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2 虛假的記憶
那漆黑的巨大鋼鐵都城,此刻依然靜靜地停留在澳大利亞上空,只是,現在的高度比以前上升了不少,大概是爲了避開現在的地球,以免現在地球上的異常反應對其產生影響。
帝靈都還存活的人類早已不多,因爲被帶上去的奴隸們,他們大多數都已經成爲皇帝覺醒的祭品,剩餘活下來的人,估計在再過不久也將會失去生命,因爲此刻在這片巨大要塞之中,生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閻魁踏着滿地屍骸的路,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央禁地,地上這些人都是他殺的,因爲皇帝已經覺醒,這些人已經再沒有任何作用,沙羅以及剩餘的一點點倖存者躲到帝靈都的各個角落,這並非閻魁不打算殺他們,只是他想留下幾個以延緩自己的苦悶。
皇宮的大門緩緩打開,閻魁走過聖殿,當他經過那個白色巨人時,他並沒有停下來進行觀望,因爲皇帝魔維斯早已不在那。
閻魁通過聖殿並進入到中央禁地,只見在禁地的正中央,封印着0號武者的水槽依然聳立着,0號仍然沉睡在裡面,他的樣子顯得很安詳,彷彿正在裡面做着美夢一樣。閻魁來到水槽前,他擡頭望向眼前之人,他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些事情,一些可以解決他苦悶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閻魁突然開口說道:“皇帝已經離開帝靈都了。”
他是對着0號說話,縱使對方並不會回答,但也許,他只是想找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罷了,哪怕這個對象是一個死人,是一件死物也無所謂。
“再過不久之後,帝靈都內的所有剩餘人類都會被我殺死,績奇和伊莎在不久前也已經離開,也就是說,很快,在帝靈都上還活着的人就只剩下我和你。”
說到這,閻魁緩緩眯起雙眼,他的表情十分複雜,彷彿內心夾雜着大量無法解析的情緒。
“這裡只剩下兩個人……如果還能稱之爲人的話,說起來……我在這跟你說話也都快兩年,就算你不能回答,但是我知道你能夠聽到我的說話,就算你沉睡在這裡,但是你依然能夠接受到外界的信息,因爲你的分身一直在外面帶給你數據。”
說着,閻魁走上前一步,他的眼神露出一絲光彩,他開始用一種像是看藝術品般的目光看着0號。
“你是最強大的作品,你的存在就是爲了打開世界之核和讓皇帝覺醒,只是,如果後者成功那麼就不需要進行前者,而現在,皇帝已經利用你的意識網絡覺醒成爲人類,所以你也已經失去前者的作用。
‘零計劃’的最終目的是打開世界之核,只要能夠打開核,那麼就能夠找到‘拯救納亞人命運’的方法,這是關乎這個異次元種族未來的計劃,所以從一開始就準備了多個方案。
極限廝殺,讓所有武者互相殺戮,本意就是爲了選出一個能對亞摩斯做到完全掌控的人,只有做到完全駕馭亞摩斯,那麼在打開核的時候,就可以避免產生不穩定反應,納亞人原本的世界,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導致毀滅的,在三賢人法則的限制下,次元中的個體無法對亞摩斯進行控制,無法控制比自身更高的存在,這就導致他們貿然打開核的時候,因爲不穩定反應而讓那個世界覆滅。
一個次元從混沌中消失,對於三賢人來說大概是微不足道,但是對於裡面的個體,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呢?
