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
看着睜開眼的柴錚錚,
侍立在側的雲木笑着道。
“嗯。”
柴錚錚點頭,披着薄被從臥榻上坐了起來。
聽到主僕對話,
屋內女使端着溫水和麪巾走了過來。
用溫熱的毛巾捂了捂臉,柴錚錚接過奉上來的茶水漱了漱口,將茶盞遞出去後,眼神呆呆的看着不遠處的香爐。
片刻後,
“姑娘?”
雲木端着醒神的茶飲,眼中有些疑惑的輕輕喚了一聲。
“唔?”
“哦!”
柴錚錚接過茶飲啜飲起來。
看着再次陷入發呆的柴錚錚,雲木道:“姑娘,剛纔是怎麼了?”
雙手捧着茶碗的柴錚錚深呼吸了一下,看着雲木,臉上露出笑容,道:“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夢。”
雲木點了下頭,笑着伸手接過柴錚錚遞出的茶盞。
柴錚錚一邊伸着懶腰,一邊道:
“對了!我名下鋪子的管事夥計是後日發工錢?”
“是的姑娘!”
“嗯,年節將近,一年辛苦!到時管事多發五個月,夥計多發三個月的工錢,除夕前後在店鋪中的,再多發半個月的。”
“是,姑娘!”
“你們幾個.翻倍。”
雲木福了一禮,笑着道:“謝姑娘!”
柴錚錚說完,從臥榻上站起身,邁步朝着屋內的桌案走去。
坐下沒一會兒,
拂衣從屏風後走了過來,道:“姑娘,鋪子裡送料子來了,夫人特意挑了些,說讓您看看如何。”
低頭寫字的柴錚錚沒有擡頭,說道:“嗯,送進來吧!”
拂衣應是走了出去。
一旁的紫藤捧着賬本走了過來,道:“姑娘,方纔我出去拿賬本,看着北邊有烏雲飄過來呢!”
“嗯?烏雲?會下雪麼?”柴錚錚低着頭道。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很快,
搭在數個木架上的花紋繁複、色彩綺麗的綾羅綢緞被擡到了廳堂中。
桌後,
寫完最後幾個字的柴錚錚擡起頭,看着木架上搭着的錦帛。
其中有幾匹錦帛的顏色和方纔夢中飛燕姑娘髮帶顏色相同,
剩下的一些則都是傳出來的,徐載靖喜歡的顏色。
這讓柴錚錚面上表情頓時一滯。
知道不少事情的雲木等貼身女使,看着料子的顏色眼中滿是笑意的對視了一眼。
她們靜靜等待柴錚錚滿心歡喜的,笑着挑些料子的時候,
“母親她真是有心了!但!這幾個顏色的料子就算了,我不想穿!”
柴錚錚說完,屋子裡的幾位貼身女使,眼中滿是驚訝的對視了一下。
柴錚錚繼續道:“要是有這三個顏色花紋或刺繡的料子,不拘什麼顏色,拿來讓我瞧瞧!”
“是,姑娘!”
雲木等人應了一聲。
很快,
送進秋聲苑的料子都被擡了出來。
主母院中,
坐在椅子上的柴夫人一臉笑容的看着進院回稟的拂衣,道:“如何?你們姑娘她可喜歡那些料子?”
站在一旁的柴家綢緞莊、錦帛鋪的管事,也是一臉的笑意,等待主家的誇獎。
拂衣福了一禮,面帶難色,道:“夫人,姑娘說.”
聽着拂衣回稟的柴夫人,面上笑容消散,蹙着眉頭,疑惑道:“今日這是怎麼來的?不應該呀!”
柴夫人說着,下首站着的拂衣連連點頭。
擺了擺手,柴夫人道:“行吧!就按她說的,再去找找!”
待綢緞莊、錦帛鋪的管事和拂衣都離開了屋子,
椅子上的柴夫人和貼身的管事媽媽對視一眼,輕聲道:
“這個丫頭,今日抽的是哪門子風?這麼難伺候!”
“早知如此,我就不這麼費心的給她找這些料子了!”
一旁的管事媽媽道:“夫人,要不留上幾匹顏色好的?給姑娘做成衣裳,說不定哪天變了心情,就會穿了呢?”
“好!三個顏色都做幾件!”
下午,
柴錚錚醒的時候外面還是晴天,
過了一個時辰,
有北邊飄過來的烏雲將還未落山的太陽給遮了起來,天色也暗了下去。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徐載靖院落的書房中,
擡頭看着屋外暗下去的天色,桌後的徐載靖將手中的毛筆在筆洗中洗了洗放在一旁。
桌上課業的字跡還未乾透,徐載靖用鎮紙壓了一下後,伸着懶腰走到了魚缸旁。
徐載靖腦子放空,灑了幾撮魚食,走神的看着白色大魚缸中游動的魚兒。
書房門口,花想推開房門,道:
“公子,二門傳消息來,說是鄭家二公子回京了,傍晚邀您和其他家幾位公子去潘樓一敘。”
站在魚缸前的徐載靖點頭,朝外看了一眼,道:“嗯!鄭二哥當真是會挑時候。”
這等午後陰天的天色,光線灰暗,實在不是學習的好時候。
“那,公子,您是坐車還是騎馬?”
