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將殭屍弟子滅殺,“吃”了它的邪念,便開始打坐煉化。
邪念中,存在着一些斑駁的記憶。
都是煉屍、養屍、控屍的事。
張家歷代傳承,行的都是鬼祟之事,明着賣棺材,暗地裡煉屍。
這弟子也是如此。
他也算是張全的先人。
但他天賦一般,只是煉氣,而且沒接觸殭屍多久,就屍毒攻心,成了行僵。
張家人怕他暴露,就將他殺了,然後神念封存在祖師圖中。
和張家許多其他先人一樣。
它活着的時候,成了殭屍,死了之後仍是殭屍,所以死後顯化的邪念,也是殭屍。
張家一族,本身也都是這樣半人半屍。
墨畫將其邪念煉化,與此同時,一股冰冷的,帶着腐味的,死朽的慾念,也污染了他的神識。
墨畫的心中,生出嗜血的慾望。
彷彿自己也變成了殭屍,渴求血肉,欲擇人而噬。
邪念入心,墨畫立馬入定,靜心冥想,摒棄雜欲。
墨畫心中並不慌張。
如莊先生所說,每次邪念入心,都是對自己道心的一次考驗。
能否在物慾橫流,和邪欲纏身之中,秉承初心,堅守道心,這對修士而言,至關重要。
一旦道心失守,初心泯滅,很容易就行差踏錯,與天道悖離。
人不是生來就萬邪不侵的。
道心也需要一點一點鍛鍊。
墨畫打算從小的邪念入手,磨鍊意志,明心漸悟。
一點點地,堅定道心。
直到將來,萬邪不侵。
縱使邪神入腦,天魔亂心,也心如明鏡,一塵不染。
殭屍弟子很快就被墨畫煉化了。
它的些微邪念,也被墨畫摒棄。
墨畫的神識,也明顯有了增長。
這是這幾個月來,墨畫神識,增長得最明顯的一次。
但還是不太夠。
墨畫砸了咂嘴,有些意猶未盡。
殭屍弟子只是煉氣,神念不算強,再煉去邪念,得到的神識,就沒多少了。
這點神識,還不夠塞牙縫。
墨畫有些可惜,便睜開了雙眼。
白子勝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見墨畫睜眼,立馬問道:
“怎麼樣?”
墨畫道:“沒事。”
白子勝鬆了口氣,又問:
“接下來呢?”
墨畫想了想道:“我再看一眼,你還是跟我之前說的那樣……”
“嗯嗯。”白子勝點頭道,“打暈你,喊師父,燒圖畫,把灰也揚了……”
雖然跟墨畫說的有些出入,但也算大差不差。
墨畫便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幅,明面上是“祖師圖”,其實是“殭屍圖”的觀想圖。
他又看了一眼。
圖上的同樣有人,回頭看他一眼。
露出的,還是殭屍臉。
也同樣有殭屍離席,從畫中跳出,跳入了墨畫的識海。
這次墨畫放了兩隻殭屍,之後便又將圖合上了。
這兩隻殭屍,仍舊只是煉氣,按人的身份來算,是張家的弟子,按殭屍的身份來說,只是行屍。
這兩隻殭屍弟子,跳入墨畫的識海後,互相對視一眼,同樣面露狂喜。
這個識海,太寬廣了。
裡面的神識,太豐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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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它們吃很久。
甚至有可能,直接吃成築基!
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小修士,識海之內,竟是個進食的寶地。
可沒等它們高興多久。
一個火球術,便呼嘯而至,轉瞬炸開。
直接將一個行屍轟飛,鮮紅的火焰,焚燒着它的全身,讓其受着苦楚,在地上掙扎。
另一個行屍愣住了。
剛剛那是什麼?
火球術?
識海里面,哪來的火球術?
很快它便知道,哪來的火球術了。
因爲在不遠處,一個眉目如畫的小修士,正目光深邃,不見喜怒,小手並指指着它。
沒等這行屍反應過來,小修士的指間,便凝出了火球。
這火球極快,極準,又極狠。
剎那之間,便飛到它的面前。
行屍死白的瞳孔,被紅色的火光佔滿,而後整個身子,也同樣被火球術炸飛,倒在地上,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
這個痛苦非常真實。
行屍差點忘了,自己已經死了,已經沒有肉身了。
它心中惶恐。
這個小修士,究竟是何方神聖?
