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哥兒,我”
顧廷燁欲言又止,有些鬱悶的伸出手,從身前桌上的乾果盤中抓起一把榛子仁。
正要將果仁遞到嘴裡的時候,
顧廷燁某日和貼身女使秋娘的對話,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這讓顧廷燁的動作一停,
側頭打量了徐載靖一眼,嘴角帶笑的說道:“靖哥兒,你不知其中滋味,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徐載靖一瞪眼:“二郎,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廷燁瀟灑的將果仁扔進嘴裡,又打量了下徐載靖,道:“沒什麼意思,就是”
“嘖~等靖哥兒你不是童子了,再讓我節制吧!”
說完,顧廷燁壞笑着側頭和一旁的樑晗挑了挑眉:“六郎,我說的對吧?”
樑晗用力壓着嘴角,搖頭道:“燁哥兒,你說什麼了?我沒聽到!”
“嗨?六郎你我說立.”
笑着的顧廷燁剛要說話,就感覺自己脖子一緊,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後倒去,剎那間就被人勒着脖子拉進了懷裡。
感受着脖頸間正在收緊的有力的胳膊,顧廷燁反應也是快,急聲道:“錯了!錯了!靖哥兒,哥哥錯了!你不是.”
徐載靖:“嗯?”
顧廷燁:“呃沒什麼!沒什麼了!”
徐載靖:“嗯。”
感受着脖頸間鬆開的胳膊,顧廷燁直起身子吐了吐舌頭。
一旁的樑晗看了眼徐載靖,又看了下顧廷燁,捂着嘴笑了起來。
“六郎,你笑什麼?”
顧廷燁說着,伸手握住了一旁樑晗屁股下的椅子扶手。
“吱——”
坐着人的椅子,被顧廷燁單手拉到了近前。
“燁哥兒,我沒笑”樑晗擺手道。
“是麼?”
“嗯嗯!”樑晗連連點頭。
這時,
屏風後傳來了開門說話聲,齊衡和鄭驍並肩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看着雅間中的衆人,齊衡笑着拱了拱手。
“小公爺,你來了!這邊坐!”
樑晗站從椅子上站起身,快步朝着齊衡走去,將齊衡請到了方纔樑晗自己坐到椅子上。
衆人落座,
鄭驍朝着親隨擺了擺手。
片刻後,
房間中另一道屏風後的樂師,開始演奏起了節奏舒緩的音樂。
潘樓中的菜餚也流水一般的傳進了雅間中。
坐在主位的鄭驍斟滿酒,舉杯道:“諸位能來赴宴,我先敬大家一杯!請!”
徐載靖等人也紛紛舉杯。
衆人是下午來的,到了此刻正是餓的時候,
飲盡一杯酒後,
衆人便不客氣的吃起了菜。
坐在樑晗不遠處的喬九郎斟滿酒杯,舉杯道:“鄭二哥哥,張家四哥還沒回京麼?”
鄭驍舉杯搖頭:“今年不回來了。”
“哦!”
看着點頭的喬九郎,徐載靖說道:“鄭二哥,我記得張方領張四哥的姑娘誕下沒兩月吧?這都不回來?”
鄭驍點頭:“軍中事多。”
看了眼顧廷燁後,鄭驍繼續道:“別說四郎,就是壽山伯黃家越哥兒,今年也回不來。”
聽到此話,正在吃菜的顧廷燁沒好臉色的撇了撇嘴。
徐載靖頷首,舉杯和鄭驍喝了一杯。
鄭驍連喝兩杯,顧廷燁不好再敬酒,便舉杯同齊衡道:“元若,你課業做了多少了?”
齊衡顧廷燁兩人說話的時候,
徐載靖一邊吃菜一邊道:“鄭二哥,你是從貝州直接回的汴京?”
鄭驍夾着菜,搖頭道:“不是,你們回京後,我又和兄長去了博州一趟,遴選訓練了一營的步軍後,這纔回來的。”
“博州?”
“對!五郎,博州怎麼了?”
