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姬家開始拿義母嫁妝鋪子的利潤,采蘩就留了心眼。她己吃過人心不足的虧,又防着姬蓮,知道這些鋪子遲早會引起一場你爭我奪,所以交待三大掌事把賬往好看了做。在姬蓮以爲她藏利的時候,其實利潤是給了十足的,甚至還往裡貼錢,造成轉移銀兩的錯覺。
爲何?因爲十指有長短,十間鋪子也一樣。能賺千兩以上一年的,只有馮斡管着的四家綢緞莊。本來這些鋪子就是放那兒給人看的,賺多賺少,童芷不在意,而采蘩就更不在意了。童夫人也早有打算,纔將原本童家的人慢慢調回去。
同秋氏商議的,就是讓姬蓮以爲低價買鋪子的機會出現,誘她掏出私房錢來貼補。而姬鑰說到底是姬氏子孫,采蘩沒有把事情做絕,告訴秋氏一定要拿住最賺錢的綢緞莊。
姬鑰有些地方還是不太明白,“姐姐,你是說這大半年上交的利潤給多了?”
采蘩點頭,“不算給多,卻是把利潤都交出去了。同時,讓馮叔他們做成每間鋪子的收入都差不多,且放了一萬兩左右的銀子到裡面兜轉,讓你三姐以爲我們沒交實底,又當這些鋪子都賺大錢。不過,兜轉的銀子在賣出鋪子之前,馮叔已經全部拿出來了。”
“那就是說三姐的七間鋪子其實沒那麼賺錢?”圈套啊圈套!
“三間米鹽鋪子每月真能賺個二百兩數,有兩間茶葉鋪子一間首飾鋪可以小賺幾十兩,還有一間酒水鋪子虧着錢。無論如何,以現在的狀況,你三姐每月交一千兩銀子給公中,說不定還得繼續拿她的私房貼補。”這個圈套,本來是她防賊的。賊自己送上門來,怨不得她。
“賣鹽要有官府發的牌子,到下個月姬三小姐就拿不到這牌子了。我已經跟本家那兒打了招呼。家主也覺得·既然這些鋪子跟童氏已經毫無關係,就沒必要特別照顧。”童夫人說道。賣鹽是賺,但得有門路。姬蓮光看鋪子的收益,卻不知經商並非靠聰明就行的。長在大宅深處·以爲鬥得家裡人,耍得陰謀詭計,就可以自以爲是,但終究她的性子太毒,目光狹隘,做不到細水長流看高看遠。
“原來外祖母和姐姐早就打算好了,害我一個人瞎擔心。”姬鑰鬆口氣·感慨道,“希望祖母別再糊塗,能把綢緞莊交給真正可靠的人打理。爹孃說過,本家就是一棵大樹,我們就是枝葉,樹要是倒了,枝葉無存。”
“我還不至於坑親家。你娘在世時就陸陸續續拿錢給你祖母,我卻嫌麻煩·又不是帶孩子,要一口給一口的。這麼一買一賣,誰也不吃虧。你租母等於將鋪子這半年交給她的銀子還給你們·但她得了這些鋪子,只要好好經營,就能繼續延續本家大樹的老根。”童夫人深深懂得互相依存的道理。
“而且,等皇上的旨意到,我們就能順利從本家分出去。相信你祖父母即便再捨不得你和雅雅,也不會多說什麼。”四房已經沒有任何讓人蠢蠢欲動的好東西了,至少在明面上。采蘩看姬鑰有些沉默,明白他對出生地的眷戀,“你要是不想離開本家,那我們就保留着墨月堂?時不時”
“不·遲早要分的,保不保留都無妨。”姬鑰拼命搖頭,“我只覺得有點難過,明明是一家人,卻爲了利益算計成這樣,親情不得不給錢財讓路。看起來這不能那不能的事·拿錢就輕鬆解決了,讓人心裡很涼。”
童夫人想哄姬鑰別這麼想,但采蘩搶在了前頭。
“正是因爲這般殘酷,你更要強大。不要像你寵妾冷妻的大伯,也不要像以爲所有人都對不起她的三姐,只有你睿智了,珍惜了,才能爲將來你的家帶來親情和溫暖。”現實如此,但她說過,命運可改。
姬鑰重重點下了頭,上學去了。
童夫人會心一笑,可以預見鑰兒在采蘩的教養下,一定會很出色
午後,采蘩接到老夫人讓她去一趟的傳話,便猜是有關她和姬鑰雅雅要去北周的事。果然,她一進屋,老夫人就告訴她,因爲北周皇帝希望高麗和南陳的使臣能在長安一起過最熱鬧的年節,所以使團十日後就要出發了。而皇上下朝後把老爺子叫去,說姐姐要去遊山玩水,哪有弟弟妹妹不跟的道理。
采蘩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老夫人一聲——
“我卻無論如何都覺得不妥。”
采蘩在這裡越來越像客人,語氣尊敬,但有話直說,“爲何不妥?老夫人,這可是皇上都點了頭的。”
