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叔,說重點吧,我想知道劉向陽爲什麼會用那種方法死去,還有,蟠龍陵園裡花安國的墓,是怎麼回事?”
見他似乎要收不住,繼續把所有事情都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時,我終於是忍不住打斷了他,雖然我也挺想知道這些,但今天我的時間,確實不多。
對於我主動的問題,張忠國明顯地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的頭又低了下去,重重地嘆着氣。強子在我這話之後,看樣子也是想起了我們在陵園裡發生的事情,臉上的神色悲痛歸悲痛,但他那微皺的眉頭卻告訴了我,他也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我問的那兩個問題上。
其實我沒有問的,還有花安國墓裡的千斤符和用稻草扎的詭異小人,這倆問題並不是不問,而是要放在後面做壓軸。
張忠國不出意外又沉默了起來,同樣低頭沉默的,還有他身後的曹姐,因爲角度問題,坐着的張忠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站着的曹姐,那糾結的神色卻收入了我的眼底。爲什麼對於我的這兩個問題,她會糾結?
沒有讓我們等多久,已經想好了怎麼說的張忠國又擡起了頭,直視着我,那眼神中有着一種我沒能看明白的奇怪情緒。
“我覺得這兩個問題,倒着說會更順一些。”
“無所謂。”
張忠國的聲音似乎跟剛纔不大一樣,聽上去更沙啞了一些,我面無表情地朝他聳聳肩,側身把背在身後的揹包拿到身前,將手中的袋子塞進裡面,同時摸索着包裡的符咒擺放順序,從中抽出了兩張,藏進衣袖裡。
“花安國的墓是劉向陽在小詩火化後來找我要的,我問了原因,他只是含糊地說了兩句他們之間有過節,便沒有再多說,不過後來我聽說他在那個墓前自殺後,纔想明白了些東西。”
“嗯?”輕應一聲,我豎起了耳朵。
“花安國這個人,其實我和劉向陽見過他兩次,不過我對他的印象並不怎麼深,很普通的一個生意人,如果一定要說他有什麼特點能讓人記住的話,那就是他比普通人看上去,更加普通。”
這話裡的信息對我來說確實很有些用,因爲無論是關珊夢還是楚玥桐,還有之前小志一家三口慘案,甚至是周大鵬的死,都跟他有着抹不掉的聯繫。而對於花安國這個人,我們知道的只是書面上的資料而已,無論是李小青還是駱澤,甚至是李宇波,清遊他們,都在私底下做過調查,但基本沒有什麼特別的收穫。
這些人裡,最失敗的當然是李宇波,他從頭到尾連,甚至花安國這個活人,都沒有見到。
“過年前的時候,劉向陽因爲一些私事,又去找了他,當時他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但現在想想,可能跟小詩有些關係,我先前應該告訴過你,那個時候小詩的身體,就已經因爲那無休止噩夢,開始逐漸變得衰弱了。”
輕輕點了點頭,那天他確實跟我提過,只是當時我的重點都放在了纏上她身的厲鬼上,忽略了噩夢,現在想想,被我忽略的,還有張忠國當時說的,有人跟他提過養魂珠,如果沒有那個人提到這個名詞,他也不會把自家的傳家寶百魂聚魂珠經張果果的手,掛到劉雨詩的脖子上。
“嗯,那她有沒有跟你們提過,噩夢裡都夢到了什麼?”
飛快的理完腦子裡的問題,我趁着張忠國因爲難過而生的短暫沉默,把這個先前被我忽略掉的部分,順口問了出來。
“噩夢?”張忠國一愣,眼皮垂了一垂回憶着說道:“好像是說夢裡總是有鬼在追她,說要喝乾她的血什麼的。”
“鬼?喝血?”
