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聰有些疼了,可是樂連波的話就好像是在耳邊,那樣清楚……
這一點光亮,也要他親自掐斷……
慕容聰答:“沒有。”
“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樂沫沫叫着,聲音卻越來越小,有些支撐不住的蜷縮下去,腳下怎麼都站立不住,只能坐下在臺階上:“你這個騙子……你怎麼這樣騙我……”
他跟她一起,都有措施,卻跟明茗沒有……
他們三個常常一起出去,她從來都沒想過有任何的問題,卻不知道他們就在隔壁的包廂……
一路上有那樣多的可能,連同在帕勞,在任何一個地方,他都抱着她,然後又去找明茗……他說他愛她,可是怎麼那樣可怕,抱着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又說了什麼……
慕容聰看她肩頭顫動,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最後說:“我本來就這樣,你知道。”
她只喃喃的叫:“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
慕容聰看她,喉頭好像被什麼哽住,呼吸有些不順當,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真的哽在那裡……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所有的話都說不出,所有所有都說不出來……
慕容聰轉身就往車子那邊走,走了幾步,身後忽然有響動,他回頭,看她倉皇的從臺階上下來,腳步都不穩,踉踉蹌蹌,卻是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心好冷,不住的發顫……
擡頭看他,幾乎是仰着頭……
她個子低,從來都是這樣仰着頭跟他撒嬌,此刻眼底卻都是淚,好像要哭完這一輩子的全部眼淚……
她的眼底卻好像是可憐的樣子,哽咽着,半天說不出話,他便等着。
她終於是開口,好像千言萬語都不知道要說哪一句,什麼都想說,什麼都說不出,最後聲音那樣的細,說:“慕容,你別走……”
是哀哀的求的語氣,另一隻手也抓上他的手背,兩隻手一起抓住,都是冰涼,都是發顫,都那樣死死的不鬆,怎麼都不會鬆開的樣子,怎麼都不……
慕容聰的心一瞬間的陷落,好像是被人捏着,竟然會是酸澀,綿延的酸,帶着略路的痛,手好像沒了力氣,沒辦法動彈絲毫……
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她看他不動,以爲有用,擡頭對上他的眼睛,接着說:“求你了,你別走……慕容,你知道,我不能沒了你,我真的不能……慕容我錯了,我知道我任性,我都錯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沒了你我怎麼辦,慕容,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我以後不再鬧了,也不吵,你別走……我求你……我以後都不會這樣……”
聲音時斷時續,間插着呼吸的不順當……
哽咽的不停,有幾處幾乎是說不出了,不住的哽着……
慕容聰低頭看她,她其實是個很樂天的人,別說是求,就算是委屈也沒受過什麼,卻還來抓住他,說不能沒了他……
他聽不下去,覺得承受不起。
轉身要走,她察覺了,手緊緊的拽住他的,不鬆開……