能夠打開世界之核的人本身不存在,因爲能夠進入到裡面的,只有這個核所屬世界的人,而武者……就是被改造成可以對亞摩斯進行操控的人,對,所謂武者,不過是納亞人用來打開核的試驗品,而那個最後的試驗品……也就是我。”
閻魁閉上眼沉默了一會,他要舒緩一下自己僵硬的神經,但並不是因爲激烈的情緒,而是因爲他的思維長期處於平淡狀態,感覺有點像退化似的。
“試驗品畢竟只是試驗品,當試驗品找到更好的代替品時,試驗品也就會失去價值,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閻魁再次望向0號。“‘零計劃’的三個方案,第一個就是我——篩選出來的最強武者,而第二個,就是你——培育出來的最強武者。”
0號依然靜靜地聽着,不知道他的內心在想着什麼,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以上這些話他都在聽着。
“你,最後一個和創世者有‘關聯性’的人物,哪怕只有一丁點,大概納亞人覺得選你作爲培育者會比較有把握,不過說到培育,你還真是舒服,只要靜靜地待在裡面沉睡,就能夠接收到外界的一切戰鬥數據,你是一個不需要戰鬥,就能得到大量控制亞摩斯經驗的人,還真是舒服。
不過,無論怎麼都好,就算你被培育得再好,你我現在都只是一個拋棄品而已,只要有更好的代替品,試驗品終究會失去價值。
‘零計劃’的最後一個方案,就是讓納亞人自己親自打開核,只要他們變成這個世界的一員,他們就能夠進入到裡面,他們的辦法就是將你作爲基礎,創作出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而這個個體又可以完全地跟他們的意識進行融合,還真是混亂,一道意識網絡的鏈接同時作用於三個人,即是三個人又同是一個人,呵……
一切很快就會結束,這個讓全人類互相廝殺的遊戲,很快就會迎來終結,那個女祭師雖然用混沌的力量改變了空間三維,但是皇帝已經找到辦法穿過去,還真是諷刺,花了幾年時間並且消耗了十分之九人類數目的實驗,到最後造出來的我們這兩個試驗品,卻是被納亞人所拋棄,聽起來很誇張是吧,但是,對於另一個種族來說,這大概只是過家家的程度,有多少人會真的爲踩死一隻蟻而憐憫呢?”
說到這,閻魁嘆了一口氣,似乎今天的對話就到這裡結束,他慢慢轉過身,雙目稍微用力一閉,彷彿他已經把內心的煩悶釋放出來,他徑直地走向大門,最後只留下了一句話。
“這個世界的未來……我已經沒興趣了,人類到最後會怎樣我也不想理會,我,只是想在這最後的時刻,完成一件我還有興趣的事情。”
……
……
……
場景轉換到另一個地方,再次回到地面之上,這裡是位於某條大河邊的河灘,河灘上全是一片砂礫,河水從旁邊緩緩經過,然後,在兩者之間正倒臥着一個人。
天哲滿身傷痕地昏迷不醒,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整個身子都是血,似乎是從懸崖上掉下來時,身體受過異常猛烈的撞擊。四周的氣候非常悶熱,即使沒有陽光,但是仍然像在亞熱帶氣候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天哲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他似乎逐漸恢復了意識,他一點一點地睜開滿是鮮血的眼睛,接下來,腦海中出現一陣耳鳴。
“啊……”
天哲覺得全身都非常的痛,耳鳴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除了“嗡嗡嗡”的聲響以外,他好像聽不到其他聲音似的,他扭動了一下身體,模糊的視野中他看到了天空,接着,他嘗試用手撐着地面,慢慢把身體擡起。
“啊…啊……”
呼吸聲在此時異常的清晰,再加上耳鳴,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天哲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讓自己的思緒逐漸恢復過來,他努力睜開雙眼,很快,他看到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
“這是……哪……”
頭開始越來越痛,天哲努力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他被瑪蘭追殺到懸崖邊,然後自己從崖上跳下去,還好山下剛好有條大河,這幸運地救了他一命,只是,他現在的傷勢極其嚴重,稍一不慎,到頭來可能隨時喪命也說不定。
天哲跌跌撞撞地走進雨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因爲現在他的頭痛得很厲害,每一次的咳嗽都是血,他只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進行休息,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體搖來搖去差點站不穩,很快,他就進入到雨林深處。
雨林內靜悄悄的,並且繁密的樹木使周圍異常昏暗,一時間,四周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天哲不停地看着周圍,他覺得思緒又再出現迷糊,於是他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天哲……
突然,一把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天哲以爲自己聽錯,他往周圍望了望,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
——天哲……你來啦。
聲音又再出現,天哲心想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他很想讓自己平復下來,但是周圍悶熱的環境,昏暗的視野,再加上自己身上受的傷,他只感到腦海十分混亂,實在是無法讓它靜下來。
——天哲。
——天哲,你終於來啦。
——天哲,呵呵呵……
聲音越來越頻繁,並且從四面八方出現,天哲下意識地用手撥弄着周圍,他開始想象會不會是遇到武者,但是時間一長,他又覺得聲音好像有點熟悉,以前好像是聽過的,那是誰……究竟是誰?