徐載靖笑了笑,道:“之前和顯哥兒說話,倒是聽他說在博州軍中有個榮家提攜的指揮,說是弓馬嫺熟。”
此話一出,鄭驍笑着放下筷子,興致盎然道:“哦?五郎可知道叫什麼名字?”
徐載靖看着鄭驍的眼睛,笑着搖頭道:“不知道。”
鄭驍一愣,笑着虛點了幾下徐載靖:“五郎,你這樣可要罰酒一杯了啊!”
衆人說話的時候,
有女使小廝,將撥霞供鍋裡燙好的肉片,蘸好佐料後端了上來。
徐載靖和鄭驍喝了杯酒後,看着一旁端肉片上來的花想,側頭道:“你們三個自己也吃點。”
“是,公子。”
隨後,
衆人繼續喝酒說話,
三四杯酒後,
雅間門口傳來了喧譁聲和開門聲,
徐載靖等人朝門口看去的時候,
已經有人咋呼着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喲!你們幾個都在呢!二郎,好久不見!”一身大紅錦袍的榮顯笑着走了進來,朝着鄭驍笑着拱手。
鄭驍站起身,伸手道:“顯哥兒,來坐!咱們一起喝幾杯!”
顧廷燁笑着道:“我說顯哥兒,你這是有幾身大紅的錦袍?怎麼次次見你都是這個顏色?”
榮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道:“這個顏色,我還是有幾件的。”
榮顯轉向鄭驍,又道:“二郎,我就不坐了,幾位竇家的舅兄也回京了,還在等我呢!”
“我就是看到青雲他們幾個在外面,進來打個招呼。”
說着,榮顯朝着鄭驍身邊的徐載靖笑了笑。
鄭驍道:“行,那我就不多留顯哥兒你了。”
榮顯擺手道:“等會兒過來喝酒!”
雅間衆人點頭應好之後,榮顯笑着轉身走了出去。
衆人重新落座,
說了兩句話,
便又有新菜餚傳進來,卻是是榮顯點的菜。
“我這有段日子沒見榮顯,變化居然這麼大?”鄭驍有些驚訝的說道。
一旁的顧廷燁吃着新上的菜餚,道:“有麼?”
鄭驍肯定的點頭:“放以前,榮顯可不會這麼周到。”
徐載靖等人紛紛點頭。
趁着話隙,
坐在顧廷燁旁的齊衡開口道:“靖哥兒,二叔,我想着今年咱們初一進宮拜完年後,下午不如去積英巷拜訪一下?”
“一是給辛勞一年的莊學究拜年,二是這一年來在盛家上學多有麻煩,拜訪一二聊表謝意也是好的。”
顧廷燁聽到此話點了點頭,看着徐載靖道:“靖哥兒,你以爲如何?”
徐載靖看着瞅着自己的齊衡,道:“元若想的很周到,那咱們初一從宮裡出來,便一起去好了。”
徐載靖說完,
齊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拱手道:“好,那就一言爲定!”
顧廷燁疑惑道:“我說元若,咱們去拜訪盛家,你怎麼這麼高興?”
齊衡一愣看着說話的顧廷燁,道:“二叔.我.”
說着又轉頭看向眼中神色不明看着他的徐載靖,道:“我,我這不是做課業遇到些難處麼!見到學究能請教一下,我又怎麼會不高興。”
“哦”顧廷燁點頭。
鄭驍舉杯道:“元若當真是好學!要是我如你一般刻苦,說不定也能中個舉人呢。”
齊衡舉杯笑了笑,高興的一杯飲盡。
徐載靖心中一轉,道:“元若,不知你課業是遇到什麼難處?說來聽聽,我或許能幫你解答一二!”
端着空酒杯的齊衡眨了眨眼,道:“靖哥,呃.呃.這難處是有些多的,一句說不明白。”
徐載靖笑着點了下頭。
顧廷燁道:“元若,上學時你要是認真聽講,就不會有這麼多難處了!”
