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早已經知道了江衍失約的理由,但還是有些不甘心,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聲嘆了口氣:“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江衍握着江玄嬰的手緊了緊,卻忽然抱住了他。
“我可能,還要暫時離開一陣子,”江衍輕聲道:“等我回來可好?”
“我也跟着你去。”江玄嬰說的毫不猶豫,這時候江衍輕輕的蹭了蹭他的胸膛,隔着單薄的衣服,那觸感是那麼明顯,就好像是被什麼小動物蹭了,江玄嬰心裡一陣柔軟。
江衍抱着江玄嬰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慢慢的閉上眼睛,他喜歡聽江玄嬰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有力,讓人的心都忍不住安定。
他沒有拒絕,事實上他也不願意和江玄嬰分開這麼久,江玄嬰至少有自保的能力,遇到什麼危險,他也不用擔心他,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御駕親征徵的就是士氣,自然不能久拖,得到了前線宸王的首肯後,就在江衍下令後的第三天,王都點齊五萬親隨大軍,浩浩蕩蕩的向着漠北行軍。
與此同時,裴越帶着大軍陷入了一場苦戰。
已經和大部隊失去聯繫,在茫茫無邊際的漠北荒原,想要找到足夠的糧草簡直是天方夜譚,被圍困斷糧的第五天,裴越舔了舔乾澀的脣,命令部下發動最後一次突圍。
“將軍,外面的匈奴人個個驍勇,兄弟們卻是……這樣真的能贏嗎?”
裴越瞥了一眼出聲的下屬,冷聲道:“輸就是死,權當殉國,你想投降就去,我裴越的兵,沒有怕死的。”
那下屬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了。
圍困他們的匈奴人人數至少比他們多一倍,又是以逸待勞,仗變得很難打,裴越冷靜的觀察了一番,親自帶着人馬突襲。
血雨紛飛,並不是那麼好玩的,殺人也不是話本里的那樣輕易,往往每倒下一個匈奴人,他們就要付出一條生命的代價,尤其匈奴人多是馬上騎兵,大刀揮舞下來,很容易就能砍傷他們的人馬。
裴越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原色來了,斑駁的血污遮蓋了他俊朗的容顏,自左眼到下巴上還多了一道未乾的血痕,一看就知道躲開這一刀時有多兇險。
“該死……”裴越眼看着越來越多的人陷進匈奴人的包圍中,忍不住恨聲說了一句,調轉馬頭,準備再來一次最後的突襲,若是能突襲出去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就算他殉國罷!
戰旗一下,將士們有的面露驚恐之色,有的把心一橫,緊緊的跟上了裴越的馬,更多的還在茫茫然的廝殺,彷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這仗起手就亂了,打得更是沒有半分秩序,裴越將門出身,一眼就看出了現在的情形,他心中暗暗苦笑,眼看着自己即將跑出重圍,但身後的將士必將陷落,他嘆了一口氣,卻也調轉馬頭,轉身回返。
與其一個人活下來,卻揹負着一身的愧疚和痛苦,死就死罷,和他的將士們死在一起,他安心!
漫天都是征戰時揚起的黃沙,裴越的視線漸漸的模糊起來,他渾身開始脫力,身爲將軍,他原本不在斷糧的行列,但是他卻把自己所有的口糧都交了上去。
他做到了一個將軍所能做到的一切。
裴越想,若是說,人生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沒能親口告訴小衍一聲,他喜歡他,違背了綱理倫常,甚至血緣,這份喜歡來的太壓抑,他終此一生都無法說出口。
那會兒他喜歡小衍的時候,知道他不是姑姑的兒子,但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不是姑姑的兒子,卻是他的侄子,此身罪孽已經那麼多,他又怎麼能再靠近小衍?
死了也好。
震天的廝殺聲中,裴越砍下最後一個人頭,忽然覺得眼前發黑,他不再強撐,放任自己從馬上滾落,手裡的刀卻握得緊緊的,即使是死,他也要拉夠了陪葬。
這時遠遠的一陣大地震動,黃沙飛揚起來,裴越眯着眼睛看去,只見一支人數不多的騎兵向着他們急速的奔來。
剩下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去看了,倒在屍山血海裡,裴越仰着頭看天,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援軍!是援軍!”同樣看到了那支騎兵,許多人激動的大叫起來,然而直到那支騎兵逼近,衆人才看的分明,這些騎兵,加起來也不到五百人,而圍困他們的,足足有兩千多匈奴兵。
有人受不了這個巨大的落差,大叫一聲就提了刀準備往匈奴人羣裡面衝,就在這個時候,一股極大的力道從身後傳來,隨即身後靠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他被人從地上拎起來了!