他回頭,看她指節一寸寸的泛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只知道是全部,眼睛哭的閉着,身子死命的向後,想要拽住他,擡頭看他,哭着說:“別走……我都求你了,我都說了要改了,你別走……別走……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也還好好的,別走……”
她愛的太深,只因爲他*的太深……
他一直是慣着她,用他自己的方式,她察覺多少,就知道他愛了多少,所以從未懷疑,此刻的撕裂,她怎麼都不能相信。
“你不是才和我在月老廟前面燒香的……你不是才說過的……”她口不擇言,想到什麼就都說出來……
那是去烏鎮的路上,有一處景點,是月老廟。
主管姻緣的天神,總有許多善男信女願意來上些香火,他是依了她的意思,怎麼也都要來一趟,當時他是追着她的,她一心不告訴家裡人有男朋友的事情,她臉上其實是得意,爲了自己有這樣一個男人,還這樣死心塌地,他一直是她很得意的部分。
恨不能生生世世……恨不能永遠……
他聽不下去,硬是拽自己的手,她死命不鬆,一分分的被他拽到眼前來,她於是哭:“你怎麼這樣……你怎麼這樣……”
他的手終於是抽出來,轉身就走,她在後面,前面就是慕容聰的車子,明茗還坐在副駕駛的位子,她再不跟上。
夜裡很靜,他們剛纔吵,已經是最大的聲響。
此刻靜謐的連同一點點細碎的蟲鳴聲都聽得清楚。
身後“啪”的一聲響。
他聽見,一下子停住,禁不住的回頭……
她還在哭,水泥地上幾點亮光,已經是殘破了……
他知道那是她手上的戒指,跟他的一對的,她在烏鎮買來,纔不過幾天的功夫,他的還在左手無名指上,她的卻是被她摔了……
仔細想,在一起這麼久,真的沒買過什麼給她。
尤其是這種情侶的東西,似乎都沒有動過念頭,也從來不愛被束縛,就沒想過這些,她買來了,他就戴上……
結果,這就是兩個人最後的牽連……
再怎麼想,也不記得還送過她什麼沒有……
好像是有個墜子,是剛開始追她,她自己要買,他搶着去付了帳,她就接下來,不知道算不算是送的,也沒見她再帶過,也沒多貴,一個藍色的小水晶墜子。
她緩緩的蹲下,嚎啕大哭……
他再不看,過去開了車門。
上車,明茗在副駕駛,看他,他沒心思多說話,就這樣算了。
明茗也不再問,只是看樂沫沫在地上蹲着,抱着膝蓋,頭埋在裡面,不知道怎麼說,問慕容聰:“不管她嗎?她這樣……”
慕容聰不看,再看,他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只說:“有人會來接她。”
明茗不再多問,沉默下來。
慕容聰發動車子,開車,路過樂沫沫身邊,樂沫沫一直低着頭哭,一動不動,明茗看着,忽然很怕樂沫沫會不會突然站起來,撲在車上,然而車子一直過去,她也沒有……
明茗一直看着,慕容聰出了停車場。
到路上,踩了油門,車子飛馳出去……
幾乎是瘋掉的,不管不顧的衝出去……
明茗想,他總歸是有自己的理由,她這樣的高度,恐怕不會知道,可他做事一定都有自己的原因。
半天開口說:“你一定是爲了沫沫姐好,是不是?”
慕容聰不回答,她又說:“可是怎麼這樣……”
可是怎麼這樣……
用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有些太慘烈了,怎麼看都覺得血腥,還不如殺了一個人,爲什麼這樣折磨。
慕容聰放了明茗在酒店的路口,自己開車離開。
*****
樂沫沫聽見有腳步聲,急忙的擡頭,以爲是他……
他總算是會回來……早上她出門,他還攬着她的腰,說怎麼又要走,她還覺得趕時間,爸爸在等着,匆匆的換了衣服親了他臉頰一下算是安撫,轉身就跑。
那時候不會想現在如何如何,晚上打電話也都好好的,說是晚上不回來,他聲音裡還有失落。
他是會回來的……
可是擡頭,卻是自己爸爸——樂連波。
樂連波過來,也蹲下,不遠處的警衛看見有些急了,過來要扶着,被樂連波揮手製止。
樂連波蹲下拍了拍女兒的肩頭,樂沫沫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抱住爸爸:“爸……”
