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那野獸吃了你扎不扎嘴的事兒,就你這河豚精,渾身上下哪哪兒都是毒,人家野獸吃了你也得有命活啊!”
“誒?我突然發現了,你要是真被野獸吃了的話我們都不用忙着去爲你復仇了耶!”這剛剛停頓了一下哭聲的純兒被木鬼這樣一逗,顯然哭得比之前更加傷心了。
話說純兒雖然有些使小性子,可哭歸哭,給自己造窩的能力卻也一點都不差,到是給自己挖好了一個坑還找了好些幹樹葉鋪在坑底,木鬼看她忙活了一圈兒,挑了挑眉,又撇了撇嘴。
葉諾倒是和木鬼一樣也是找了個粗樹枝躺在上面,唯獨稍微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她還用牽機給自己加固了一下,也就是將自己綁在樹幹上以防止半夜翻身從樹上掉下去。
純兒許是哭累了,初時還抽抽噎噎,後來氣息漸漸平穩了下來。葉諾不清楚她是否已經睡了,木鬼倒是比往常來說安靜了許多,雙眼微閉,只有從他偶爾不停轉動的腳可以看出他還未進入夢鄉。葉諾並沒有要和他攀談的打算,便只能夠默默地欣賞月色。月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掛下來,零零碎碎地灑落在地面上,許是夜色朦朧,又或許是倦意襲腦。竟令她恍惚間將月光錯認成了白花花的銀子。
微風輕輕拂過她的鬢髮,望着那如墨夜幕耳邊偶爾傳來一兩聲不知名兒昆蟲的叫聲,或許也只有在此時她才能夠真真正正地能夠鬆口氣,以一個傀儡的身軀真正體會到作爲人才能有的內心安寧。
“葉諾,給我講講故事吧!”木鬼突然道,
“你還沒睡?”
“睡不着。”木鬼回得十分隨意,
“我不會講故事。”葉諾有些冷淡地回道。
“就講講許昌意吧。”
葉諾也不知道該怎樣講,昌意、昌意,本該寓意美好,可許昌意一生卻無論怎樣做都無法受人重視。
“許昌意本是一個大族家的子弟……”就這樣兩個人在葉諾不緊不慢的話語中,都陷入了許昌意那段鮮有人知的過往中。
許昌意所在的那個大族中一向崇尚求仙問道,至於是否真的有人看見是他們家族中人白日飛昇也未可知,但那個家族裡的人對於成仙的執念就如同入了魔一般,至死不渝。
最玄乎也是他們家族唯一能夠證明的他們的家族的仙緣以及信奉的真實,或許就是許昌意的兄長了,許昌意曾說他的兄長便是成了大家口中的仙人,空留了一封信,信是閱後即焚,而人也是在遙遙遠處對衆人微微一拜便自天邊而去。
許昌意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已得仙緣天賦異稟的兄長,下有機靈活潑的弟弟,唯獨他似乎是無論怎樣也無法令人從其身上找出任何一個偏愛的點。
許昌意資質平庸,相貌更不是絕色,可也不算醜陋,皮膚只是白皙,從人羣中拎出來單看或許能夠稱上一句俊俏。
可奇怪的是他在人羣之中就是無法能夠引起人的注意,更準確的來說:人們記不住他。
或許在普通人家他這種平平淡淡或許根本無傷大雅,可在像他這樣的家族中以天資長短論尊重,以長輩疼愛程度論地位的地方,他的平庸卻成了他最大的災難。尤其是在他上族學的時候,體現得更甚。家中長輩每每只會關注他的兄長與幼弟忽視掉他,僕人也是一樣的看人下菜碟,師長每每拿他和兄長作比,更是將他批得是體無完膚,結果就在一種很奇怪的風氣之下,就連同上族學的一些不知名的人也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負侮辱他。
葉諾有時也在想,如果不是因爲洛圖能夠與啓畫者心脈相連的緣故,那段痛苦的經歷,那段殘酷的過往,以及他所承受的苦難在這個世界上就連葉諾也不會知道。
葉諾的腦海中在不經意間又顯出了那段混亂的畫面,就連感受似乎也都變得真切起來了:
在那個狹窄的小巷道,陰暗的角落,空氣中還混雜着一股子雨後的腥味。因爲地方偏僻,所以從巷子中不斷傳出的聲響在一片寂靜的黃昏下則就更加顯得十分突兀。
三個衣着相似,似是家僕模樣的人緊緊圍住一個衣着亮麗的小公子,突然三人之中個頭稍大的男孩兒猛地將那個小公子撲倒在地。
葉諾狠狠地搖了搖頭,很想逃脫掉這段記憶,可耳邊的聲音卻依舊不止。
“你個廢物!我叫你給我摁住他了!”一個興奮之中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道。
“我摁着呢!這小白臉平時看着倒是挺柔弱的,沒想到這勁兒還挺大!”
“勁兒大?我倒是要看看他過會兒能夠有多大的勁兒!”伴隨着這些污穢語言的還有那三人時不時傳出的嘲笑聲。
“還二公子呢!我呸,人呢不聰明呢,就得有點用,別佔着茅坑不拉屎,乖乖的在這好好犒勞犒勞你三位大爺,你也就不枉活這一生了!”