“十郎和雅雅還是孩子,你又年輕,怎能跋山涉水去那遠的長安?我知道你自己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沒必要帶着那兩個孩子一起。皇上雖然發了話,可我們會向皇上呈明。我已經失去了明兒和兒媳婦,不能再失去孫子孫女。更何況,明兒夫婦就是在北周遇害的,叫我怎能不心驚膽戰?”老太太似乎真急,竟抹起眼淚來。
采蘩想,除了那個姬蓮,這家人其實還行。
“老夫人,此去北周我們會跟着使團坐船坐車,使團有千名精銳兵士隨行,十分安全。我是兩個孩子的姐姐,如今要離開數月,卻留他們在墨月堂,我實在不能放心,不若一道可以隨意照應。”這件事上,采蘩不會給商量的餘地。
“兩個孩子在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老夫人覺得采蘩的話毫無道理。
“老夫人,恕我直言,我義母的嫁妝鋪子只是由公中代管,府裡就開始剋扣四房的用度。如今,鋪子都歸了公中和三小姐,正好我這敢削門的卻去了千里遠,那四房的人還沒有飽飯吃了?”采蘩話鋒譏誚,“老夫人的話雖不錯,這裡是我的家,但這家太大,老夫人您未必事事都能管得過來。再者說,義父義母出門從來不把孩子們留在家裡。並非我開先例,而是遵照先例。”
老夫人雖然停服了酥夢香,但身體不見好,臉色較之前還差,“那些事我聽你大伯母說了,只是有些下人自作主張,我已吩咐將他們趕出去,今後不會再發生。”
“老夫人,府裡剛買下我義母的鋪子,三位伯母肯定要全心顧着那頭。眼看又要過年了,家裡上上下下有多少瑣碎的事還得您親自過問過目,您到時候恐怕有心無力,顧不得四房兩個小的了。”雖然決心已定,話語間全不退讓,但采蘩心裡爲兩個孩子欣慰。親情還有的,哪怕有時會妥協,總比蕩然無存得好。“老夫人,和您一樣,我也是爲了鑰弟雅雅着想。況且,舅姥爺會送我們去。您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童家?”
“哦,親家夫人的弟弟會和你們一起去?我怎麼沒聽親家夫人提起?”老夫人半信半疑。
“您可以問我祖母,我不會拿這種事來說謊。”這位老太太對她一直忽親忽疏,對姬蓮卻不分青紅皁白的好,這也是親情。
聽到顏輝會跟着,老夫人就暫且不反對了,可是轉個話題,卻也不是采蘩愛聽的,“關於求親的事——”
采蘩打斷老夫人,“我已經從祖母那兒聽說了。”
三門親,媒婆再上門來說作罷,而且巧了,都湊在同一天,也就是鑑賞會回來的第二日。東葛青雲是個寡情人,她前世就看清了。向五郎是以此傳達他不再憐惜的意思,她已經在竹君館見識過。姬三,她的風暴刮停,他當然就不必再興風作浪。
老夫人居然嘆了口氣,“這事傳出去,無知小民恐怕要把市井傳言當了真。今後再要有人跟你求親,定然會顧慮。你這次出遠門,切記慎言慎行,要是再惹出什麼閒話,那可就傳出千里去了。但若有故意使壞的人,你也別不吭聲,女子的名節十分重,不能任人毀之。你這回去北周,不就是爲了正名的嗎?所以千萬不可妥協。”
采蘩知道老夫人不見得擔心她的名聲,卻擔心姬氏的名聲,因此淡然道是。
老夫人今日好像特別嗦,“不過,也是你運氣不佳。不但北周副使東葛大人會留下來爲使團領路,而且皇上委任了向家五郎擔正使……”
“誰是正使?”采蘩終於動容。
“向琚。”老夫人繼續嘮叨,“他是君子,應該不會爲難你。倒是那個東葛大人,拿畫當衆羞辱你卻沒得逞,一路上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報復。好在御紙坊張大人擔任副使,他一向公正,你凡事多跟他商量……”
老太太一直說到太陽下山,才放人。
跟着采蘩走出澄明園,雨清終於能對雪清說話,“幾時見過老夫人對小姐那麼嘮叨?好些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又莫名其妙-跳到別處去,讓我稀裡糊塗的。”
“真的。”雪清點頭,“原來覺得老夫人跟別的老太太不一樣,雷厲風行,不愛嘮叨,今日耳朵長繭,才發現她畢竟也是一老太太。”
今天第一更。
因爲還在感冒中,第二更會非常晚,請大家不要等,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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