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你一定很疼吧。”處理完傷口後,我牽着阿里走回我們所在的 餐桌上。
“嗯,有一點點。”她捧着那個要給阿雀的巧克力蛋糕,---就像捧着什麼寶物一樣,漫不經心地回我。
“那你剛剛還跟我說沒事沒事不疼。”我往她碗裡夾了一個小壽司,有些生氣地回道。
阿里愣了一下,正襟危坐,把雙手乖巧地放在桌子上,奶聲奶氣地說:“可大人們不都喜歡聽這種回答麼?---”
她的眼睛盯着我,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兩顆眼珠好像黑葡萄,又好像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讓我看不到一絲的光亮。---但依舊很美麗很可愛。
這是超乎年齡的可愛和美麗。
“什麼回答?---”我咬了一口生菜,有些詫異地望着她。
這孩子說話的語氣總是帶着些成熟的意味,讓我有些擔心。
“我沒事,我很好,我一點也不傷心,我怎麼樣都可以的。---”她伸手拿起一個饅頭便要往嘴裡送,我打住她的手,認真嚴肅地說道:“要用勺子---不能直接用手。”
“噢---”她乖巧又不熟練地拿起一旁的 陶瓷勺子,非常生疏但聽話地使用起來。
“就剛剛那些話,---大人們就喜歡我說的那些話。”
“誰跟你說的?大人們喜歡聽那些話?”我有點愣住了---這不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思想。
這樣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也不希望阿里在這個年齡又這樣的一種超乎她這個年紀的思考。
“沒人跟我說---但我自己能夠感覺得出來,大人不喜歡我表現出不好的情緒,不喜歡我表現脆弱。--”
“比如說--我摔倒了痛了,也要說自己沒事不痛,而且不能哭---這樣芭芭拉夫人才會喜歡我,要是我哭了喊痛了,她就會非常生氣--很多時候還會罵我沒用。”
“阿里---芭芭拉夫人這樣,不代表所有大人都這樣。--”我有些心疼地伸手去默默阿里的小臉--這孩子都經歷了些什麼可怕的東西啊。
如果是這樣---芭芭拉夫人一開始爲什麼要把她撿回來呢--既然她這麼不喜歡小裡的話,爲什麼一開始就要去承擔照顧她的責任呢?---
這樣對彼此都不好吧,還不如最初就不要去撿回小裡--或者就應該把她轉送給更需要小孩的人家。
而不是養了她八年便把她拋棄了,還冷冷地扔下一句---她只是我在外面撿到的流浪狗。
“可是---小禮---我遇到的很多大人都這樣,我們學校的老師也是---。”阿里一邊漫不經心地咀嚼着我夾給她的海草壽司,一邊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跟我聊天。
她聊這些話時的語氣好輕鬆,輕鬆到好像這些事只是跟在討論早餐吃什麼,今天作業寫什麼一樣簡單平常。
“不過-----小禮和阿雀跟他們不一樣!”阿里說到我和方榷的名字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帶着幾絲很難得很難看到的孩子氣。
“阿里--你知道的,你可以哭,你難受的時候可以哭,痛的時候也可以說你很痛,在我們面前你不用去掩蓋任何東西---知道了麼。”聽到我說完這些話之後,阿里突然停下手裡的所有動作,怔怔地看着我,隨後淚水盈滿了淚眶。
她的眼淚一下就掉出來了,我沒有伸手幫她擦拭,只是對着他她微笑,隨後她也看着我笑了,奶聲奶氣地,略帶害羞地說:“謝謝你,小禮。”
我笑着搖搖頭,說快吃快吃,早點回去不要讓阿雀等着急了。
“小禮,---說到阿雀---我總覺得他有點奇怪。---”阿里用叉子捲起一些番茄牛肉意麪,送到了自己口中,一邊若有所思地對我說--或者說--告狀。
“哪裡奇怪----什麼奇怪了?他半夜私會女人麼?--”
“肯定不是!小禮你瞎想什麼呢!---阿雀纔不會去做這種事情。---他是--那個詞怎麼說來着--正經人。”
噢,這倒是---這傢伙別的沒有,就是潔身自好這一點讓我頗爲動容。
“那你說他哪裡奇怪?---”我還挺好奇,小孩子眼裡的方榷居然是--奇怪的?
“嗯----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噢---”
“你說你先說--你說了我不能保證不生氣,但你現在不接着說下去我是真的會生氣噢。--”
“就是--我感覺阿雀喜歡你。”
噢原來是這樣---喜歡我就奇怪了。我喝了一口豆漿,突然想起方榷挺喜歡咖啡的---我待會得給他帶一點回去。
“喜歡我--那有什麼奇怪的嘛。”
“你居然不吃驚,不覺得很驚喜麼?”她又開始顯露出大人的那一面了,這一面讓我警覺。
“阿雀喜歡我,我爲什麼要感覺驚喜。”
"因爲小禮你長得很一般嘛,可阿雀是--大家都說他比電影明星還帥。"
“小屁孩,這麼小就加入外貌協會啦?這種感情是不能單單用外貌衡量的。”
說到這裡,我突然想到,我以前也是一個很自卑的人,因爲長相平平,往往覺得低人一等,這個想法折磨了我的好多年,直到後來,隨着經歷過的事情多了,我才漸漸明白--其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完美。
我的長相就是我不完美的地方,我懂得寬容自己的重要性。
雖然如此,在聽到阿里這句話之後我的心裡還是咯噔一下,感覺脆弱的心臟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
“什麼?--你也知道阿雀喜歡你了?”
“不我不知道。”
“好吧,先放過你。”阿里調皮地回答,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她最喜歡的草莓汁又接着道:“不過--雖然我能明顯地感覺到阿雀喜歡你,但我對此卻感到很奇怪。”
“阿雀之前跟我說過---他有喜歡的人了,但肯定不是你!”
“什什什---什麼?!”我有點激動,所以沒控制好,不小心破音了。
什麼鬼!方榷喜歡着我不知道的人?他變心了麼,這麼負心漢。
不對,我們早就離婚了,他肯定早就變心了吧,他的心都跑那個富家女李翡翠身上了。
“你這麼激動幹嘛,小禮。不過---你先不要傷心,且聽我慢慢道來。”
我長於短嘆地喝了幾口冰凍啤酒才讓自己冷靜了一些。
“好吧,你接着說吧---不過!”我突然清醒過來,阿里這孩子狡猾得很,不知道會不會在給我編故事。
“不過什麼?-”她表現得比我還迫不及待。
“不過你可要答應我,你接下來說的句句屬實噢---。”我把三個手指豎起來,放到腦袋旁邊。
“切--真幼稚。”我的一本正經遭到了這個八歲小孩的無情嘲笑。
我接着一本正經地盯着她,盯得她發毛,只好認輸地道:“好吧--我發誓--我接下來所說的句句屬實,順帶說一句,小禮你真是幼稚,我騙你幹嘛,這不就成了造謠了麼。”
“之前阿雀剛來房子的時候,他那天晚上喝醉了酒。--我半夜起牀上廁所,經過樓梯間的時候遇到了他。”
我的天,這貨那天晚上還跑去阿里他們那一層的樓梯間了?我怎麼不知道?
而且方榷還從沒告訴過我。
“我停下來跟他聊了會天。”
“你沒有被他嚇到麼?這次?”
“沒有,我停下腳步了,因爲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