“王大,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喲!你還心疼起來了!說你是個二木愣子還真是個二木愣子!”另一個人譏笑道,
“王三,你別在這兒笑我,我就不信你敢上!”那人顯然是被激怒回擊道,
“哼!我不敢?你也不看看剛剛是誰先解了他的褲子的,那皮膚嫩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個女人呢?”
而在這些不停地話語中,那個孤冷的巷子裡,隨後便傳出了一種倉促而有節奏的喘息聲。
不知爲什麼時間在暴行之下總會顯得十分漫長,巷子中有衣服的瑣碎聲,有調笑侮辱聲,有淫言穢語聲,卻獨獨沒有一個制止救贖的聲音。
“誒,老大,你就不怕嗎?”這話剛一出口,就被一個十分肆意的笑聲打斷了,
“怕?我怕什麼?那許昌意,世家大族的二公子一個廢物草包他才該怕!”
“他家的臉可是被他給丟盡了!一個修仙的,連三個家僕都打不過,他敢告訴其他人嗎?”
“你看我剛剛上他的時候,無論我怎麼用力,他連大哭大叫都不敢!那個舒服可憐勁兒,不去賣真是可惜了!”
“而且我就實話告訴你了,老二,他就是個棄子,誰在乎他啊?真要有人在乎他,從我們把他給劫出來到辦完事兒,能沒人來找他?”
“別說我今天操他一回,就算是日後我們三人天天上,我告訴你,他也得乖乖的躺我們身下伺候着!”
這些不斷襲捲着葉諾大腦的話語,令她實在痛苦萬分,就連她的內心也因爲這些話語也翻起了驚濤怒火,可不論葉諾想怎樣看清這三個人的面孔,眼前總是模糊一片。就在她的大腦疼得快要炸了的時候,一陣清脆的鈴聲便隨着一句暴喝傳來。
“葉諾!”
葉諾猛地驚醒,雙眼睜開,只見自己不知何時竟躺在了地上,旁邊木鬼和純兒正滿臉擔憂,
“我怎麼了?”
“不是你怎麼了,應該是說我們怎麼了。”旁邊的純兒用一種驚魂未定的表情淡淡回道,葉諾看了看旁邊的木鬼,木鬼此時倒是一改往常的隨意,滿臉嚴肅道:“你剛剛在夢中將我們二人都拉入了洛圖之中,我起初只是覺得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往事畫境,後來漸漸才發覺不太對勁,那畫境隱隱有焚身吞魂的架勢。而且你的情緒也被畫境牽動的太厲害了。竟有一種要毀天滅地的感覺。”
“好在我反應夠快,先逃出了畫境,然後才用招魂鈴纔將你和純兒救了出來。”
“但我還是很奇怪,你的魂珠破碎,按理說也就等同沒了魂魄,全靠這洛圖封印保下了些許殘識,也作了這洛圖的啓畫者,靠着汲取洛圖所吞噬的魂魄上的執念才能存活。”
“往常啓畫還需咒語,如今怎麼竟能這般隨意操控了?”木鬼有些疑惑的問道,葉諾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與孟婆定下契約之時,她也未提及過此事,只贈我裙襬之上的這些彼岸花。”葉諾看了看裙襬上的花朵,花在月光下隱隱散出點點的金光,表面看似從容,內裡卻滿是膽戰心驚。
“算了,別再想這些了!”一旁的純兒突然安慰道,她輕輕拉過葉諾的手,又問:“那剛剛畫境中的事兒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葉諾看着那雙純淨的大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我去!真是一羣大混蛋!”
“那羣該殺千刀的東西!”“狗屁東西!”……
純兒瞬間蹦出了十多句髒話並且仍有滔滔不絕的架勢,把一旁的葉諾都給聽愣了。
過了半天,直到木鬼“咳咳”兩聲以示提醒,純兒才注意收斂了些自己的粗魯,
“你個女孩兒家家的!能不能夠知書達禮些!”木鬼有些嫌棄道,
“你放屁!對待惡勢力,能對他們用禮嗎?他們也配!”純兒又氣鼓鼓道,
“那羣混蛋!最好不要碰我手裡,碰我手裡,看我不毒死他們這些個死玩意兒!死了就算投了胎後我還接着毒!”她一邊說着,一邊還有些不解氣地跺了下腳。
“這你怕是毒不了他們了。”
“啥!”
“爲什麼毒不了?”純兒有些不解地問道,
“因爲他們投不了胎了。”葉諾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
“當年自那件事之後,許昌意便打扮的瘋瘋癲癲,可儘管如此仍舊會受到那些人的侮辱。”
“只是也不知那許家聽了何人的消息,竟打探到了一個旁門左道的成仙之法。”木鬼聽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純兒有些鬱悶他在笑什麼。
只聽木鬼慢悠悠道:“成仙的道路哪個不是正道,旁門左道又怎麼可能成仙呢?”
葉諾也有些嘲諷地微微撇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