墨畫卻不打算廢話了。
時間有限,速戰速決。
他這次就不玩躲貓貓了,煉氣期的行屍,也試探不出張家老祖宗的底細。
墨畫簡單粗暴,直接以火球術,將這兩具行屍轟殺。
轟殺之後,煉化邪念,增強神識。
之後墨畫又如法炮製,開圖放屍,火球轟殺,煉化邪念。
雖然煉氣邪念不強,但積少成多,“吃”了幾個行屍後,墨畫感覺自己的神識,又有了明顯增強。
但還是有些不夠。
這次他把主意,打到了張家前排的幾位先人身上。
座次靠前,在張家的先人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至少也是張家長老。
長老的邪念,應該也會強些。
可怎麼把它們引到自己的識海呢?
墨畫想了想,眼睛微亮。
他取出兩張紙,一張將張家老祖宗遮住,一張將末座的徒子徒孫遮住。
只留着中間一排,看着像是長老的張家修士。
墨畫隨機挑了一人,直勾勾盯着他看。
沒幾息的時間,那“人”也轉過頭,看向了墨畫。
同樣是殭屍臉。
鷹鉤鼻,吊梢眼,面容陰鷙,臉色鐵青。
是個鐵屍!
它見了墨畫,神情狠毒,隨後灰白的眼中,貪婪之色一閃,只一閃身,便撲入了墨畫的識海。
進入墨畫的識海後,鐵屍便是一怔。
哪怕它是長老,見過世面,但也被墨畫的識海震驚了。
隨後便是桀桀狂笑。
它笑聲嘶啞,喉嚨破敗,刺耳而難聽。
隱身在旁邊的墨畫,點了點頭。
看來鐵屍長老,也識破不了自己的隱匿……
墨畫又拎着棍子,躡手躡腳摸到鐵屍身後,千鈞棒高舉,照着鐵屍的腦袋就是一棒子。
千鈞棒砸在鐵屍後腦勺上。
墨畫甚至聽到了“鐺”的一聲。
像是鐵器交擊的聲音。
墨畫的手掌,也微微震得發麻。
而那鐵屍長老,也被砸得一個踉蹌,面容猙獰又有些發懵,轉過頭來,見了墨畫,神色更是吃驚。
片刻之後,它回過神來,目光愈發貪婪。
看着墨畫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株千年人蔘。
墨畫卻有些可惜。
看來鐵屍的實力,還是很強的。
打悶棍傷害不大。
這鐵屍長老,身影凝實,不像尋常行屍,一棍子下去,身形都會有些渙散。
它被墨畫打了一棍子,也只是踉蹌了幾下,神情痛苦,卻沒什麼傷勢。
兩人對峙起來,都沒輕易動手。
鐵屍長老摸不透墨畫的底細,儘管它心存覬覦,但也心有忌憚。
他仔細打量了墨畫,又環顧四周,忽而恍然,聲音嘶啞道:
“我說爲何,有好幾個弟子,進了你的識海,卻出不去了,原來是遭了伱的毒手!”
神念顯化,神識深厚。
比起它這個鐵屍長老,都毫不遜色。
那幾個行屍境界的張家子弟,根本不可能是這小修士的對手。
死在他手裡,也無可厚非。
墨畫不置可否。
鐵屍長老厲色一閃,“你殺我張家子弟,該當何罪?”
墨畫心裡嘀咕道:
“我不光要殺你張家子弟,還要殺你張家老祖宗呢……”
不過明面上,他只是無所謂道:
“它們想吃我,我殺了它們,也算是它們咎由自取。”
鐵屍長老冷笑,“它們只想吃你幾口神識,你卻殺了它們,小小年紀,手段未免太狠毒了。”
墨畫驚呆了,“你是不是變成殭屍,腦子也爛掉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鐵屍長老冷哼一聲。
它在心裡盤算着墨畫的實力。
這小鬼神識顯化,應該是先天的天賦。
可神念交鋒,沒這麼簡單。
這小鬼縱使有些天賦,又怎麼能與張家傳承數百年的屍道手法,相提並論?
一兩個小弟子,這小鬼或許能撿撿漏。
但既然讓自己進來了,那這小鬼,便是張家滿門弟子的,一道大餐!
鐵屍長老看着鮮嫩可愛的墨畫,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墨畫也明白了它的心思,心裡冷哼道:
“誰是誰的大餐,還不一定呢?”
