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回去,長艾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似乎很不適應。
門長生連忙握住她的手:“沒事的沒事的,我一直陪着你,別害怕。”
長艾擡頭看向門長生,月無雙卻微微皺了皺眉,這位門夫人,她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不過一個女子丟了孩子,若常年活在自責和懊惱中,不肯原諒自己,確實是容易失去常性。
門長生朝月無雙使了個眼神,月無雙明白,柔聲道:“門夫人,這裡風大,不如回去再說。文青就在我帳篷裡,今日有些咳嗽不舒服,我就沒讓她跟着。你難道不想見見她?”
提到文青,長艾的眼睛亮了亮,卻又緊跟着暗了下去。
近鄉情怯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十幾年沒見,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已經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她的成長做父母的卻一點也沒有參與,就算血脈相通,可長大似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對文青來說,他們是還不如月無雙的陌生人。
“別擔心。”月無雙善解人意道:“這事情我們可先瞞着文青,門夫人先在我那裡住下來,等到熟悉一點了,慢慢的再說。你們並非有意拋棄她,這些年爲她也吃盡了苦頭,文青是個善良的姑娘,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明白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門長生也算是個江湖高手,長艾雖不知如何,但當年也該有個尊貴身份,如今爲了一個數年未見的孩子,卻忐忑不安,想,卻又不敢。
不過月無雙是何等爽快利落的性子,見長艾還在猶豫不決,直接便替她下決定:“走吧。”
說完,月無雙轉身就走。
見月無雙走了,長艾有些着急,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叫住她,卻沒發出聲音。
看着長艾臉上焦急的樣子,門長生及時勸道:“我們也走吧,你這些年不願意留在我身邊,不就是因爲找不到女兒。如今既然找到了,那這些年的辛苦都該過去了,你也該原諒自己了。”
長艾臉上的神情有些呆滯,半響突然兩手捂着臉哭了出來。聲音雖然嘶啞難聽,卻見門長生鬆了口氣。
山丘外,應罄望眼欲穿的往山坡裡看,那顆心一直提到嗓子眼沒放下去過,耳朵豎的和兔子一樣,隨時聽着裡面有一點動靜就要衝進去。
好在也沒過太久,便看見月無雙緩緩的走了出來。
看着月無雙走的很從容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應罄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了上去:“藍老大。”
月無雙點了點頭:“集合隊伍,準備回營。”
“是。”應罄忙應了,同時又看了看月無雙身後,疑惑道:“門公子呢?”
“他在後面。”月無雙想了想:“門公子遇到了一位故人,是他的夫人,嗯……兩人有些誤會,門夫人精神不太好,你們一會兒見了自然一點,不要有什麼表示。”
“啊?”應罄臉上的表情十分驚訝:“門夫人?”
不怪應罄,在這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碰到熟人,還是自己的夫人,這事情荒謬的怕是說書先生也編不出來,叫別人一時間確實難以接受。
“對了。”月無雙招手道:“你先回去,給陛下帶個話。”
“是。”應罄忙道:“您說。”
“回去先將這事情告訴陛下一聲,讓軍中也不要大驚小怪的,大家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月無雙很有些頭痛:“還有,出去尋找奸細的隊伍可以撤了,不過不要撤的太明顯,也不要說人找到了,你就原話告訴陛下,他明白怎麼做。”
應罄點了點頭:“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
這種要緊的事情,月無雙不放心別人傳話,應罄也不放心。既然月無雙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那來自門長生和神秘人的威脅也就沒了,應罄覺得自己此時先走一步問題不大。
應罄走後,月無雙便安靜的等在山坡旁,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門長生扶着長艾,慢慢的走了出來。
月無雙半點不耐煩的神情也沒有,半點驚喜的表情也沒有,好像這事情就該如此,篤定了長艾一定會跟着出來一樣。
等人走到近處,月無雙將馬牽了過去,自然道:“來,上馬吧,天色不早了,再耽誤回去要天黑了。”
長艾雖然走路的時候有些不自然,步子緩慢,但是翻身上馬這動作還真行雲流水,門長生隨後也上了馬,坐在她身後。
“出發。”月無雙一聲令下,衆人縱馬前行,士兵們還以爲在這地方找人一定艱苦絕倫呢,沒想到什麼也沒做就等了一會兒,這就完成任務收隊了。
回程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到遠遠看見了營地上的人影時,月無雙敏感的察覺到長艾的緊張。
這夫妻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門長生在聽雪樓隱居十來年,長艾看這樣子,也像是常年不與人來往。
好在應罄已經先一步說明了情況,當月無雙帶着門長生夫妻倆進了營地的時候,身邊來來忙碌的士兵除了讓路在一邊外,連看都沒向這個陌生人多看一眼,好像她本來就是軍中的人一樣。
長艾自從出了小山丘便低着頭,但此時卻略擡起一些,視線在營地各處慢慢的掃過,若是不知情的看在眼中,說不定會以爲這是在刺探軍中情報。可月無雙心裡明白,她這只是在找文青罷了,那種渴望卻又畏懼的眼神,叫人看着有些心酸。
下了馬,月無雙陪着門長生一起,先將長艾送進了帳篷。
門長生扶着長艾在牀邊坐下,月無雙道:“先叫人打水給夫人沐浴更衣吧,我再叫軍醫過來,昨日夫人似乎受了傷,不知傷勢如何。”
身上的塵土這一路也抖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灰濛濛的,但總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長艾的胳膊上確實是有一片深色,應該是受傷流血後染出的痕跡。
“我沒事。”長艾抓着門長生的手,看着月無雙欲言又止:“藍……藍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