——天哲……天哲……
“啊,爺爺!”
天哲終於回想起聲音是誰,那是他的爺爺!他連忙擡頭往周圍望去,接着,叢林陰暗處突然閃過一張臉孔,那是他爺爺的臉,而且還是滿臉鮮血的!
——呵呵,天哲,呵呵呵呵。
“不要啊!”
天哲的頭猛地一痛,一瞬間,爺爺的臉消失不見,整片叢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什麼也沒有了,就好像從來沒有聲音傳出一樣。他覺得頭腦一片眩暈,之後迷迷糊糊地繼續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小處空地,那裡的光線才稍微光亮一點。
天哲走到空地前跪倒了下來,他覺得思緒十分混亂,在空地四周包圍的密林下,不斷散發着一陣詭異的氣息,他把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頭,接着,他看到空地中央似乎有什麼東西擺在那。
那是一本厚厚的相簿,相簿是黑色硬皮封面,就像一本書冊一樣,此刻正靜靜地躺在空地正中央。
“那是……”
天哲第一眼就認出那相簿,之前他曾跟小花提過,自己小時候專門有本相簿來放家庭照,而現在眼前的就是那本相簿。
“爲……爲什麼會在這裡?”
天哲完全搞不清楚什麼狀況,一時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看到幻覺,因爲受傷疼痛的關係,所以他產生了幻聽和幻覺。他慢慢爬起身,然後跌跌撞撞地來到相簿前,他再一次跪下,接着,他的手慢慢伸到封面,然後輕輕地打開。
第一頁出現在眼簾的,是他出生時的照片,照片背景在醫院裡,父親正抱着還是嬰兒的他,坐在母親所在的病牀旁邊,照片裡兩人都笑得很開心,很明顯他們當時都十分幸福。
天哲翻過第二頁、之後第三頁……裡面都是他成長的照片,照片中他們一家三口都非常幸福,每張照片裡面,他們都是非常快樂地在一起。
看到這裡,天哲下意識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勾起了他曾經幸福的回憶,只是,這些回憶並不長久,當他翻到自己九歲時的照片,父母一起的合照就開始變少,這並不是沒有,而是照片中要不就是單獨和媽媽,要不就是單獨和爸爸,三人一起的照片已經沒有了,一直到十歲之後,那兩年都再也沒過一起的合照,什麼也沒有,因爲十歲到十一歲這兩年,他們家就再也沒有幸福過。
天哲又翻過了一頁,然後,他看到了最後的一張照片,照片中是父母兩人,只是父親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母親則背對着他在飯桌上收拾東西,天哲記得,這張照片是他自己偷偷照的,是他給自己父母最後的“合影”。
之後,父母就再也沒拍過照,因爲他們到天哲十一歲的時候,就雙雙離開了。
天哲用手輕輕撫摸起這些照片,一時間,他的雙眼有些溼潤,但是他沒有哭出來,因爲他知道這些事情,過去了就沒有辦法再改變。天哲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好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是最後一張父母的照片,那後面的就是跟爺爺照的了,父母死後他就搬到爺爺家去住,後面他的生活應該很幸福吧,爺爺是個慈祥的人,想必自己應該跟他拍過很多合照,縱使他自己仍然記不起來,但應該是這樣沒錯。
天哲慢慢伸手翻到下一頁,然而,當他看到下一頁的內容後,卻並非跟他想象中的一樣。
“怎麼…照片呢?!”
