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餘暉還未完全散盡之時,將軍與夫人決定啓程折返。
普渡寺的僧人依舊雙手合十朝我們行了一禮,靜默着送我們離開。
日落之時容易傷感起來,我回頭看向落日下的普渡寺,籠上的那一層日光又暗又沉,看得讓人有些孤獨。
明明只在這兒待了一天,卻不捨了起來。
大概是在這裡的光景太讓人沉溺了。
風裡帶着許多味道,有蕭承身上的白檀香,還有寺廟裡的香火味,還有暑氣消散後從地下騰起的味道,溼漉漉的。
蕭承的隨從在他的馬車前擺好了小木凳,是這駕頂好看的馬車,燈籠上還寫着承字。
“澈澈,請。”
將軍夫人已上了馬車,夫人挑開簾子的一角,對我掩面笑了笑,又遮下了簾子。
“多謝。”
與蕭承同待在一輛馬車中,難免有些羞澀。
他挑開簾子,低着身子進了馬車來,在我對頭坐下。
蕭承的白玉嘶風馬不愧是實打實的駿馬,拉起馬車來又穩又快。
我靜靜地聽着馬蹄聲馳騁的聲音,一想到馬上就要與蕭承分別,回到雲宅中,便不免有些難受。
“澈澈,我可以這般喚你嗎?”
他今日分明喚了一日了,這時卻來問我一道,大抵是出於對我的尊重罷。
“自是可以的。”
“那你可否,也將我喚得親近些許。”
我愣了愣,喚得太親暱會不會不合規矩。
“阿承。”
我鼓起勇氣小聲喚了一句,卻一下燒紅了臉,心跳也急促了起來,低了頭,眼神極其不自然地流轉着。
“澈澈。”
他笑着喚我。
“回了雲宅,會否遭罪…….”
會。
還是不讓他憂心罷。
“不會的,最多罵一兩句,阿承不必憂心。”
馬車在城門處分了道,我挑開簾子剛想與將軍夫人道別,蕭承的白玉嘶風馬便一溜煙兒衝進了城門中,只聽得夫人在後面扯着嗓子罵。
“小兔崽子!你有了便…..”
後面夫人說了些什麼我並不能聽清,蕭承的馬車駛得太快。我不禁暗自思忖,這馬車比通行令還要好使,竟能直接進出城門。
還未和蕭承說上幾句話,馬車便停在了雲宅的門口。此刻天已暗了下來,宅子前只有兩盞燈與守門的侍衛,蕭承將馬車停在暗處。
他先下了馬車,替我擺好了小木凳,又牽着我的衣袖讓我小心翼翼踏下來。
“這回來得有些許晚了,總歸該早些送你回來的。”
“無妨無妨,還未感謝阿承送我回宅呢。”
我與蕭承道了別,轉身便要往前走。
“澈澈。”
我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他。
“澈澈明日,可否來學堂等我下學。”
我會教你寫字與武功的!”
他極力勸說着我,即使在黑夜,我都彷彿能看清他的眼眸,帶着溫暖和微笑。
“我會的,阿承。”
方纔在馬車上與蕭承商量着,待我用過晚膳,他便也下了學,那時爹不會再得空來管我,他可顧不上我。
那樣我便可以溜出來去尋蕭承。
我與他真真道了別,入了宅子。
宅門被兩個侍從關上。
事雖是方纔那樣講,但回了宅子便是另一番光景。還不知他們見了我,會對我做些什麼。這一回,是不是入地無門。
我徑直走向我的院中,方踏進院門,便聽見了一陣又一陣撕裂的鳥叫聲,那聲音悽慘得令人頭皮發麻。
而那是雲啾啾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