鐵屍長老看着墨畫,根本忍不住了。
它陡然張開大嘴,露出森森的獠牙,獠牙之上,淬着腐臭的屍毒,身子化成一道青光,直接向墨畫咬去。
它的攻擊看似快,但一切舉止,早已被墨畫洞悉。墨畫施展逝水步,從容躲過鐵屍長老的撲殺。
鐵屍長老一鼓作氣,連續變招,伸出利爪,從不同角度,撲殺數次,可都被墨畫一一躲過。
墨畫最後甚至還踩了一下鐵屍長老的腦袋,從容後退。
鐵屍長老又惱又怒。
這個小鬼,竟敢羞辱自己?
它作勢又要前撲,卻發現拉開距離的墨畫,手指遙遙一點,火光驟現。
一發火球,呼嘯而來。
鐵屍長老瞳孔一縮,只來得及兩臂交疊,擋在面前。
而後火球術便在它身前炸開。
兩臂的衣物被焚燬,露出鐵青色,死人一般的手臂。
鐵臂上,被燒得焦黑。
周身還有火舌在舔舐。
鐵屍長老倒吸一口涼氣。
火球術?
怎麼可能?
神識怎麼會凝成法術?
它意識到不對了……
這小鬼,不是單純運氣好,或是先天天賦好,才能神識顯化。
他必然是有着神念法門的傳承的!
識海之中,顯化法術。
這種手段,極爲高明,它在圖中寄生這麼久,吃過這麼多修士神識,此前都不曾見過,甚至根本是聞所未聞。
即便是老祖宗,恐怕也不曾知曉這種手段。
鐵屍長老心生畏懼。
“需要從長計議……”
與這小鬼單打獨鬥,實在不智。
需要集張家全族之力,另謀他計,殺了這小鬼,再分食了他的神識。
若有機會,再奪了他的傳承!
張家實力必會大增!
鐵屍長老主意已定,便萌生退意。
墨畫瞬間便洞悉了它的心思。
既然想跑,那墨畫就不客氣了。
他反手一個水牢術,將鐵屍控住,而後火球術頻發,一發接着一發,熊熊的火焰,直接將鐵屍長老吞沒。
片刻之後,火光消退,煙塵四布。
鐵屍長老怒吼一聲,自火煙中邁步走出。
它赤紅雙目,身軀碩大,膚色鐵青而發黑,明顯也屍化了,整體實力,又攀升了一截。
“小鬼,你惹怒我了!”
鐵屍長老屍化發怒。
但對墨畫而言,其實沒什麼差別。
他還是以水牢術控住,然後以火球術轟殺。
鐵屍長老一身力氣無處施展,只能任由墨畫壓制,它心知不妙,拼盡全力,頂着火球術爆炸的衝擊,衝殺到墨畫面前。
可擡頭一看,面前早已沒了人影。
墨畫已施展逝水步從容退去,重新拉開距離,再以水牢術控住,再以火球術轟殺……
火光紛飛中,鐵屍長老面容猙獰,身形狼狽,心中驚懼。
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吃了那麼多修士,竟然完全,不是這小修士的對手?
自己竟被他的法術,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只能像沙包一樣,被法術定住然後被吊着打?
鐵屍長老難以置信。
墨畫卻也皺着眉頭。
好像……殺不掉。
這鐵屍進一步屍化後,皮肉太過堅硬。
單靠火球術,可以壓制,可以擊敗,但很難擊殺。
這麼硬耗着的話,有可能自己的神識耗盡,法術威力衰弱,就被它找機會逃走了。
墨畫目光微冷,“要想辦法,將它宰了。”
鐵屍長老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它不是墨畫的對手,便只能硬抗墨畫的火球術,儘量減少傷害,等墨畫神識耗盡,它纔能有機會逃走,乃至反殺。
這樣以法術壓制,消耗的神識也不會少。
這小鬼,堅持不了多久……
果然片刻之後,火球術便停了。
鐵屍長老心中狂喜,剛一擡頭,卻見墨畫閉目凝神,不知在做什麼。
鐵屍長老一怔。
這小鬼是何意?
走神了?還是放棄了?
又或者是,神識出了什麼岔子?
自己是先逃,還是直接撲過去,殺了他?
它猶豫了這片刻功夫,忽然發覺不對。
周身的氣息,似乎有什麼變化。
鐵屍長老猛然低頭看去,就見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淡藍色的,細碎的靈力遊絲,這些遊絲,蜿蜒曲折,自行流轉,連接成玄妙的紋路。
鐵屍長老瞪大雙眼。
這又是什麼?
