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好像只有長樂是最快樂的,他的班主柳飄飄痊癒之後,重新把他帶回了戲班子。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再唱夜戲和陰戲,而是去了正規的劇團,登上了洛城的城市中心體育館舞臺。
用沐珺的話說,長樂這回總算是功德圓滿了。
而令我們意外的還不止是這些,長樂因爲自身特殊的身份,雖是男兒身,但是身體裡住着一個女人紅娘,所以他能一人分飾兩角,更可怕的是他反串旦角,《貴妃醉酒》、《霸王別姬》扮相令人驚豔,唱腔令觀衆如癡如醉,長樂一夜成名,只要有他的戲臺,下面絕對是爆滿。
長樂就那麼一炮走紅了,這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的。他幾乎沒有時間回家,大多數時間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他忙得像一隻小蜜蜂似的。
我去給長樂捧過場,坐的當然是前排的位置,透過璀璨的燈光,我看着長樂,他在臺上全情投入,整個人光芒萬丈,臺下掌聲雷動,這種場面,絕對不是唱戲的人有的,這是追逐大明星的場面。
我看着長樂,誰相信這是一個鬼煞呢?
我替他高興,作爲紅娘的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而作爲長樂,即使長樂活着,也不會有如此的境遇。
同時我也替他擔憂,臺下幾千觀衆,難道就沒有一個能看穿長樂的身份?
人紅是非多,我擔心長樂會招惹是非,在後臺等他換裝的時候,想要過去提醒。
但是他隨之就被一羣粉絲包圍,我擠都擠不過去。
那天晚上長樂要回去住,我在家裡等他到半夜,他終於回來了。
我準備和他長談,我的意思是見好就收,人在最巔峰的時候,預示着接下來的就是下坡路,還不如在巔峰時刻選擇永恆。
沒想到長樂一進來就像旋風似的,撲過來掛在我的脖子上,旦角的服裝和妝容都沒有卸下,一張濃墨重彩的彩色油脂臉揚起,笑着對我說道:“長生,我要告訴你一個大大——大大大好消息!”
我看着那張陌生的臉,他可一點都不像長樂,而是一個美嬌娘。
“有什麼好消息,你坐下來好好說。”
他沒好好坐下來,掛着我的脖子旋轉了幾圈,用唱腔給我說道:“我要去見葉梨花了!我要當葉梨花的弟子了!”
“誰?你說什麼葉梨花?”
“長生你傻了?”長樂說,“就是那個葉梨花,你懷疑她是聖女,是你奶奶的那個葉梨花啊!”
“是她?你要去見她?”
長樂得意的點點頭。
這個葉梨花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是不是聖女,是不是我奶奶的化身,到現在我都還不清楚。
在雲山的時候鬼川說過,紫玉是跟着聖女走的,但是回來之後我問過幾次紫玉,她矢口否認,說她沒有碰見什麼聖女,就是碰見了墓鬼,墓鬼說我被雲山扣押,所以她才上當和墓鬼上了雲山。
奶奶的下落也是我放不下的事情,這個葉梨花到底是不是我奶奶?
“長生,你是不是想跟我去看看?”長樂問道,“正好我可以帶你去,你做我的經紀人,這樣名正言順的就可以見到葉梨花了。”
這是一個好辦法,不管她長得什麼樣,我只需要親自和她面對面,我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奶奶。這陣子我趁休息的時間,把司神師的法術加入了自己的想法融會貫通,現在我只要一眼就能判斷對方是不是靈石家族的人。
“長樂,見完了葉梨花,你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心願,我想,你就慢慢的退隱吧。”
長樂很是驚訝和牴觸:“你爲什麼這麼說?我現在事業如日中天,我有那麼多粉絲,我享受着舞臺給我帶來的快樂,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你爲什麼要讓我退隱?”
“你太引人注目了。”我解釋說,“你現在那麼紅,搶走了人家的資源,搶走了別人的粉絲,一定有人針對你,對方要是知道了你的底細……”
長樂有些不耐煩的說:“我自己會注意的。再說,我們班主柳飄飄也特別注意這件事,我上臺的時候,她會佈置人手盯着,長生,你就放心吧。你現在的後宮都忙不過來,你哪兒有功夫操心我的事。”
“我哪兒有後宮了?”我呵斥道,“你可不要亂說。”
“樓上的兩位是什麼?”
“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多……”
長樂的專職司機來接長樂去拜見葉梨花,車裡還坐着柳飄飄,這個妖嬈的女人一看見我就露出嫵媚的笑容,我上車之後,柳飄飄着重強調見葉梨花的注意事項。
不準拍照不准問年齡不準近距離……十幾條不準下來,我總結了一下:見葉梨花要相隔至少兩米的距離,不能拍她,不能見她的真容。
我心裡更加納悶了,她這麼多禁忌,是爲了掩飾什麼?
