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卻像一根木頭一樣佇立在那裡,唐西揚墜崖,並沒有給他的心靈帶來多少傷痛,有的,只是麻木,或許,他的內心,早已接受了這個未曾見過面的父親死去的事實了罷。
一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畫面已經切換到了燕京城裡一條小巷。小巷子裡的吆喝聲,就像喧鬧的交響曲一樣令人應接不暇,那一籠籠蒸騰着熱氣的包子鋪、餃子館、臭豆腐店,還有那散着撲面香味的燒烤小車,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似乎早已融入了記憶深處。
一個小男孩,手裡拿着差不多有他腦袋大小的棉花糖,孤獨的在這裡遊蕩,口中呢喃着“媽媽”兩字,他的眼裡,閃爍着淚花,以及對這條陌生小巷的恐懼,他不斷的尋找着他媽媽的身影,他抓住一個又一個路人的手,淚眼滂沱的問,看到我媽媽了嗎?看到我媽媽了嗎?
得到的,卻是搖頭冷喝或者一腳踢開!
他摔倒在地上,小手撐住冰冷的地面,被凍得發青發紫,連棉花糖都掉了,沾上了許多塵土。可他並沒有嫌棄,依舊把它拾起來,因爲這棉花糖,是他媽媽買給他的,它不僅僅是零食,更代表着媽媽對他的愛,縱使在背後如何的咒罵那個打他、罵他的媽媽,可他心底深處,還是最最渴望得到媽媽的關懷和愛!
隱心中劇痛,因爲這個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十八年前的自己!
“我可憐的隱兒,我可憐的孩子,媽媽對不起你!老天爺,求求你,保佑我們家隱兒吧,求求你了!”
一個女人痛苦的哀求聲在耳邊響起,隱扭頭一看,他的母親華幽柔,正躲在一處偏僻的角落,雙手合十,流着淚,祈求上天的保佑,清麗的臉孔,在此時流露着巨大的悲痛,隱彷彿可以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原本的劇痛,此時變成了幸福!
他的母親,並不是拋棄了他,而是爲了救他。隱笑了起來,原來他,早就擁有了堪比泰山般沉重的母愛。
“嗖”
畫面一換,他又回到了烈火燃燒、刀光劍影、慘叫淒厲的那個夜晚。耳邊,傳來小女孩的哭聲,一轉身,又是那個和小雪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推着旁邊一具女人的屍體,口中叫喊着“媽媽”。
一個手持大刀的黑影,從熊熊烈火中走到小女孩的身後,然後舉刀,毫不留情的揮砍而下。
“不,不要,不要啊!丫頭快跑!”撕心裂肺的劇痛,傳遍全身,隱怒吼着,咆哮着。
“噗”
結果依舊不變,小女孩再次化作一地血腥。
轟……
意識世界爆炸,隱整個人倒地,後來再度恢復過來的時候,便身處在九龍澗上,隨後又是燕京城的那條小巷。
三個情景,重複不停的在眼前播放着。
痛苦、麻木、幸福!這就是每一個畫面所帶來的情緒!
到得最後,三個畫面切換的速度越來越快,這三種情緒,把隱折磨得痛不欲生,腦袋彷彿都要炸裂開來。
“呃啊~”
一聲仰天長嘯,隱難以承受三種情緒的折磨,倒在了地上,天地似乎都在旋轉,身體彷彿要爆裂開來,氣血肆意翻滾。
無休無止的痛苦!折磨!
生不如死!
“臭小子,終於體會到施用禁忌之法的痛苦了吧,不過,你一個連黃階大圓滿都沒抵達的武者,居然可以承受得住你祖宗我的力量卻沒有爆體而亡,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劇烈痛苦中的隱,聽到了儲魂戒老祖宗的聲音。驀然睜開眼,便看到一個異常蒼老的老人,雪白的須,褶皺的皮膚,搖搖欲墜的枯瘦身體,似乎一陣風吹來,他都會被卷飛。
不過,隱卻驀地感應到,這老人看似衰弱,卻像一尊亙古就站在這裡的石像,上頂天,下抵地,魏然不可撼動,渾身散着古樸滄桑的氣息。
隱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站了起來,個子可比眼前的老者高了十幾個公分。
老者勃然大怒,一拳砸在他的腦袋上:“奶球的,站着幹什麼,趕緊坐下,老夫可不想擡着頭跟你說話。”
“哦”
隱木訥般的點點頭,坐了下來,這才發現,他們此時正處在一片一眼看不到陸地的海上,天空飛過幾只海鳥,遠處的海面上,有鯨魚從深海浮上來呼吸空氣而形成的水柱,龐大的身軀,翻滾着藍色的海水,溫和的陽光,使海水泛起五顏六色。
而他們,卻是身在水面上,水面就像堅實的地面,讓他們不會沉下去。隱几乎可以見到,在他的身下,有一羣海魚自由自在的在水中游來游去,嬉笑打鬧。
“這裡是……”隱問道。
“這裡是你的識海,現在的你,根本就還沒有甦醒,依舊在沉睡。”老者捊着須緩緩的說道。
“我還在沉睡?”
隱心念一動,一隻可愛的海螺蝦從海中跳起,隨後落在他早已伸出來的手掌之上。海螺蝦眨了眨眼睛,顯然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嚇得忙縮進背上的房屋裡,一動不敢動。
笑了笑,隱將海螺蝦放回水中,卻有一條大嘴魚盯上了它,張開大嘴便咬噬而來。隱眉毛輕挑,手指輕輕一彈,在大嘴魚的周身就形成了一個空氣罩,將它罩在裡面,任憑它如何衝撞都無法掙脫出來,只能隨着空氣罩,往遠處的海域飄去。
隱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他好像無所不能……
“別想了,這是你的識海,你是這裡的主宰,這裡的萬物,都受你的心念控制!”老者道。
“原來是這樣!”
隱受教似的點點頭,突然,腦袋就像要炸開一般,那血光、那被黑影劈成一地血腥的小女孩再度涌了上來,憤怒、怨恨,讓他的雙眼閃現出嗜血的紅光。
“呃啊~”
又是一聲長嘯,剎那間,天地變色,原本平靜的大海,巨濤翻滾起來,數丈之高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衝擊過來,彷彿連天都被海水給遮掩了。
但他們兩人卻沒受到任何影響,對於那些海水來說,他們彷彿是透明的,可海洋中的生物,卻是遭了大殃,數不清的海魚被巨浪拍碎,就連龐大的鯨魚,也像怒海的玩具,在肆意掠動的海水中無法保持正常的姿態,被浪濤劇烈翻滾和攪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