後面的每一頁都是一片空白,無論任憑天哲怎麼翻,一直翻到了相簿的最後一頁,他依然沒有看到和爺爺一起的合照,空白的,後面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什麼也沒有。
“沒有……爲什麼沒有?!”
天哲的思緒再次變得混亂,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速,突然,他的頭又再一痛,一陣強烈的耳鳴迫使他彎下身子。
“爲什麼…爲什麼什麼也沒有?不對,怎麼…怎麼回事……怎麼我沒有那些記憶,啊——”天哲喊了一聲,然後雙手抱着頭。
這時,從前方的叢林深處,那裡突然出現了一把聲音。
“沒有是很正常的事,因爲你從來就沒有拍過那樣的照片。”
天哲慢慢擡起頭,接着,他看到一個身影正從昏暗處走出來,當對方的臉孔逐漸清晰以後,天哲的內心猛地一震,那個人竟然是他的爺爺!
“爺爺……”
“我們很久沒見,天哲。”
爺爺微微一笑,但是那一笑卻夾雜着一絲詭異,兩爺孫互相對視着對方,一邊十分驚訝對方爲何會出現在這,另一邊則好像毫不在意似的。
“爺爺,爲…爲什麼你會在這?”第一句竟然不是什麼想念的話,這讓天哲自己也覺得奇怪,因爲此刻,他的內心正慢慢浮現出恐懼。
“爲什麼我會在這?怎麼,難道我出現你會不高興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天哲啊天哲,難得我們再次重逢,你卻沒有感到任何高興的地方嗎?這真的讓我很傷心呀。”
“不是,我不是……”
“真的不是嗎?問問你內心怎麼想?”
爺爺突然盯着天哲一動也不動,天哲看着他眼神,一時間,他竟然感到一種心虛的感覺,他說不出話,並且,腦海中似乎有某種東西正一點一點地爆發出來
“天哲,你知道嗎,我跟你一起生活了八年,這八年我是怎樣對你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現在重逢不是應該高興纔對嗎?”
“我…其實……”
天哲有點語無倫次,雖然爺爺的話聽似十分平常,但在他聽來,這卻像是一把鑰匙,此刻正在逐漸把他封閉的記憶打開,他的內心正在被眼前人暴露無遺,他的潛意識想要阻止這一切,但是面對眼前的景象,他的思緒卻已經混亂得不受控制。
“八年了,八年裡面我們每一天都生活得很開心對吧。”
“我……”
“在分開的這段時間裡面,你有沒有經常想念我呢?爺爺我就經常想起你,我真的十分掛念你啊,天哲。”
“我其實也…也…不對,怎麼回事,我其實……”
“不如讓我們回憶一下以前吧,我們以前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呢?是怎麼樣開心的呢?”
“以前的生活…是……啊……是怎樣…啊,不對,怎樣……”
“自從你父母死後,就只有我一直照顧你,供你上學讀書,供你生活,可是你呀,太頑皮了。”
“以前…一直照顧我…好…好像是這樣……啊!不對……怎麼回事,啊!不要……”
“你忘記了嗎?你當時很頑皮的哦,經常逃學打架,我經常要爲你到學校去道歉。”
“我…不是這樣嗎?不對,有不對的地方,是哪裡?是哪裡?”
“哦?你覺得不對嗎?那你覺得哪裡不對?是你頑皮不對呢?還是我去道歉不對呢?”
“不對…不……啊,別說——”
“別說,別說什麼啊?別說我們以前是怎樣生活?但是我們以前明明生活得……”
“別說啊!!!!”
“爲什麼你這樣抗拒呢?是後悔嗎?後悔這樣頑皮,所以每次都讓我這麼生氣?”
“不對,不是啊!別說!不要說——!!!!!!!!!!!!!!!!!!!!!!!”
“爲什麼不要說呢?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那些美好的回憶難道都不對嗎?還是說,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所以你不想回憶起?”
“不對,不是這樣!總之別說!”
“別說什麼?是別說你做的那件事嗎?那件你對不起我的事,那件讓你虧心的事?”
“不要……”
“不如,讓我再說一次那句話吧。”
“別說出來……別…”
“那句話是……”
“別……”
“*”
“停啊!”