她若是和長樂一樣,是個萬衆矚目的明星,她又何必讓自己保持這種神秘的狀態?如果是這樣對待粉絲,粉絲們是不會買賬的。
這可是掉粉的事情。
我對葉梨花的身份更加懷疑,柳飄飄和長樂不愧是唱戲的,整個過程他倆都在不停的說話,偶爾還吊一嗓子,搞得我的思緒好幾次被打斷。
葉梨花不在洛城,而是在洛城相鄰的城市香城,香城是曲藝之鄉,一到了那裡就能感覺到濃濃的曲藝氣氛,進入大街就跟進入了梨園一樣,街上到處都是戲臺子,以及賣戲服彩妝的地方,非常有地方特色。
柳飄飄說這就是戲劇的魅力之處,可以營造一個地方的文化氛圍,更能帶動一個地方的特色經濟,如今到香城的遊客絡繹不絕,都是奔着自己當一回角兒扮一個喜歡的扮相來的。
她說得沒錯,聽口音就知道外地人特別多。
葉梨花的戲班子住的地方叫香閣,還沒走進去就聽見咿咿呀呀練聲的聲音,一個穿着純白戲服的女子急急忙忙的從裡面跑出來,迎頭就撞進了我的懷裡。
“哎呀呀!”女子驚慌的叫道,“這是從哪兒跑來的臭男人?”
柳飄飄笑着挽住女子的手說道:“小白,這不是什麼臭男人,這是小男人。我來給你介紹介紹,這是現在正當紅的角兒,林長樂。”
“這還用介紹嗎?選擇誰不認識林長樂?”
小白擡起臉來,是個十分清純的女子,經常登臺唱戲的人皮膚被油彩侵蝕,都不大好,不過小白的皮膚好,眼角下還有幾個俏皮的小雀斑。
我盯着小白看,把小白都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柳飄飄打趣說:“小白是葉老大的得意門生,人美嗓子好,長生,你不要一進門就看上了小白。”
“我……”
我本想說我是看上了小白,因爲我一眼就看穿了小白是靈石家族人的身份。
“看你臉都紅啦!”長樂嘲笑,“快給我封口費,不然我回去之後告訴紫玉,讓她收拾你!”
柳飄飄示意長樂矜持點,因爲小白跑過去招呼了不少的姐妹過來,大家圍着長樂不停的問長問短,不少人讓長樂簽名。
我和柳飄飄被擠了出來,柳飄飄感慨說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受歡迎過,那麼男的反串,爲什麼就只有長樂火了呢?
我沒空接柳飄飄的話,我看見圍着長樂的演員,其中不少都是靈石家族的人。
我心裡更加確定,葉梨花就算不是我奶奶,那也是一個聖女。香閣裡這麼多靈石家族的人,我費盡心思找了那麼久才找了十來個,這裡現成的都快十個了,葉梨花藏了不少靈石家族的成員。
長樂非常有範兒的簽名合影,看起來就是個大明星的派頭,柳飄飄把長樂從人羣里拉出來,笑着對那些小粉絲說今天就這樣了,小粉絲們追了很遠,柳飄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對待粉絲不能有求必應,你要留着一線,不然的話,你連明星的架子都沒有。”柳飄飄教導長樂。
“都是同行,我樂意和他們分享經驗。”長樂說。
柳飄飄一語雙關:“你的經驗是他們學得來的嗎?”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葉梨花,她住在五層樓的香閣最頂層,越往上走,我的內心越激動,有一種特別的情愫涌上心頭,就好像我馬上要見到的不是葉梨花,而是我的親人。
我比他們兩個都跑得快,恰好在三樓的時候大明星長樂又被粉絲逮住了,柳飄飄也沒有跟上來。
五樓有好幾個房間,全都關着門,我不由自主的走向其中一扇門,直覺告訴我,葉梨花就在裡面。
那種親切感,那種久違的重逢感,讓我激動的推開了門。
屋子裡的這個女人絲毫不驚訝,就好像早就在等我一樣。
“你終於找來了。”
葉梨花一身水綠色的衣服,正在上妝,只上了半邊臉,還有半邊是素顏,色彩對比很強烈,看起來十分詭異。
正因爲如此,我更加看不清她的容貌,以前我在網上搜索她的個人信息,但是這半邊臉上看不出她的特徵。
“葉……”我說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你隨意。”葉梨花放下手中的畫筆,嘴角牽動了一下說道,“你早就應該來找我,爲什麼不來?”
“你也知道我想找你?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到你。”
“唐警官帶過話給我。”
“唐警官?他是近段時間給你帶話的嗎?”我趕緊問道,“我和他失聯了,我很想找到他,幫助他……”
“稍後我會安排機會讓你和他見面。林長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淚眼婆娑的點點頭,我心裡的感覺不會錯,那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那種久違重逢的喜悅,都不由自主的自己表達了出來。
“別出聲,別叫出來。”葉梨花說道,“前世不可追……現在我是香閣的主人葉梨花,以後這就是我的身份,以前的一切都不要再提了。”
“我知道。”
“現在處境不好,我只能這樣保護他們。”她指了指外面說道,“我聽說你在尋找靈石家族的人,如果他們處境危險,就送到我這裡來吧。”
“三叔他……你知道三叔在哪兒嗎?”
一說到三叔,我看見葉梨花半邊沒有上色的臉抽搐了幾下,眼睛裡閃爍着淚光,她說前世不可追,可她怎麼可能放下前世?
“他啊……那是他的命。但是你要記住,不管如何,不管他怎麼變化,他都是靈石家族的人,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沉重的點點頭,外面傳來了柳飄飄和長樂的聲音,我趕緊收起情緒,葉梨花開始描那半邊臉,她一邊描一邊說:“暫時不要去找他,他的劫,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