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的瑞王自然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他這次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任是誰也無法阻擋他。
當初王都亂起,他就在琢磨着如何藉着那個機會登上帝位,雖然沒有成功,但是至少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原先板上釘釘的老六,而是他的那個絲毫沒有存在感的侄兒。
和這些匪寇勾結對他來說半點障礙也沒有,他想要成爲皇帝,這些匪寇想換個清白甚至光輝的前程,各取所需而已。
三十萬大軍如同天兵天將般迅速出現在王都附近,並集結,順利的他都有些沒想到,這樣看來,似乎趕在北陵大營那邊反應過來之前拿下王都,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瑞王第一時間果斷下達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打下王都。只有大軍進了王都,他才能據城而戰,纔有勝算。
然而他只知道北陵大營換了主將,並沒有太把尹家人放在眼裡,也沒有想到一個幾乎老的在家裡等死的老頭子,剛剛走馬上任沒幾天,真的就能掌控住整整一個北陵大營。
事情陷入了僵直中,江衍也不得不從前線離開了,前線戰事吃緊,漠北的兵自然是無法調動的,這些人能抗住匈奴大軍就已經很不錯了,好在路上要經過幾個郡,他可以調動那些地方兵員。
江衍一點也不含糊,知道自己現在想要回到王都有點困難,仔細的想了想,最後決定帶着自己的五萬大軍在盧郡落腳,盧郡正在一個離戰局不遠不近的地方,尤其易守難攻,五萬大軍足可以守住。
北陵大營的反應前所未有的迅速過,幾乎就在瑞王帶兵出現在王都附近的時候,就已經迅速的完成了集結,得到了顧棲的首肯之後,立刻進入了王都,大軍團團將王都守衛的水泄不通。
想要啃下一個沒有防備的王都有多容易,瑞王是體會過的,但是真的輪到他了,要面對的卻是一個重兵守衛着的王都,他有些頭疼。
比瑞王更頭疼的是江衍,他完全不懂要怎麼打仗,在保護了自己安全之外,他似乎就沒什麼要做的了,待在大後方的感覺並不是安逸,而是糾結。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就很難察覺到江玄嬰的一點小變化了,何況除了比以前變得更加黏人之外,他一些平日的小習慣都沒有變,除了很少再聽到寒江公子的心聲,一切似乎都沒什麼不同。
江玄嬰已經被壓制在意識海里整整五天了,這五天了發生了很多事情,從漠北來到了盧郡,看着江衍臉上的愁容,他很想抱抱他,告訴他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凡謀反成事者,除了君王勢弱,還要造反者本身的大氣運,但是那瑞王身上並沒有帝王氣象,江衍也不是那種帝星搖搖欲墜的帝王。
他抱不了江衍,江寒可以,他似乎愛上了抱着江衍的滋味,只要一有機會,就抱着江衍不放。
江衍放下手裡的戰報,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北陵大營雖然佔據了王都堅守,但是雙方兵力差不多的情況下,誰先耗過誰就難說了,尤其這還不是急得來的事情,除了他這邊集結好兵力往王都方向慢慢增援,根本沒有一點辦法。
一杯茶被送到手邊,溫溫熱熱的,江衍愣了一下,就看到江玄嬰站在他的面前,眉眼在燭光下顯得溫柔極了。
“喝點茶,我去讓人給你做點吃食。”
他們現在住着的是盧郡郡守的府邸,江衍也沒有太爲難主人家的意思,便道:“沒事,還有點心呢,我用點就好。”
郡守府的廚子也是第一次接待像江衍這樣的貴客,在給他的吃食上極爲花心思,就是日常放在手邊的點心也做的精緻美味,而且換的勤快,基本上江衍都不會看到冷掉的點心。
盧郡這邊的吃食偏甜口,怕江衍吃不慣,廚子精心做了甜鹹兩味的糕點,甜味是牛乳兌蜂蜜烤制的小點心,中間夾着溫溫流淌着的帶着奶香的甜餡,外皮甜脆,一口咬破,脣齒留香。鹹味是鮮肉餡的,外面是中規中矩的麪皮,咬下去肉香裡帶着些許特殊的香料味道,美味又很能飽腹。
用了四五個點心,江衍捧起茶杯,喝了幾口,見江玄嬰還在看着他,不由臉一紅:“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
江寒搖搖頭,他只是想看江衍的樣子,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不想放過,他原本以爲這些天親近的相處會讓他那股急切的想要靠近江衍的渴望紓解一些,但是他沒想到,和江衍在一起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是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渴望。