“聽不清楚嗎,那我再說一次。”
“閉嘴!別說啊!”
“*”
“夠了!停,停啊!!”
——*——
“停……”
——**手***——
“停下……”
——**手*了*——
“不要說……”
——**手*了我。——
“閉嘴,不要說出來,閉嘴啊!!!!!!!!!!!!!!!!!!!!”
——你*手*了我。——
“停,停啊!!!!”
——你親手*了我。——
“不要說———!!!!”
——你親手殺了我。——
“閉嘴!是你一直虐待我我才殺你的——!”
……
……
————真相到此結束————
……
……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周圍沒有了聲音,沒有了氣息,什麼也沒有,所有的一切一切,彷彿都變成了完全空白,這些空白並不是所謂的消失,而是當秘密被掏空後,內心暴露無遺的完全空白。
天哲雙手撐在了地上,他不停地在痛哭,記憶的枷鎖已經全部崩潰,過往發生的真實記憶全都涌現到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痛苦、黑暗、悲慘的記憶一瞬間摧毀掉他所有的意志,那一直欺騙自己的謊言終於被瓦解了。
“啊——啊——————啊——!”
這時,一直站在對面的爺爺露出一陣冷笑,他的臉容開始慢慢發生變化,年老的皺紋和鬍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輕的皮膚和增長的身高,爺爺的臉孔最終變成了安比的臉。
變臉者安比冷眼看着天哲,他說:“那麼,現在就讓我們還原一下,真實的段天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說着,他露出一陣鄙視的目光。
“首先,段天哲十一歲以前的記憶都是真實的,他曾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後來父親出軌,母親將其殺死自殺,年幼的段天哲也目擊了這一幕,到這裡爲止,以上都是真實的過去。”
天哲依然在哭,他不想回應,因爲真實的過往他已經全部記起來。
“那麼十一歲以後的記憶又是怎樣呢?失去父母的段天哲,後來的確是被送到他爺爺家裡,只不過,這個爺爺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慈祥有愛,而是……”安比看了天哲一眼,然後接着說:“而是一個嗜酒爛賭的廢物,他並不是一個好人,拋妻棄子,把所有的錢都用於嫖、酒、賭上面,他的兒子也就是段天哲的父親早就已經跟他斷絕關係。
但是,當段天哲的父母死後,這個男人卻主動來認領這個十一歲的小孩,當然,他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正常人一樣,沒幾個人注意到他背後是一張怎樣的臉。
段天哲被接送到他爺爺家裡後,自然也得不到很好的對待,這個老頭把他接回來,不過是想讓家裡有個傭人罷了,長期堆滿垃圾的家終於有了改善,並且,有什麼不如意的時候還可以有個出氣筒,可以說,這兩個人的家庭,在人前一個樣,在人後又是另一個樣。
兩人足足生活了八年之久,在這長達八年的虐待之下,段天哲也漸漸出現了嚴重的心理扭曲,他喜歡攻擊那些比他懦弱的人,但並不是因爲看不起他們,而是因爲他在這些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敢反抗……不敢反抗自己爺爺。
真實的段天哲內心應該是這樣,絕對的封閉、厭世、孤獨、嚴重的暴力傾向、沒有任何朋友、問題少年。
這個,就是真實的段天哲。”
安比把天哲的過去說了一遍,這纔是他真實的過往,根本就沒有什麼慈祥的爺爺,沒有什麼美好的生活,他不是一個純粹喜歡打架的不良少年,而是一個心理有着嚴重扭曲的問題學生,說打架是因爲討厭弱者,這個只是欺騙自己的藉口,因爲他真正討厭的,其實是自己。
“很悲慘的過去對吧。”安比冷笑了一下。“在長達八年的虐待之中,你內心積累了大量的怨恨,終於,就在畢業旅行的前一天,對,剛好就是納亞人入侵的前一天,你內心所積累的黑暗終於爆發,當時你的爺爺依然在虐打你,然後,你終於忍無可忍地在廚房裡抽出一把刀將他殺死,你當時的內心毫無猶豫,趁其不備一刀直插進那老頭的心臟,之後,你還可以平平無事地繼續泡麪吃晚飯,然後第二天跟其他人一起去畢業旅行,而那老頭的屍體,就任由他躺在原地不動。”
