久一些,就那樣把那白玉簪子日日簪在發上,連我爲他梳頭,他都不肯讓我碰......呵,他以爲我認不出嗎?你那刻字我可是見識了千遍萬遍,從小到大次次被你比下去,我如何能記不住!”
你和他爲何要設如此大一個局,活生生看着我跳進去,看着我替你被那趙家盯上,看着我服了一個月的毒,若不是那日我毒發,若不是偶然聽到他要怎樣救你,若不是問了趙霖,我還被你們矇在鼓裡,當做一條狗玩得團團轉!”
雲澈,你們好狠的心......”
她死死掐着我,我有些喘不過氣,或許是哭的。雲映紅了眼眶,我也紅了眼眶,淚一顆又一顆地往下滾落,流進了耳腔,以至於我都有些聽不見她又罵了些什麼。
“十幾年的局,你可真惡毒,什麼失憶,什麼替我入獄......你與蕭承,永遠別想好過!我也活不長了,也足夠將你們毀了。”
雲映狠狠放開了我,我愣在了原地,直至我被小卒帶回獄中,我都一直恍惚着,什麼也聽不見。
滿腦子都是雲映方纔的話,還有蕭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