我一怔,腦袋裡頓時跳了出來昨天強子跟我提到的,華天安和華地願在火鍋店裡吃鴨血豬血,儘管喝和吃不同,但真的,我現在腦子裡第一時間聯想到的,確實是這件事。
“嗯,聽她說那個鬼是個男的,長相很是模糊,她完全看不清,每天夢裡,她都是在被那惡鬼抓住之後,被嚇醒過來。”張忠國說話的語氣從遲疑到肯定,只用了兩秒鐘不到。
連續一個月都做這樣的夢,指定不是什麼偶然,如果華天安和華地願吃那血塊是因爲要維持自身狀態之類的話,那很可能盯上劉雨詩的,就是一位排名前二十的鬼王。
這一點細細想來,跟清遊的話倒是能掛上鉤了,但似乎又有些對不上的地方,清遊話裡說的是那鬼王盯上的是百鬼聚魂珠,而從張忠國的話裡去想,似乎那鬼王的目標,卻是劉雨詩本人。
暗暗把這些記在腦子裡,我輕輕點頭,朝張忠國示意。
“嗯,張叔叔,繼續說吧。”
“劉向陽在那一個月裡,跟不少陰陽先生,道士,出馬都打過交道,所以憑那些人的能力,應該是能算出來些什麼,現在想來,我覺得他是從那些人口中,得知小詩的噩夢和病都跟花安國有關,纔會做出這麼極端的事來。”
“極端?”我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劉向陽的死法何止是極端,簡直是變態,儘管被這個詞吸引了注意力,但張忠國話裡的其它信息,還是被我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
先前,張忠國能在那些人的幫忙下,在對的時間,和地點等到我,就說明那些人並不全是江湖騙子,相反,很可能有人和清遊,駱澤一樣,精通卜卦之術,這麼說來,劉向陽找到的,應該張忠國也找過的人,並且就是在他們的幫助下,得知了自己女兒的病和死,跟花安國有關。
這麼想來,倒是好些個問題都有了答案,只是如果黑銀毒屍是那些個陰陽先生或者出馬等人告訴他的解決方法,那麼我不得不說,他們的心術比之花安國也正不到哪裡去,正常人誰會給人出這樣的主意。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到達蟠龍陵園的時候,劉向陽明顯死得不超過二十四小時,而在那幾天之前,張忠國似乎就躲了起來,不見蹤影,並且一直都沒有再現身。
在那天晚上我們把劉向陽變作的糉子處理掉後,聽說第二天早晨屍體就被駱澤隊裡的人去拉走了,並且對外聲稱,劉向陽是自殺的,並且無論是死法還是照片,都沒有任何外泄,那麼對於這些,張忠國又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在這個問題上我反應慢了些,但琢磨了琢磨,哪怕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我還是嘗試着問了出來,“那劉向陽的死,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記得你似乎是在他出事之前,就已經被外界定爲失蹤人員了吧?”
張忠國面色一凝,眼神變得飄忽了起來,這個原本精明的“房地產”商人,似乎在這件事情上,被我的兩個問題問傻了眼。
又是不出我所料的沉默,這次同樣面色有變的,還有他身後站着的曹姐。
精緻卻又亂放着的茶具,寬敞的紅木雙人牀,八仙桌,待客用的六把太師椅,分放在兩個角落裡的立式大匹空調,從這裡的一切擺設和各種設施(廁所,臥室等)上來看,張忠國失蹤的這二十多天,很可能都是在這個地下室裡所度過的。
只是,他這麼地躲起來,造成自己失蹤的假象,究竟是在躲什麼?
他們沉默着,我和強子也沒有開口,聽了張忠國的這麼多話,以強子的智商不難判斷出來,我們所說的事件輪廓,從最開始的心不在焉,沉不住氣,變作垂頭思考,強子的眉頭,也在我的余光中,越皺越緊。
三分鐘就這麼過去了,本就有些沉悶的地下室裡,氣氛在我們的沉默中逐漸變得更加壓抑,與此同時,我放輕了動作將揹包在身前背好,但固定腰間扣帶的時候,卻是沒能把控好,雖說聲音不大,但這略爲清脆的一聲還是把另外三人,從沉默中給驚醒了。
“我......”
“是我告訴他的。”
張忠國和曹姐幾乎同時開口,但幾乎尖叫的女聲,總是要蓋過沉重的男聲,張忠國的話只說出來了一個字,便被曹姐給打了斷。
這種情況下,幾乎不需要直覺,就能判斷得出來曹姐是在給張忠國打掩護,只是她要掩護的是什麼,我覺得今天這種情況下,可能我會很難問出來。
此時此刻,我選擇了相信直覺,與其接下來什麼真實信息都得不到得走,不如就此順着曹姐的話往下問,說不定能得到什麼意想不到的線索。
“那曹姐,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由自主的雙眼微眯,儘可能得把這倆人的表情和神色,哪怕是一點點小的動作,都覽在眼底。
“自然是聽人說的。”她說起謊話來,果然眼也不眨。
“嗯?”我雙手從包上環過,右手捏着下巴作思考狀,略微琢磨了幾秒,我還是決定下一劑猛的詐一詐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劉向陽的真實死因和死後模樣,知道的不超過五人,其中兩個,還就坐在你面前,曹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告訴你這個消息的,是剩下的三個人中的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