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劉向陽成毒屍後模樣的,當然不止五個,但知道實情的,卻只有那天夜裡,在蟠龍陵裡的我們幾個,最多,再包含一個白天裡聽得懵了圈,完全沒什麼概念的李小青。
經歷了幾乎全部過程的我,強子,駱澤,清遊,四人加外胡南珍一個妖,自然深知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那天晚上在路上的時候,胡南珍和清遊就三番兩次得同我和強子倆人交待,無論如何,劉向陽變身黑銀毒屍的事情,都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待輿論風起,定人心惶惶。
對於我的詢問,曹姐的眼神假裝出來的堅定不移的眼神,開始有些飄忽起來,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在她斜對面的我。張忠國從曹姐把話語權搶走後,便垂着頭,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面色,卻也不難判斷出來,他在猶豫。
氣氛,在我們四人同時的沉默中,越來越凝重。
輕輕將後背靠在太師椅椅背上,我的目光不停地在他們兩人身上轉換着。與此同時,我身前揹包上,看似隨意放在一起的兩隻手微握,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裡,這些年來一直讓我引以爲傲的修長手指,也在悄悄地蠕動,一點一點,小心地將左手袖子裡的黃紙符往外拉。
有靈力保護的黃紙符很難被撕破或扯破,之所以小心,是因爲哪怕外面有着一層靈力,黃紙抖動或扯動時,依然會發出細微的聲音,儘管不會很大,但在現在這種凝重又安靜的氣氛裡,只怕是稍有一點點動靜,都會引起張忠國和曹姐的注意。
將藏在袖子裡的黃紙符咒,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算不得什麼難事,難的是我從包裡抽出來的是兩張不同的符咒,現在往袖子裡看,只看到一點小角,上面還是差不了多少的硃砂線條,所以一時間,我很難判斷出來哪張符是哪張。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是誰告訴我的,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要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就可以了。”
想了這麼久,曹姐似乎並沒有想到什麼特別合適的藉口,畢竟這種環境中,哪怕他們呆了這麼久已經習慣了沉悶,但壓抑的氣氛下,這個問題拖的時間越長,他們的心理壓力,依然也隨之變得會越來越大。
看着曹姐逐漸犀利起來的目光,我心裡不由得一怔,這事情的發展似乎是偏了許多,畢竟剛下來的時候,我只是想弄清楚張忠國這些天爲什麼躲在這裡,他在怕什麼而已,可是現在我們對面的倆人,對和我強子都有了莫名的敵意,這點變化,讓我有些後悔剛纔那句試探的話。
也許看到這裡,你會覺得奇怪,我都偷摸着把符咒取出來夾在指間隨時準備開鬥了,爲啥還會在意他們的敵意?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了,我得告訴你,我防的並不是他們倆。
張忠國垂着的頭終於被我所說的這股,從曹姐身上散發出來的敵意給刺激地擡了起來,但這擡起頭後的第一眼並不是看向我和強子,而是他身後的曹姐。
事情有了變化,自然也會引起我的高度主意,不過從我的這個角度看去,卻勉強瞅到張忠國一動一動的嘴,可能他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以至於我此刻豎直了耳朵去聽,也只是聽到了曹姐由重變輕的呼吸聲。
他應該在跟曹姐解釋着什麼,很快,她再次擡起頭朝我們看過來時,裡面的敵意和警惕,已全數化作了黯然,輕輕咬了咬脣,她畫着淡妝的眼皮一垂,別開了目光。
與此同時,張忠國也已經轉過身,頹然看向我跟強子,他此時的情緒比起剛纔,多了些恐懼之意。隨着喉結的上下滑動,看樣子他經過剛纔的深思熟慮,終於是決定把真實情況,告訴我們。
在他醞釀着開口時,我快速扭頭想跟強子對視一眼,簡單地交換一下想法,可以這一扭卻意外的發現,強子的眼神並沒有跟我對上,而是直直地盯着那個放着幾個瓶瓶罐罐,並不怎麼起眼的角落。
“其實,你們同變成鬼屍的劉向陽搏鬥時,我也在蟠龍陵園裡面,所以,知道這件事所有內情的,還要再加上我一個。”
張忠國沉重的聲音伴着一次深吸,響了起來,聞聲我連忙又看向他,同時將靈力再次刺激靈覺和感官,生怕接下來自己會錯過些什麼。做完這些,我纔去細想張忠國的話,什麼叫那天晚上,他也在蟠龍陵園裡。
“不可能。”
腦中閃過幾個羣鬼,和三個鬼王級存在的打鬥後,我果斷搖了搖頭,把他這話否認掉了。
那天晚上衝天的煞氣,幾乎籠罩了整個陵園,三個鬼王級別的厲鬼,其身含的陰煞之氣比上千個普通厲鬼,都要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那天晚上我和強子提前吃了清遊給的避屍丹,根本撐不住。
如果一定要舉個例子的話,請參考二月十三日,在清澤醫院五樓,因爲百鬼聚魂珠裡的陰氣泄露而引起的遊魂厲鬼扎堆,相比起來,那天晚上蟠龍陵園裡所有厲鬼同時的陰煞之氣,平均到陵園的每平方米,濃度都要超出那間病房許多。
最主要的是,醫院裡那天主要都是陰氣,而陵園那天夜裡,是陰煞之氣。張忠國和劉向陽兩家人,可能是因爲有些身體上的原因,對陰煞之氣有些抵抗能力,但要說那天晚上張忠國也在我們附近的話,我是不會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可這確實是事實。”張忠國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沉重而無力地向我們解釋着,“那天在陵園裡面的,是你,你身邊這個男孩,清遊道人,還有,一個妖。”
“你......”