齊衡連連點頭:“靖哥,二叔,你們說得對!”
一旁的樑晗站起身,道:“好了好了!三位舉人就先別說了,咱們今日出來是高樂的,可不是研究學問的!喝酒!”
衆人笑着一起舉杯飲盡。
徐載靖放下酒杯,
嘴角沾着幾點蘸料的青草走了過來,手裡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幾盤去皮削好,如玉一般顏色的甘蔗塊兒。
將盛着甘蔗塊兒的瓷盤擺好後,青草湊到徐載靖耳邊道:“公子,聽外面說是下雪了呢!”
徐載靖點頭,
隨後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青草一愣,趕忙用手一擦,看着手上的蘸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青草回了屏風後,徐載靖則站起身,朝着雅間的窗戶走去。
“靖哥兒,怎麼了?”
鄭驍疑惑問道。
“下雪了,看看雪景。”
徐載靖道。
說着,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
“嗚~”
一陣冷風迎面撲來,
讓喝酒喝的臉頰有些熱的徐載靖醒了下神。
“呼~”
呼了口氣,便能看見眼前的白氣。
站在雅間裡朝外看去,雅間外走廊的木欄此時已經微微有了些白色。
就着雅間中的燭光,依稀能看到不停的有雪花隨風起舞,從空中飄落到走廊地上。
木欄不遠處的黑暗中看不到有雪花,
就如同沒有下雪一般。
只有和潘樓比鄰用飛橋連接的綺雲樓,
憑着樓外掛着的不少紅燈籠,
讓這綺雲樓周圍簌簌而下的雪花,不時的在冬夜裡顯露身形。
鄭驍走到了徐載靖身邊,笑道:“這雪一下,京中不少人家又可以辦筵席了。”
徐載靖點了下頭。
其他人也湊到窗前看了幾眼後,鄭驍便帶着衆人走出去,到了榮顯所在的雅間。
進雅間,
鄭驍話沒說兩句,
顧廷燁便眼睛一瞪,驚訝道:“臣閔,你也在這兒?”
雅間中,站在竇家子弟身邊的少年笑着喊道:“表哥!”
這喊表哥的是顧廷燁姑姑的兒子楊臣閔,楊臣閔的親姑姑又是竇家的大娘子,有這實在親戚關係便被竇家請來赴宴。
其他在座的竇家子弟,徐載靖也不陌生,多在榮顯成親的時候打過交道。
衆人一通寒暄敬酒,
鄭驍仰頭喝酒的時候,眼中卻有些驚訝的神色。
驚訝的原因就是,榮顯所在的雅間中,竇家幾位乃是國公府子弟,都比徐載靖等人年紀大,多是已經成親了的,
和顧廷燁甚至齊衡等其他人喝酒時還好,
但與徐載靖喝的時候,這幾位的酒杯姿態卻放的有些太低了。
鄭驍轉念一想後笑了笑,
心中明白,也就是他早已和徐載靖認識!
自己真要是和徐載靖不太熟,知道徐載靖的過往功績和讀書成就後,自己的酒杯姿態可能比竇家哥兒還要低。
喝了幾杯酒,
兩幫人在雅間門口又是一通挽留婉拒的說話後,徐載靖衆人回了自己的雅間,稍稍休息後,便在鄭驍的主持下衆人出了雅間準備回家。
下樓梯的時候,
鄭驍拉着徐載靖的肩膀,將其留在了最後。
兩人並肩走在樓梯上,看着前面嘻嘻哈哈的幾人,鄭驍道:“五郎,你家麾下可還有前白高的精銳步跋子?”
徐載靖看着鄭驍,搖頭道:“這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怎麼,鄭二哥你是想要幾個?”
鄭驍點頭道:“雖說軍中有下發步跋子的習練本子,但我想着有些步跋子的東西,肯定不會全在那上面,所以便想着帶幾個去軍中。”
“鄭二哥,你該早說的!”徐載靖邊想邊繼續說道:“收復白高過了這麼久,真有好的卒子,也多被幾家選去有了軍職!”