花想問道。
徐載靖拍了拍手上的魚食碎屑,道:“坐車。你們三個都跟我去!”
聽到此話,花想面上露出笑容,福了一禮:“是,公子。”
穿戴整齊後,
徐載靖帶着三個女使上了寬大的馬車,青雲騎馬在一旁。
出侯府大門,
馬車走在曲園街上走了一段,
車廂外傳來鑼鼓聲,期間還有‘驅邪祟’‘討賞錢’的呼喊聲。
聽着外面的動靜,
坐在車廂一側的青草撩開了車簾,看着外面街邊,捧鼓提鑼,戴着面具打扮各異的人笑了笑,道:“公子,是楚戰他們幾個。”
“打夜胡的,要賞錢不要?”
說着,青草和雲想花想她們從荷包裡掏出幾串銅錢扔了出去。
跟着楚戰的幾個小子,趕忙撿起銅錢。
楚戰把面具擡到額頭上,朝着馬車中的青草等人笑着拱手:“謝過三位姐姐!謝五公子!”
馬車中的徐載靖笑着點頭。
一旁的青雲道:“楚戰,今天早些回去,明日你還要和我一起去宜春巷呢!”
“我知道,青雲哥!”
說着話,楚戰再次躬身一禮,帶上面具後帶着其他人繼續敲鑼打鼓,沿街打夜胡。
出了曲園街,
走在去潘樓的路上,
雖然這陰天天色暗,體感比有太陽的時候冷很多,但並不妨礙京中百姓做買賣。
有路邊各色叫賣的聲音,不時的傳進車廂中。
青草等三個女使,也不時的撩開車窗簾朝外看去。
而且撩開車簾一次,就有下午清冷的涼風吹進來,吹的三個女使的臉頰涼涼的,但三人依舊樂此不疲。
徐載靖坐在車廂正中,順着雲想撩開的車窗簾縫隙,看到路邊帶着孩子擺攤的老人後,道:“青雲!買上些好甘蔗帶着。”
“是,公子!”
路邊,
看着從名貴馬車旁馭馬過來,衣着體面的青雲,售賣甘蔗的老人立馬笑着拱手,道:“這位客官,可是要甘蔗,小人這甘蔗是從.”
青雲笑了笑,下馬道:“老丈,先削一節讓我嚐嚐。”
片刻後,
“忒。”
青雲將甘蔗渣吐了出來,面有難色的朝着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通過車窗遞了幾小塊甘蔗給青草後,道:“公子,我嘗着,稍稍有些不如南邊送到家裡的甜。”
青草等三個女使看着街邊,各自嚐了一小塊後,雲想笑着道:“青雲哥,其實還可以,蠻甜的。”
嚼着甘蔗塊的徐載靖點了下頭:“收了吧,到了潘樓讓他們自己挑。”
“是,公子。”
青雲說完走回老人處,一番討價還價,將一小塊銀子遞給了老人。
隨後,
老人將兩大捆甘蔗綁好就要用一根棍子挑着,牽着孩子跟上馬車。
車廂中,
看到此景的雲想回頭看了徐載靖一眼:“公子.”
徐載靖笑了笑沒有說話。
車廂外,並未上馬的青雲已經開口:“老丈,你別挑着了,將東西給我吧!”
說着,青雲在那老人驚訝的眼神中,一手一捆,將兩捆有些分量的甘蔗放到了車伕坐着的位置。
徐家車馬已經駛離此處,
街邊同樣擺攤的攤販,眼中有些羨慕的看着那帶小孩兒的老人,道:“張伯,今日可以早些回去,不用和孩子受凍了。”
那老人笑着朝周圍拱了拱手,扛起挑甘蔗的木棍後,看了眼遠處的車馬,便帶着凍的流鼻涕的孩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徐載靖車馬抵達潘樓正街,
天色愈發的昏暗,
相比路上,
這潘樓正街熱鬧了很多,路兩邊的攤販比其他地方多很多。
大街兩側的正店、酒樓,此時已掛上了燈籠,沿街的雅間中亮着燭光,有絲竹管樂之聲從兩側樓中傳出來。
待青雲將成捆的甘蔗抱到一旁後,
徐載靖這才帶着女使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站在門口的迎來送往的茶酒博士敏哥兒看到徐載靖、青雲,趕忙上前笑着拱手道:“殷家哥哥,小人可是許久沒見您了!”