我心裡頓時一驚,他說的一點也沒錯,連清遊的名字都說了出來,最後那個妖,說的是胡南珍,他應該並不認識她,可能只是看到了她的本體,難道,他剛纔那話是真的?
一時間我有些驚疑不定,我自己沒發現到陵園裡有他這個活人就算了,清遊,胡南珍,和布了陣法把整個陵園籠罩住的駱澤,也都沒有發現,他是怎麼躲過這些的。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張忠國似乎是被我企圖發射X光的雙眼看得有些不舒服,再次解釋道:“要知道,那個陵園可是我的,雖然各個墓穴都有着備案,但我想做出來一個不大的藏身地,卻是一點都不難的,更何況,符咒之術,並非只有你們會。”
符咒?
什麼符咒,對了,千斤符!?
心頭一動,我連忙將震驚之色掩飾起來,只留下疑惑:“什麼藏身地,什麼符咒之術?”
“藏身地就先不多說了,那是我在建這個陵園時,就給自己留好的墓地,表面上看起來跟其它墓穴沒什麼不同,但裡面,我設計了些小玄機。”
張忠國說着,暗沉的臉色略好了那麼一些,似乎對自己的設計充滿驕傲,只是如他話裡所言,只是這麼簡單地說了一句,便將話題轉移到了符咒之術上。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通陰符?”
“通陰符?”
這個符咒的名稱乍一聽有些陌生,但仔細一想,似乎又有些印象,在腦子裡把老頭子留的信息快速翻騰了一遍後,我總算是找到了一點關於這個符咒的描述。
對,就是描述,其實就只是很短的兩句話,並且沒有繪製方法。
“嗯。”張忠國看出了我的疑惑,輕輕應了一聲,繼續道:“通陰符聽說是道派的符咒,能在一定的時間裡,讓將使用者,或者被使用者身上的陽氣全數掩蓋,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裡,除了心跳和呼吸外,基本和鬼物無異。”
“不是吧?”
他的解釋讓我有些摸不到頭腦,因爲老頭子留給我的信息裡明明寫的是,使用後,可使魂魄離體,入陰。
難道張忠國說的通陰符,跟我知道的通陰符,不是一種?
“是這樣的,並且鬼物的陰氣與煞氣,也在那段時間裡,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若非如此,我根本不可能在你們打鬥的時候,還呆在陵園裡,不是麼?”
“這倒是。”
輕輕點了兩下頭,但這僅僅是對於他後半句話的肯定,至於前面半句,我還是維持我的懷疑態度。
通陰符,應該是屬於道派符咒,老頭子留給我的信息,也是分在道派符咒裡的。按理說,一個教派裡的符咒,基本不會有重名這一說,哪怕後輩把道法改良,或者符咒版本自創升級,也會另起一個新名,以做區分。
所以,我現在懷疑的方向開始產生改變,與其懷疑符咒名稱或者重名的問題,還不如去琢磨琢磨,張忠國用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通陰符。
見他沒有此刻沒有開口說話,我清了下嗓子引起張忠國和曹姐兩人的注意力後,凝聲朝他們問道:“張叔叔,那通陰符,是誰畫給你,和教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