“我知道!”鄭驍語氣有些遺憾道:“我這不想着靖哥兒你去過白高,便先問問你,你沒法子我再去找徐侯、還有曹老將軍他們!”
徐載靖眼神有些逗趣兒的笑道:“你就沒去問問張家大哥?”
鄭驍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眼徐載靖,道:“我,這,怎麼好麻煩張大哥。”
“那你就麻煩我?”徐載靖繼續道。
“咱們什麼關係!”鄭驍攬徐載靖的肩膀道。
徐載靖無奈搖頭,笑道:“行吧,我倒有個朋友,可能有些步跋子精銳的消息,到時候見到我幫你問問!”
“五郎,我就知道你可以。”
鄭驍笑着用力攬了攬徐載靖。
“要是沒有,可別怪我!”徐載靖補充道。
“當然!”
說着話,
穿戴整齊的衆人出了潘樓。
潘樓門口,
已經被夥計掃了幾遍,落雪並不多,
明亮的燈籠被風吹的不停搖晃,讓門口徐載靖等衆人的影子也在動個不停。
雖然齊衡是和鄭驍、顧廷燁結伴一起回興國坊,但齊國公府依舊派了四個小廝來接齊衡。
告別之後,衆人上了各自的馬車,在風雪中離開了潘樓。
因爲冬夜下雪,
徐載靖在撩開的車窗簾縫隙朝外看去,
這從潘樓正街回曲園街的路上已經幾乎看不到有外出的百姓。
但沿路的軍巡鋪都亮着燈籠,不時還能看到風雪中在望樓上值班的鋪兵。
軍巡鋪門口,鋪兵看清風雪中掛着徐家旗子的馬車,都會躬身拱手行禮。
曲園街,
勇毅侯府後院,
主母孫氏院落,
正屋中,
“五公子回來了。”
在女使的通傳聲中,徐載靖帶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看着臉頰因爲喝酒微微發紅的兒子,
孫氏笑道:
“靖兒,你回來的正好!晚上一下雪,英國公張家就送了帖子來,請你去赴宴!”
剛坐下,暖身的飲子還沒喝一口的徐載靖驚訝道:“啊?又去赴宴?”
孫氏笑着點頭:“張家送帖子的嬤嬤說了,本想着年後請你,這不是下雪了麼,便趁此機會,邀你過去!”
徐載靖遲疑道:“母親,這不是一起去過馮家了麼,英國公家怎麼還發帖子?”
孫氏嗔怪道:“一家是一家!馮家能替張家謝麼?”
“而且張家還給廉國公家發了帖子,到時你義弟也會去,到時還有幾個張家的小輩兒。”
徐載靖撓了撓頭,點頭道:“母親,兒子知道了!”
興國坊,
齊國公府後院,
暖黃色的燭光下,齊衡坐在齊國公夫婦下首,手中捧着一碗醒酒湯。
啜飲了一口醒酒湯後,齊衡道:“母親,靖哥兒說初一去盛家,一個是給莊學究拜年,另一個則是我們這一年在盛家多有麻煩,去了聊表謝意!”
“我一聽便覺得有理,便點頭應下了。”
上首的齊國公連連點頭:“靖哥兒這孩子,思慮還是周到的!元若,到時你和他們去盛家便是。”
平寧郡主看着齊衡的神色,心思流轉之間道:“衡兒,你們在盛家上了幾年學了,怎麼今年靖哥兒想要去盛家了?”
齊衡捧着醒酒湯的手緊了緊,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道:“母親,兒子這.就不知道了。”
平寧郡主嗯了一聲。
待齊衡回了自己的屋子,
齊國公看着平寧郡主有些不高興的神色,道:“娘子,怎麼了?”
平寧郡主抿嘴搖了搖頭,道:“沒怎麼,就是元若這孩子,怎麼開始扯謊了!”
齊國公朝齊衡的屋子方向看了眼:“啊?元若他”
平寧郡主點頭道:“哼!瞧他那眼神都虛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