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的事情不歸太監管，雖然是冬季裡，死人身上沒有什麼惡臭。但一地燒焦的屍體，看着也特別瘮人。
公公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地。
“張大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大人了，雜家回宮回皇上的話了。”他笑眯眯地提出告辭。
府尹是個圓滑的官員，爲官多年也算是官場的老油子。他深知，宮裡的太監是盡力不能得罪，否則的話，這些心理變態的太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陰你一下。
“公公慢走，剩下的事情由本官來處置，過段時間，本官定當進宮向皇上說明一切。”他客氣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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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帶着幾位禁軍走了。
“來人，將這些屍體送到義莊處置。”府尹大人嘆口氣吩咐衙役。
所有的衙役立刻忙碌起來，這一忙一直忙了三日。
這三天，鎮遠侯府在京城裡成了一個笑話，滿城的百姓，幾乎都將他們當作了傻子一般嘲弄一番。就連侯府的下人出門，都要在門口看看有沒有人，然後才匆匆出門採購。
“我不信，大哥，我絕不信母親是那樣的人，定然是有人怨恨侯府，才故意栽贓陷害母親。”侯府一處院子內，陳炳成臉色浮腫，眼圈發黑，此刻正氣急敗壞地衝着陳炳生大喊大叫。
“閉嘴。”陳炳生最近幾天的脾氣也不好，他沒有像平日那樣順着陳炳成，“天家已經下了聖旨，你是想違背聖旨嗎？”
陳炳成一聽他提到聖旨，頓時蠢了。
陳炳成就是個紈絝之弟，讓他吃喝嫖賭，他樣樣在行，你讓他承擔起什麼責任，還不如殺了他了。“大哥，以後怎麼辦？有了這樣的母親，出門都被人笑話。”
“那就老實在府內待着。”陳炳成冷冷地回答，“以後不許再提什麼母親，我們生來就沒有母親。”
一邊說，一邊他的手握成了拳頭，“父親爲了他，對我們已經厭煩了。你要是再惹事的話，我也保不了你，或許再過不久，鎮遠侯府還會新的女主人進門，到那時，你我的日子就更加不會好過了。再如果，新的女人再生下嫡子，你我到時候只怕會讓父親放棄了。”陳炳生教訓他。
“父親不會。”陳炳成急了，也怕了。要是離開鎮遠侯府，他還能做什麼？
“他會。”陳炳生冷着臉說，“所以今後你最好老實一點兒，千萬不要惹事。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陳炳生也不等他回過神，直接走出了院子。
陳炳成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這纔沒精打采地吩咐小廝給他送茶水。
謝清荷和莫衝被大火燒死，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走水的第六天，府衙門口又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莫家還真夠慘的。”有人開始議論。
“可不是，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居然不是親生的，親生的還差點兒被謝清荷給害死，那女人可真夠毒的。”
“京城雙姝，倒是可惜了。”
“蕭堇顏算是麻雀飛上了枝頭，一步登天了。”也有人羨慕蕭堇的。
“是呀，有莫家作爲後盾，再有榮王府做靠山，京城內還有幾個小姐能越過她的。”
“對對，就是莫無雙最風光的時候，也比不上蕭堇顏。”