說到這,過往的一切基本已經敘述完畢,天哲仍然接受不到事實,他一直趴在地上大叫,淚水不停地從眼裡流下來,他內心的感情非常複雜,那並非怨恨、後悔、恐懼等等負面情緒,而是另一種非常極端的空白感,這種感覺根本無法解析,就像是心口空出一個洞一樣,既空虛而又無奈,他現在無法思考,甚至,他想動一下身子好像都很困難,他的意識就好像完全被過往摧毀一樣,什麼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真是可憐的人啊,當你殺死自己的爺爺後,不知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至少那衝擊一定很大吧,不然你的潛意識裡面,也不會選擇去把這八年的記憶遺忘掉,人類的思維真是有趣,當打擊太大時,防禦機制就會選擇封閉掉那些不好的回憶,甚至,竟然還會虛構一些不存在的印象,去彌補內心的傷口,呵呵呵。”
天哲仍然沒有說話,安比於是停下來看了他一會,過了片刻之後,當看到他的聲音漸漸減弱,安比才開始說。
“其實你也用不了這麼傷心,我剛纔說了,那些都是真實的段天哲過去,知道什麼是真實嗎?”
這似乎是話中有話,天哲慢慢擡起頭來,他用發抖的聲音細說了一句:“什…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安比露出一陣陰險的冷笑。“我意思是,其實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段天哲。”
“什麼?”
突然,安比猛地朝天哲方向衝過去,他掏出一把匕首然後想要作出攻擊,天哲見狀,連忙一手捉住他的手腕,誰知安比一個翻身甩開了他的阻擋,並且跳到了他身後再次把匕首刺過去。
天哲轉過身正想防備,然而,一張爺爺帶血的臉卻出現在他眼前。
“你想再殺我一次嗎?”
“啊…!”
天哲心裡一震,身體立刻像沒法控制一樣,之後,他只感到心口一痛,只見“爺爺”手中的匕首已經正中自己的心臟。
安比用盡全力把刀捅進去,很快,鮮血開始從傷口中滲出,天哲本來就身受重傷,此刻,他已經再也沒有任何還擊之力了。
“就像你殺死自己的爺爺一樣,你就這樣死去吧,7號。”
爺爺的臉變回安比,他把匕首猛地從心臟一抽出,天哲立刻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抽動了幾下,鮮血不停從傷口擴散到地面,片刻之後,他整個人已經一動也不動了。
安比看着天哲,然後冷笑道:“曾經擊敗過七武者的人,現在卻死在我的手上,哈哈哈。”
這時,從樹林中出現了一絲聲音,一個身影慢慢從走了出來,那竟然是蕭銘,原來他一直躲在樹叢裡面!
“他…他死了嗎?”蕭銘一臉的驚訝,他沒想過天哲竟然可以這麼輕易地被殺死。
“是不是不敢相信,這樣的強者,竟然會死在我這個沒有攻擊型武器的武者手上,哈哈哈。”
“……”蕭銘沒有說話,他只是一隻盯着地上的天哲。
“告訴你吧,任何人都會有弱點,猶如是心裡弱點,只要找到這個人的心理弱點,就算是再強者也可以輕易取他的性命,哈哈哈哈。怎麼樣,7號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手上,你哥哥的仇也已經報了,很高興對吧,哈哈哈。”
蕭銘沒有笑出來,他回想起在假亞特蘭斯的最後,天哲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雖然在那之後,蕭銘也曾發誓讓自己變得更強後再去報仇,然而,當他在帝靈都看到0號武者的真相時,他的內心開始動搖了,他開始覺得迷茫。
此時,天色變得越來越昏暗,安比讓蕭銘把屍體處理掉後離開,蕭銘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終,他還是開始動手搬移天哲的屍體。
公元2408年2月,7號武者段天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