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櫻空,行於荒野。
她無需與中洲隊的其他人一樣去往炎帝神農洞,踏入那個註定一片混亂的戰場。因爲就像強烈要求自己一人面對天神隊兩大主力的鄭吒一般,她有着自己的使命,一條她必須獨自走下去的道路。
早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趙櫻空就已經從楊雲那裡獲得了特別的許可,於這個世界當中,與趙綴空做出一個了斷……一個徹徹底底的了斷。
爲此,中洲隊的刺客少女已經於荒野之中,追尋了自己的哥哥二十餘日,堅定不移地踏向不屬於炎帝神農洞的第二個最終戰場。
另一個,獨屬於刺客的二人戰場。
刺客世家的教導之中,不止是包含了刺殺技巧與僞裝藝術,還有如何精準地追蹤目標。在地下的世界裡,目標往往狡滑如狐,能夠逃脫生天的手段層出不窮,因此,掌握追蹤技巧對於刺客來說至關重要,它是隱藏在刺殺背後的另一種生存之道。
只不過,這次需要追蹤的對象,則是一頭陷入心魔,由人類所化的失去理智的野獸而已。
在刺客的世界中,耐心是一種至關重要的美德。
一個優秀的刺客總是能夠耐得住寂寞,靜如止水,不被時間的流逝所動搖。成功的暗殺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長時間的跟蹤和觀察,精心的籌劃和佈局。
不論是十天還是二十天,甚至半年的準備期,對於他們來說,都只是完成任務所必須的過程。
而對於那些野獸而言,雖然它們可能缺乏人類的智慧,但千百萬年的進化賦予了它們極爲強大的生存本能。這些本能讓它們擁有了令人畏懼的反偵測能力,能夠在茫茫自然中隱藏自己,躲避獵手的追蹤。
尤其是,趙櫻空所追蹤的目標,同時兼備了野獸的危險感應與敏銳感知,以及反追蹤能力和身爲刺客時的技術。
即便在失去了理智,深陷狂亂的深淵中,趙綴空仍然保留着一名天才刺客的本能與直覺。他能巧妙地抹除自己留下的痕跡,精心僞裝自己的氣息,甚至佈下種種誘餌和陷阱,以誤導追蹤者。這些行爲雖出自本能,卻依然充滿了相當的迷惑性。
這是一場刺客與刺客之間的較量,也是一場悄無聲息,卻又充滿緊張氣氛的前奏曲。
然而同樣出身於刺客世家的趙櫻空,她對於這些詭計和手段亦是瞭如指掌,因此儘管略有難度,她還是能一路抓住趙綴空的尾巴,沒有讓獵物的蹤跡在這茫茫荒野中消失無蹤。
困了就尋找一處安全的地方休息,餓了便動手捕捉魚類或是尋找野果充飢……沒有團隊作戰時的緊張壓力,沒有主神空間任務的種種限制,在這樣的追蹤節奏中,趙櫻空的心靈似乎穿越了時間,又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模樣,回到了自己尚未進入主神空間時的歲月。
在那時,她也是在那座資源豐富的小島上,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們玩着“躲貓貓”的刺客遊戲。
——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趙櫻空如此想着,她的思緒如同流水般流轉,平靜而清澈。
童年時的那些日子彷彿是一幅幅塵封的畫卷,在她心中緩緩展開,在回想那些過往的歲月時,趙櫻空的心中並不是痛苦,而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這種感覺,彷彿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與曾經的經歷達成了和解,不再讓自己被那些痛苦的記憶,以及過去的影子所束縛。
——但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爲現如今的趙櫻空,已然和小島上的那個“趙櫻空”截然不同。
那個趙櫻空,她的內心世界曾是如此的單純而又狹窄,它彷彿是一個微小的空間,只能容納下她最親的哥哥綴空,和她的妹妹蕊空。
她的夢想並不宏偉,也沒有遠大的志向,她所向往的,只是那種樸實無華的日常生活——與哥哥和妹妹一起,在平凡的日子裡分享歡笑與忙碌,一同遊歷這個廣闊的世界。
那時的她渴望的,只是成爲一個普通人,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在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心中,沒有刺客世家內部權謀爭鬥的複雜,沒有雙手沾滿血腥的負擔,只有家人間純真的情感和簡單的快樂。
但現在的趙櫻空,內心已經成長、擴張,變得寬大無比,不止能裝下自己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還能夠擁抱起那些童年記憶中的兄弟姐妹們的影子,那些與她一同長大的親人。
在踏入主神空間後,她的心中又多了許多羈絆——中洲隊的戰友們,那些在生死邊緣與她並肩作戰的夥伴。她與他們一起經歷了無數的挑戰,共同面對過無數的危機,這些經歷讓她的心靈愈發堅韌,也更加包容。
她的心中甚至還有一席之地,專屬於剎那姐姐——那個大多數時候都冷着一張臉,卻在她面前從來溫柔以待的女性。剎那的存在,更是爲趙櫻空的人生增添了一份特別的色彩。
趙櫻空已經不再是隻會想和家人在一起的小女孩,她所追求的,也遠不止是過去那個小女孩的簡單願望。
她的心中有了更多的愛,更多的責任,也有了更加寬廣的天空。
心有多廣,夢想便有多廣,實力有多強,那麼想要的東西也會更多。
望着眼前地面上滴落的鮮紅血跡,趙櫻空站立起身,她能看得出來這滴血液是趙綴空故意留下,也知道自己的目標已經不遠。
這段追蹤趙綴空的過程,本質便是趙櫻空對自己的問心之路。每一道步伐,都是她在淬鍊自己的意志、精神與力量的過程,每一個決策,都是她在深化自己作爲刺客的本能與技藝的實踐。
——現在,這段路已然走到盡頭。
“好久不見了……”
聲音輕輕飄過,趙櫻空一步一步地攀上了不甚陡峭的山坡。當她的腳步終於停穩時,眼前展開的是一片被白色蘆葦柔和裝點的平地。初升的太陽從東方露出了羞澀的面容,金色的光線穿透清晨的薄霧,灑在眼前的那個男人身上,讓他那被血霧繚繞的身影顯得格外鮮明。
“趙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