它見機不妙,拔腿欲跑,可已經來不及了。
墨畫第一副陣法,已經畫完。
這是一副金鎖陣。
淡藍色的靈力,在地面構成陣法,轉而發出金光,凝成一節節靈力鎖鏈,將鐵屍長老,死死地鎖在原地。
鐵屍長老試了幾次,無法掙脫。
而又過了一會,第二道陣法,也已經畫好。
這是一副熔火陣。
陣紋構成的瞬間,淡藍色的靈力,便發出刺目的紅光,地面化爲火海,如同一座烈焰熔爐,將鐵屍長老,困於其中焚烤。
鐵屍長老心中恐懼。
陣法?
這小鬼,是個陣師?
可陣師,是這樣畫陣法的嗎?
無筆無墨,只憑神念,就能這麼快地凝結陣法?
陣法秉承天道,對神唸的殺伐,是最大的。
更何況,還是如此逼真且強大的陣法。
鐵屍長老心底打顫。
“完了,陰溝翻船了。”
它不過是餓久了,想出來吃點東西,就被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小鬼,架個陣法烤了?
修界真他媽的險惡!
一個小鬼,都如此兇險。
死到臨頭,鐵屍長老想拼盡全力,再掙扎一下。
它有一瞬間,掙脫了金鎖陣,但又被墨畫的水牢術定在原地,片刻後,金鎖陣上的靈力,重又復原,化成金鎖,將它牢牢鎖住。
而熔爐一般的熔火陣,無時無刻,不在焚燒着它的軀體。
鈍刀子割肉,遲早有割完的時候。
鐵屍長老心生絕望。
墨畫則在一邊打量着鐵屍長老,忽而好奇道:
“你屍化的手段,是你老祖宗傳下來的?”
鐵屍長老咬牙道:
“是又如何?”
“你還有其他手段麼?”墨畫問道。
鐵屍長老憤而不語。
“你沒其他手段,今天就要死在這了。”墨畫“好意”提醒道。
鐵屍長老氣得說不出話。
墨畫摸了摸下巴,尋思着。
這鐵屍長老,似乎真的黔驢技窮,沒有其他手段了。
墨畫有些可惜,又有些失望道:
“你們老祖宗,就傳你這點東西?”
鐵屍長老冷笑道:“自然不可能,我老祖宗的手段多得很,豈是你一個小……”
它說着說着,忽然停住了,隨即就是猛然一驚。
這小鬼,在套自己的話?
他什麼意思?
他想知道什麼?
老祖宗……
他想弄清楚老祖宗的手段,莫非……他在打老祖宗的主意?
鐵屍長老心中驚懼。
不,不可能。
憑他一個小鬼,怎麼可能……
鐵屍長老一愣,繼而面露駭然。
不,有可能!
憑這個小鬼在識海中匪夷所思的本事,真的有可能謀害老祖宗!
若真讓他得逞,摸清老祖的手段,那老祖,老祖……
老祖危矣!
鐵屍長老心中一顫。
墨畫見自己的想法,被它看穿了,不由惋惜道:
“做個糊塗鬼多好。”
什麼都想明白了,那隻能宰了你了。
雖然墨畫原本也沒打算讓他活。
墨畫也不囉嗦了,專心催動陣法,直接將神色驚恐的鐵屍長老煉化,而後又一口吞掉了。
鐵屍神念,就要強了許多。
墨畫吞掉之後,暫時還煉化不完,估計要花幾天,慢慢去煉。
一些邪念,也偶爾會從心底冒出。
墨畫也只能以後靜心冥想,漸漸平息心中的邪念了。
退出識海後,墨畫睜開眼,看了眼張家祖師圖。
圖中還有不少殭屍,幾個鐵屍,同時還有張全的老祖宗。
一個個來吧……
一個都跑不掉!
就是不知道一鍋端地“吃完”後,神識會不會直接到十三紋……
墨畫忍不住想了想。
白子勝見狀問道:“你……沒事吧?”
墨畫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的。”
白子勝卻皺着眉頭,“有些不對……”
白子曦眼眸如水,也盯着墨畫看了一會,疑惑道:
“你的臉,怎麼看起來壞壞的?”
墨畫揉了揉小臉,“吃了不好的東西,要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