“她到底是上過臺說過書，又開了青樓，辦起了戲班，就算她飛上枝頭，名聲也被毀了差不多了。”也有人不以爲然。
“你不服，你有本事到世子面前說起，要不，你到莫家門口說說試試。”邊上的人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
“傻子，那你咋不說月樓內不少的器樂都是她搗鼓出來的。現在各府裡請的樂師，聽說也是她培訓出來的。我倒是看好蕭堇顏，沒有她，我們要到哪裡看那麼好的摺子，聽那麼好的曲子，喝那麼好的美酒。”
“嗯呢，就是。”
……
府尹坐在大堂上，聽到外面嘰嘰喳喳的聲音，只覺得腦門痛。
誰也沒有想到，莫相親自敲響了府衙外的鳴冤鼓。一朝之相親自到衙門來擊鼓鳴冤，本身就是一個大新聞，加上前面還涉及到多方的人。
狸貓換太子的戲文是蕭堇顏編寫出來的，誰知這樣的戲文居然真的應驗在她本人的身上，這又算是一個大新聞。
第三，自古以來，桃色緋聞本來就是閒人津津樂道的笑料，很不幸，謝清荷和莫衝成爲其中的男女主角，人死了沒有關係，鎮遠侯這個戴了綠帽子的男人還在呀，莫衝的私生女也在呀。
多方面的噱頭，頓時讓京城出現了萬人空巷的場面。
“不，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莫無雙到了大堂上，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瘋了一般搖着頭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堪的身份，怎麼會？一切都是騙人，肯定是騙人的。她明明是莫家的嫡女，是相爺的女兒，她的身份高貴無比，怎麼可能是謝清荷和庶出的二房私通的產物，她絕對不相信。
“娘，你告訴女兒，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憂傷之下，她環顧四周，接受到的是衆人嘲笑的嘴臉。她在大堂上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謝落的臉色很冷，當初她有多疼愛莫無雙，此刻就有多麼恨莫無雙。如果不是莫無雙，謝清荷根本不會想害自己的女兒，不是莫無雙，她就不會堇顏母女隔離這麼久，她甚至爲了莫無雙，還曾經求過堇顏，傷害過堇顏，堇顏現在還不願意和她相認。
一切一切的根源，全都是莫無雙造成的。
“你認錯了人，你的娘還躺在義莊中了。”謝落憤怒地瞪着莫無雙。
老夫人和相爺冷臉看着莫無雙，全都沒有說話。
“不，娘，他們都是胡說。女兒自小就養在你的身邊，怎麼會不是你親生的？”莫無雙滿臉都是淚水，她驚慌無措地看着謝落。
憤怒的謝落她是從來沒有見過，在她的記憶中，謝落一向對她溫柔可親，那雙看着她的眼睛中帶着的從來都是慈愛和寵溺。
她接受不了謝落的冷漠和憤怒，“娘，是那些人嫉妒女兒，故意想害了女兒。”
沒有人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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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是一朝之相，絕對不會被人糊弄了是不是？”見謝落無動於衷，莫無雙轉而向相爺尋求幫助。
“是不是糊弄，你不知嗎？”相爺的聲音更冷，“這些年來，他們對你應該是好到了極致吧？”
“爹，不是。他們是看在我是你們女兒的面子上，才故意討好女兒。”莫無雙臉色蒼白起來。是的，如果不是相爺提醒，她選擇性地忘記了謝清荷和莫衝對她的好。認真想一想，的確有很多地方不對勁，這些年來，謝清荷和莫衝送給她的東西全是最好的，那些玉石首飾，珍奇異寶現在還留在她院子裡。
“好藉口，那麼他們怎麼沒有送我們那麼好東西？”莫無心冷冷地質問。