想要和他一刻不離,想要他的目光就這麼停留在他的身上,一生一世,想……要他。
江寒看着江衍,眼神明明滅滅,最後歸於平靜,他輕聲的說道:“等一會兒,該睡覺了。”
江衍看看手裡的戰報,嘆了一口氣,瑞王不解決,他怎麼睡得着?該說還好和瑞王關係好的是安王寧王,而不是二叔嗎?二叔手下東南軍戰力不弱,若是跟着瑞王一起反了,只怕他明日就要被剝去龍袍,將玉璽拱手送人。
如今這情況,也就只能像是六叔說的那樣,寄希望於二叔不參與此事,坐擁東南,置身事外。
似乎看出了江衍的想法,江寒說道:“煩心事天天有,你若是爲了這個把自己身體搞垮了,只怕那些人高興還來不及。”
江衍嘆氣,但是總歸不是那麼憂愁了,他原本想喚人來伺候,但是江玄嬰已經自動自發的接手他,給他散發更衣,還打了水和他一起洗漱。
並排躺在一張牀上,聽着對方淺淺的呼吸聲,江衍忽然有些難以入睡了。
他翻了一下身,側過來,讓自己面對着江玄嬰,彷彿察覺到了,江玄嬰也側過來,面對着他。
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氣氛卻很安寧,就在江衍快要睡着的時候,江寒忽然開口了。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的身邊還有其他人陪伴着你,你……會不會一直記得我?”
他這話幾乎有些莫名其妙了,不過江衍卻聽懂了,他是知道江玄嬰和寒江公子之間的事情的,他有些擔憂的說道:“怎麼了嗎?可是出了是岔子?”
江寒睜開眼睛,黑夜裡他的眸子彷彿星辰一般閃亮,江衍愣了愣,才說道:“是……寒江公子的事情嗎?”
江寒垂了垂眼簾,輕聲說道:“我害怕,我會是消失的那個……”
江衍抱緊了江寒,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他,江玄嬰會這樣說,必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和那個寒江公子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集,若是問他,他私心裡自然希望留下來的人是江玄嬰,只是聽着寒江公子之前的口風,那也是個可憐人啊。
江衍深深的嘆氣,卻說不出來一句安慰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無論結果如何,你和寒江公子,我誰也不會忘記,不過……我希望留下來的人是你。”
少年的話語簡單直白,卻彷彿一把箭射在江寒的心上,他沉默了一下,沒再開口。
江衍抱着江寒,腦袋輕輕的蹭了蹭他溫熱的胸膛,頓時讓人的心一片柔軟,江寒閉上眼睛,想着就這樣吧,假裝少年希望留下來的人是他,或許他也可以假裝一輩子。
秦王並沒有像是衆人想象的一樣置身事外,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一瞬間他就下了決定,打,把老三那個狼心不足蛇吞象的狗東西打回他母妃肚子裡!
幕僚紛紛勸說,秦王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皇位有力繼承人了,以前老子在位還好,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兒子,但是現在他的侄兒登上了皇位,他這個當叔叔的勢力越大,越讓人不放心,尤其這一次,不僅不能去救援,沒準還是個機會。
宸王現如今在漠北和匈奴人消磨,等到小皇帝和瑞王打得兩敗俱傷,自家王爺只要稍微狠狠心,沒準那個位置也就到手了,爲了自己這點見不得人的心思,幾個幕僚可謂是使盡渾身解數,就爲了勸說秦王打消帶兵平定叛亂的念頭。
秦王不傻,但是確實沒有聰明到哪裡去,他對皇位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執念,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娶到江衍的母親,明明他和大哥一起遇見她,那年春光正好,她和幾個兄長男裝出行,低頭一笑的溫柔,進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他沒有遲到,付出的也沒有比大哥少,到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大哥,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十里紅妝模糊了他的視線。
太子妃和人生下長宣,他不是不知道,然而他懷着不知道什麼心情一一的替她隱瞞了下來,甚至暗地裡給她收尾,這些年一直在照顧長宣和承遠,他覺得自己除了沒有娶到她之外,能爲她做的都做了,他從沒有負過她,以後也不想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