樂連波拍拍女兒的肩頭:“沫沫,這樣也好,你也在外面這麼久,跟我回b市,別在外面漂了,你媽媽也想你,早都說讓你回家回家,你都不肯,原來是有男朋友,現在沒了纔好,回去爸給你親自下廚,你喜歡吃的菜爸都給你做,別難過。”
樂沫沫緊緊抱住爸爸的肩膀,號啕痛哭。
樂連波拍着樂沫沫低聲安撫。
樂沫沫只覺得心酸,很酸很酸,談戀愛的這麼久以來,都沒再回家,總推說忙,其實就是不想跟慕容聰分開任何一分鐘,連家都不願意回去,現在慕容聰不要她,卻是家裡敞開了門等她回去。
“慕容家是什麼樣的家世,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家不牽扯纔好,別哭。”樂連波說。
樂沫沫卻哭:“我難過……”
樂連波勸說:“爸爸看人最準,慕容聰本來就花心,沒了也好,回去爸爸給你找個人家,老馮叔叔還記得嗎?他兒子比你大兩歲,我見過,品格很好,回去介紹給你,比慕容聰強得多,就別哭了。”
“可我不想要……”樂沫沫低聲哭。
樂連波有些皺眉:“沫沫,你非要爸爸爲你操心是不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樂沫沫聽見,強忍了眼淚,可是眼淚還是落,只是不那樣放肆的哭了……
家裡就她一個女兒,父母年紀都漸漸的大了,自己一直驕縱,現在怎麼還好意思讓父母還這樣的不省心……
*****
因爲明薇懷孕,所以早早被金碧桐安排上樓去睡,金碧桐也習慣了早睡,不一會兒也上樓去。
上官睿去倒了杯水回來,客廳裡就只剩下上官宣。
上官睿放下水杯,轉身也要上樓去。
上官宣急急的開口叫住:“睿睿,我有話問你。”
上官睿停下來,回頭:“什麼事?”
語氣不是太好,上官宣聽見有些皺眉,嚴厲了:“我到底是你父親,你怎麼這樣說話。”
上官睿停一下,有些想笑的,卻是忍了,問:“到底什麼事?”
上官宣也不是第一天被這樣對待,對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自己從來都一點辦法沒有,金碧桐慣着無法無天,還有姥姥姥爺*着,他有什麼辦法,如果是有,早也就嚴加管教,不會讓他這樣胡鬧。
“你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夏明薇是什麼人,你媽媽不知道,我卻知道,你從小就不聽我的,現在婚姻大事,她還懷了孩子,你再這樣,就算你媽媽你姥爺都擋着,我也要管管你!”上官宣厲聲。
原來是要說這個……
上官睿眯了眼,緩緩說:“一定不會像你和我媽那樣。”
上官宣被噎的說不出什麼來,半天說:“我只問你,到底是不是認真!你跟嘉慕搶,是爲了什麼!”
嘉慕……
竟然這樣親切……
上官睿脣角揚起一絲冷來:“我跟他搶?如果不是慕雲楓跟媽搶,連他都不會有!你當是能瞞住我,我都知道。媽不跟你離婚是她心軟,我要是媽,早都不會這麼忍着。”
上官宣聽在耳裡,簡直不能相信:“你……你怎麼這樣想!”
上官睿卻笑:“那要我怎麼想?不就是這樣!還是讓我父慈子孝,兄弟和睦,我用不用去叫李嘉慕一句弟弟!”
上官宣氣的一手指着上官睿,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上官睿卻又說:“爸,你有今天,自己也知道,都是媽和姥爺的功勞,媽嫁給你的時候,你不過是邊防一個普通士兵,你又是怎麼對媽的?你覺得你仁至義盡,對媽也好,可媽要的不是這個,媽要的……”
話還沒說完,上官宣厲聲打斷:“你住口!”
那是他的軟肋,很少有人真的敢提及。
是金旭和金碧桐幫了他很多,沒有金旭也不會有今天的上官睿,可他也一直回報金旭,自己也真的是認真踏實肯幹,纔有今天,卻又被一句話抹煞!
還是他的兒子親口說出來!