“二哥。”莫無雙慌了，莫無心平時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從她有記憶開始，莫無心就從來沒有對兇過她。
此時莫無心的態度傷透了莫無雙的心，她眼中的淚水流得更加厲害了，“二哥……”
她下意識想解釋，莫無心卻不耐煩地轉過臉去，再也不看她一眼。好像多看了她一眼，就會髒了他的眼睛一般。
“讓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懶洋洋地從看熱鬧的人羣中傳來。
莫無雙的身體一震！來了，是他來了，他是來救自己的嗎？
她緩緩地轉身扭頭看過去。
莫家的人聽到聲音，眼睛也全都亮了。
門外，丁甲幾個侍衛和王瑤、紫蘇等幾個侍女正賣力地將人羣吆喝開，他們中間護着楚宣燁和蕭堇顏，蕭堇辰、蕭堇春和二房一大家的人則緊跟其後。
人員來得多，可謂是浩浩蕩蕩。
白氏和蕭遠和都有些緊張，他們這幾天聽到有關蕭堇顏的身份，全都懵了。
堇顏居然是相府的嫡女？榮王府早就定下的未來世子妃？
從蕭堇顏從男人變成姑娘，再得到這個消息，二房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運轉不過來了。意外的消息簡直是一個接着一個。
不過當務之急是，他們都想知道消息是否真實，所以就在昨天，二房一大家的人還是忍不住到蕭宅去問了蕭堇顏。
“爺爺、二伯、二伯母，我姓蕭，這還不夠嗎？”當初蕭堇顏就是這樣回答他們的。
小一輩的還有些疑惑，可老爺子白氏他們卻豁然開朗，是呀，堇顏親口承認姓蕭，其餘的，他們還在乎什麼。
堇辰和堇春是早就知道堇顏的選擇，兄弟兩個倒是平靜得很。
“爺爺，我們都是一家人，誰也拆散不了。世子哥哥答應了，等他和姐姐成親後，也會住在我們這邊。”堇春像個小大人似的安慰老爺子。
這話更是給了二房一家吃了一顆定心丸，於是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轉移，紛紛詢問起楚宣燁打算什麼時候到蕭宅來提親。
“過兩天官媒就會過來。聘禮都準備好，就等堇顏點頭了。要是她願意，我還想等她及笄後就成親了。”楚宣燁更是爽快，還沒有帶着媒人上門來，就想到要成親。
白氏等人聽了不僅沒有覺得他不穩重，反而個個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
這不，接到府衙衙役的傳喚，一大家的人就全都趕來了。
“妹妹，你來了。”莫無心見到蕭堇顏，立刻歡天喜地地迎上前去。
“她是我姐姐。”蕭堇春像老母雞護着小雞一般將蕭堇顏擋在了身後。
只是他的個頭小，又胖乎乎的看着十分可愛，一點兒殺傷力也沒有。
莫無心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直接向越過他去靠近蕭堇顏。
“二公子，你逾越了。”堇春小不頂事，蕭堇辰又站在了蕭堇顏前面，接着是蕭堇夜和蕭堇翰兄弟兩個，而蕭青梅則瞪大眼睛死死抱住蕭堇顏的胳膊，似乎怕她被人拐跑了一般。
楚宣燁滿意地看着蕭家兄弟幾個的舉動，不錯，這幾個小舅子，他認了。
一對四的奪妹妹，莫無心完敗。
有妹控情感的莫無心頓時開始抓狂起來，他是知道蕭堇顏對蕭家幾個有多麼維護，所以他根本不能動手，而且更讓他淚流滿面的是，蕭堇顏完全是向着蕭家那幾個小子的。他好憋屈的有沒有！
莫無塵穩重，他微笑着走到蕭堇顏面前輕聲問，“最近，身體好些了沒有？”
“多謝大公子，我的身體很好。”蕭堇顏客氣地回答。
一句大公子，讓莫無塵的心也涼了。堇顏似乎還是不打算認他們呀！
“世子，你是來給我伸冤的是不是？”莫無雙不甘心就這麼被忽視，她睜圓雙眼帶着期盼看着楚宣燁問。
“你是什麼玩意？”永遠都別指望楚宣燁對沒有好感的女人吐出什麼好話來。
莫無雙原來就不被他待見，這檔口莫無雙還沒有眼力去打擾他，楚宣燁說出的話就更難聽了，“醜八怪還在爺的面前晃，真夠煩人的。你以爲爺像莫家一樣笨！”
莫無心被他氣得臉色發紅，真想當堂和他幹一架。