小兵瞪大了雙眼,想到一個可能,他連忙回頭看了看,一張冷漠的面容映入他的眼簾,來人周身散發着的煞氣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馬上帶人太難發揮,周至青瞥了一眼剛剛撈上來的人,把他丟到了後面,拔出了腰間長刀。
即使被丟開,小兵眼裡的熱烈也沒有少半分,他大聲的叫道:“是周將軍啊!周將軍帶人來了!我們有援軍了!”
他的聲音提醒了原本幾乎有些絕望的人羣,於是就在下一秒,所有的將士們都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馬上的男人高高大大,揹着光,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天兵神將,即使被這麼多人注視着,他的臉色依舊漠然,世間傳言他心智不齊,然而此刻,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戰場的王者。
心智不齊又如何?他生而爲戰,戰場,就是他的天下。
匈奴人起先根本沒有了解情況,他們知道裴越帶了一千人被他們圍困在這裡,經過這麼多天的消耗,只怕十不存□□,看到來的援軍雖然驚訝了一下,但是也不到太慌亂的地步,這些顯兵突然爆發的力量讓他們震驚了,領頭的匈奴將軍連忙揪過屬下,問道:“來的是什麼人?他們爲什麼這麼高興?”
匈奴將軍忍不住想,難道這個人是很厲害的將軍,身後帶着大軍,所以這些顯兵纔會爆發嗎?
屬下臉色發白,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結結巴巴的說道:“可,可能是前些日子……抓了小王子的那個人……”
匈奴將軍面色凝重起來,他剛剛想要吩咐屬下集結兵力,就見自己引以爲豪的大軍已經開始七零八亂,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剛得的驍勇的親兵在後退,一邊大叫的哭喊着什麼,他的心裡忽然涌起一股極大的緊張感,身後一股大力破空而來,憑着多年直覺,匈奴將軍險而又險的避開了周至青的一擊,然而周至青反手就是一刀背,把他拍倒在地上。
從進入戰局到單槍匹馬殺入人羣,把匈奴主將打落在地,這整個過程幾乎沒有遭到任何的抵抗,周至青的刀尖抵着匈奴將軍的後背,瞥一眼那些瑟瑟發抖的親兵們,這裡有幾個人他還認識。
親兵首領臉色發白,目露驚恐,看着周至青,幾乎本能的大叫道:“憋殺窩!窩頭香!窩頭香!窩們都投降了!”
上次丟了小王子,好在單于寬宏,給了他和兄弟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跟着莫巴將軍將功贖罪,誰知道還會遇上週至青這個煞神!
他們早就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除了親兵統領之外,個個涕泗橫流,哀嘆命運的不公。
周至青覺得匈奴人都是聽不懂人話的,只有這幾個人能勉強交流,他很滿意,對着親兵統領說道:“把東西,交出來。”
主將被制住,又沒有其餘等級高一點的將軍,親兵統領的官職就是最高的,見他這情況,即使之前還有不明真相的將士還在廝殺,也慢慢的都停了下來。
一回生二回熟,親兵統領即使聽不懂也會意,連忙讓人去給周至青搬東西,就在這個空檔,周至青下了馬,把抓到的莫巴丟給身後的人,讓他把人捆好。
原本以爲自己會見到一番激烈的掙扎,小兵都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人到手,居然是軟綿綿的,他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撐住了,就見那莫巴死死的瞪着眼睛,估計是周將軍剛纔那一刀背力道太大,人已經沒氣了。
小兵嚇得不敢多言,滿心以爲是因爲手裡的人,對方大軍纔會這麼聽話,只得裝模作樣的把人捆了起來,好像很害怕他掙扎的樣子。
趁着空檔,周至青走到了倒在地上的裴越面前,輕輕的踢了踢他的腰,發覺他不動彈,抓了抓頭,把人拎了起來。
裴越毫無知覺,由得他拎。
小兵嚇傻了,周將軍的力道有多大,軍中誰人不知?他居然還上腳踢了裴將軍?看了看自己手裡軟綿綿的屍身,小兵嚥了咽口水,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