上官睿便不再說,轉身上樓。
樓梯拐角的時候,看見上官宣坐在沙發上,眉宇間是深深的愁……
好像也是老了……
上官睿上樓,輕聲,客房第一間是母親的,還有一間空着,給父親住,明薇睡着的房間燈光還亮着,是小夜燈昏黃的光亮。
他開門進去,又“吧嗒”一聲關上。
夏明薇聽見動靜,有些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睜眼看他,他過去*邊坐下,她也沒睜眼,迷糊着伸手拽了他的手,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昏黃的光下面,臉上細看有一層細細的小絨毛,呼吸那樣輕,他看着,剛纔的怒意漸漸的平息下來,好像只是看着她也就夠了,什麼都沒那麼重要,看她在他身邊就好了……
她今天也才見過明茗,他是勸着,讓她沒再提。
她也說了,以後都不會見李嘉慕,再也不會,他伸手去撩開了她額間一點細微的發,看她的睡顏……
湊過來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呼吸噴在她的耳際,她覺得癢了,伸手過來擋,翻身過去,她的左手無名指帶着指環,他們的結婚戒指,他的也在左手上戴着,跟訂婚戒指不同,不算華貴,只能說是低調,畢竟是平常就要帶着的。
他伸手去握住,看兩個戒指圈,湊在一起,側面看是有弧度,略略的是個心形……
他覺得滿足,過來吻她,關了燈,抱着她入睡。
她覺得熱了,掙扎,翻過身去,背朝着他,他從背後抱住,胳膊讓她枕着在頭下,她迷糊中略略的磨蹭了幾下,便睡着過去……
*****
任蕾掛了電話,剛剛打給李嘉慕,說了幾句,不知道上面的什麼人發下話來,所有關於李嘉慕的負面消息都一概刪除,後來又有了某女星和某女星小三大戰正房的故事,又有了食品衛生安全的幾個事件,李嘉慕的新聞迅速的淹沒在裡面,再不見蹤跡。
互聯網時代,人們總是很容易投入,又很容易忘記,過不了多久,就連有那麼一段新聞都忘掉……
一切都很順利。
任蕾呼出一口氣去,李嘉慕要回去b市,她也打算結束這邊的場子,一年收入大概幾百萬,也不算是什麼大生意,還是幾個親戚合開的,沒了她也一樣能發展下去,加工業本身也沒什麼管理方面的技術含量,回到b市對她的生意頭腦來說其實才更好,b市是大都市,有更多有錢敢花錢,錢多的沒處花的人,在四處巡視着有沒有什麼能令他們心動的物件,爲了心動,可以不惜一擲千金。
錢太多,大概心就容易死。
再怎麼樣都麻木不仁,她跟幾個朋友談了畫廊的生意,最合適暴發戶裝門面,捧一些新銳的國內畫家,當然也有國外的名家的,林林總總,餐飲業其實已經飽和,可她還是有興趣參一腳。
想着這些,回到b市的時候,事情估計還會真的很忙。
還有那永遠也不會不堵車的交通,真是不如h市,空氣和生活氣息,都不如。
這邊想着,電話就響起來,接起來,是自己父親,任展鵬。
“爸,什麼事?我這邊都快收拾好了,過兩天就飛回去。”任蕾跟自己的父親隨意的就說。
對面的任展鵬卻是少見的聲音有些沉甸甸的重量,問她:“你知道邢斌的事情嗎?”
一時間任蕾有些愣,聽着這名字好像就在耳邊,可是又好像不認得,略想了一下才記起這個人來,說:“他怎麼了?”
說完想起來跟李嘉慕去帕勞之前,那個醉駕的事情,她當時讓邢斌給頂下來,爲了讓李嘉慕出國別被阻……後來回來,她完全忘了此事,一點都沒想起來,只每天跟李嘉慕通一兩個電話,就急匆匆的交接這邊廠子的事情……
差點連這個人都忘了……
任展鵬聽見她問怎麼了,聲音裡有些怒氣:“你還問怎麼了!你知道他什麼軍階,你把他當什麼看!他本來打又前途,槍法神準而且是大學生入伍的標兵,重點培養的!我帶在身邊幾天,你出事我就讓他去給看着點!你怎麼對他了!我才走開幾天回來,部隊那邊說他被開除軍職,原因是醉酒駕車!蕾蕾你給我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