說完,
敏哥兒朝着徐載靖拱手躬身一禮,道:“見過五郎!五郎您裡面請。”
徐載靖笑着點了下頭,從門口夥計笑着撩開的棉簾中進到潘樓裡面。
跟在後面的青雲則笑着拍了拍敏哥兒的肩膀,指了指後面的兩捆甘蔗說了幾句。
“殷家哥哥放心,東西立馬送上去。”
“辛苦。”青雲笑了笑。
徐載靖進到樓中,
樓裡點着許多燈籠,光線比樓外明亮很多。
一樓的掌櫃快步的朝這邊走來,朝着徐載靖躬身拱手一禮後,道:“五郎,可是許久沒見到您了!”
“冉掌櫃,許久未見。”徐載靖點頭道。
冉掌櫃面上一喜,伸手做請的手勢,笑道:“哎!您居然還記得小人!您樓上請,鄭家哥兒的雅間在三樓。”
朝樓梯走的時候,
一樓大堂中有不少人朝着徐載靖看去。
看的原因乃是因爲徐載靖身量頗高,穿着的大氅乃是皇后賜下的,
一瞧成色便知道徐載靖不是普通的汴京富戶,而且徐載靖通身氣派,身後還跟着穿着體面的青雲和三個女使。
看着徐載靖一行人朝樓上走去。
不時有在一樓中吃飯的客人拉住樓中的小二。
一張桌前,
有小二放下托盤裡的菜,看着桌上發問的客人,面露笑容道:
“哦?客官,您問上樓的這位哥兒?實不相瞞,那是咱們潘樓的常客,勇毅侯府徐家的五郎。”
“嘶!居然是這位哥兒當面,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客人點頭道。
“客官您說的是,想當年前白高赫赫有名的十幾個悍將,便是在那邊”小二指了指一樓樓中某處繼續道:“被這位小爺一個人給挨個兒廢的!”
那桌客人探身看了看小二指着的地方,疑惑道:“方纔瞧着,這哥兒的年紀也不大啊!”
“客官,您來汴京不久吧?”看到客人點頭,小二道:“小人記得是幾年前的元宵節賞燈,這位小爺年紀不大,便出手”
潘樓三樓,
引導徐載靖幾人來到雅間門口的冉掌櫃已經告辭下樓。
“嗒嗒。”
徐載靖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幾下房門。
房門打開,
在雅間屏風後開門的稚闕,看着門口的徐載靖,躬身一禮後回頭道:“公子,五郎來了!”
“靖哥兒來了?”
顧廷燁的聲音響起。
屏風前一個人影走出來,不是顧廷燁,而是一臉笑容的鄭驍。
“砰砰砰砰。”
鄭驍上前和徐載靖擁抱着,親熱的拍了拍徐載靖的後背。
兩人分開後,鄭驍道:“靖哥兒,來,進來。”
徐載靖一邊解開大氅交給青草,一邊笑道:“鄭二哥,咱們也就不到一個月沒見,你這麼熱情幹嘛!”
雅間中的樑晗道:“靖哥兒,鄭二哥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來的時候也這麼拍我了?”
徐載靖看着鄭驍,疑惑道:“什麼喜事兒?”
鄭驍朝着樑晗擺了擺手,道:“去去去,六郎你瞎起什麼哄,八字沒一撇的事兒。”
看着徐載靖的眼神,樑晗笑道:“靖哥兒,鄭二哥回京當日,除了回鄭家,便是去張家拜訪!我娘說英國公夫人有意.”
“六郎住嘴!”鄭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喊道。
“好好,小弟不說了!”
聽到此話的徐載靖,笑看着鄭驍道:“莫非是兩家要過草貼了?”
過草貼乃是議親的第一步。
鄭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道:“哪有.還早呢!英國公夫人就是和我大嫂開個玩笑。”
這時,鄭驍的親隨在門口道:“公子,小公爺到樓下了。”
“好,我去迎一下。”
說着話,鄭驍朝外走去。
徐載靖則坐到了座位上,就着燭光,看着身旁的顧廷燁,道:“二郎,你今日來的倒是早。”
顧廷燁擠出一絲笑容後,不知爲何抽了抽嘴角。
“怎麼了這是?”
徐載靖疑惑道。
顧廷燁面色尷尬了一下,道:“靖哥兒,別問了。”
說着顧廷燁還呲牙動了動肩背。
徐載靖蹙眉看着顧廷燁的動作,道:“受傷了?”
顧廷燁一愣,微微點了點頭。
徐載靖低聲道:“你幹嘛了?京中那幾個不對付,打架應該傷不到你的!”
想着顧廷燁對自家龍駒的喜愛,徐載靖眼睛一轉後,遲疑道:“二郎,你不會是因爲我允諾給行哥兒的龍駒馬駒兒.”
顧廷燁一瞪眼:“靖哥兒,你!我我是那樣的人麼?行哥兒那是我侄兒,我怎麼會.”
徐載靖:“那你這是爲什麼?”
顧廷燁抿了抿嘴,有些羞愧的說道:“父親說,我沉迷女色”
聽到這話,
徐載靖朝雅間四周看了看,果然是沒看到顧廷燁貼身女使秋娘的身影。
又就着燭光看了看顧廷燁的有些疲憊的神色,徐載靖搖了下頭,道:“二郎,你這多少要控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