“無心。”老夫人出言呵斥了他，莫無心只好委屈地看着一旁，可憐兮兮地看着蕭堇顏，希望蕭堇顏能爲他出頭訓斥楚宣燁幾句，也好讓他出出氣。
可惜蕭堇顏根本就不看他一眼，莫無心覺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好幾瓣。
醜八怪！莫無雙被楚宣燁打擊得一下子癱倒在地，世子還是不待見她，爲什麼？爲什麼？她莫無雙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楚宣燁居然這麼討厭自己？
“張大人，我們可不是你的犯人，你在上面坐着，讓我們在下面站着恐怕不合適吧？”楚宣燁不高興地瞪了一眼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
得了，就知道這位爺不好伺候，府尹欲哭無淚。
不過楚宣燁說得也有道理，蕭堇顏根本就不想到堂上來，是他派去的人求了好長時間，楚宣燁才願意帶着蕭堇顏過來。
“世子，是相爺……。”府尹覺得有些話還是解釋清楚比較好。
“莫相告我們？”楚宣燁語氣不善。
“不是。”府尹額頭開始冒冷汗，現在蕭堇顏的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後肯定水漲船高，他可不想一下將莫相和榮王府全都得罪了。
“既然不是，爺就和堇顏回去了。”楚宣燁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世子。”府尹撐不住，莫相忍不住開口，他絕對不能讓蕭堇顏就此離去，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蕭堇顏是他的女兒，是莫家真正的嫡女，以後再有人對堇顏說三道四，就是和他莫家作對。“世子既然來了，何不看個熱鬧？”
“沒興趣。”楚宣燁搖搖頭不屑地回答，“堇顏身體虛，站着多累，這兒又這麼冷，爺看着心疼。”
“兒子，沒事，母妃帶來了椅子，還有火盆和湯婆子。”忽然，榮王妃和榮王也來了。
百姓一片譁然，這下熱鬧了，連榮王妃和榮王爺都過來插了一腳，毫無疑問，莫無雙再無翻身的機會。
“王爺、王妃。”蕭堇顏看到他們，立刻上前打了招呼。
“傻孩子，要改口了。叫什麼王妃，多生疏，要叫母妃、父王。”榮王穿着淡紫色的長袍，看起來雍容華貴，身邊的榮王則是穿着一身青色的長袍，兩人的衣服上都繡着梅花，相得益彰，可見夫妻兩個的感情很好。
“下官見過王爺、王妃。”府尹額頭上的冷汗更多了。
“本王帶着王妃就是過來看熱鬧的，順便看看未來的兒媳婦別被人欺負了去。”榮王不鹹不淡地解釋一聲。
府尹臉色一紅，然後立刻吩咐人給榮王妃、榮王府端了椅子過來。
“堇顏，過來坐。”榮王妃似乎十分喜歡蕭堇顏，正顧着將自己帶來的椅子給蕭堇顏坐了了。
“老爺子、請。”衙役送來的椅子，榮王卻沒有直接坐下來，而是讓給了老爺子。
老爺子受寵若驚，慌忙擺手推辭，“王爺說笑了，草民不敢。”
“既然你的孫女是我兒選中的媳婦，以後你自然也算是長輩。你不坐，本王哪能隨意坐。”榮王對老爺子同樣很客氣。
衆人吃驚地看着榮王和老爺子，心裡都在想，蕭堇顏還沒有進榮王府，就這麼得寵？榮王對老爺子的敬重，不就是愛屋及烏的表現嗎？
莫無雙絕望地眼前的一切，她恨，她不甘心，她怨，這些年來，她費勁了心機去討好榮王、榮王妃，在楚宣燁面前，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兒差池，可是實際上了，她卻從沒有被榮王府任何人待見。
“是你，都是你是不是？蕭堇顏，一切都是你搗的鬼是不是？你嫉妒我，世子被你迷惑，所以是你在背後設計壞我名聲是不是？”盛怒之下，她聲嘶力竭地指着蕭堇顏控訴，“你心腸如此歹毒，總有一日你是會遭到報應的。”
看熱鬧的百姓聽了，議論聲更大了。
大家都在盛傳，莫無雙是相府假千金，蕭堇顏纔是真嫡女，可是具體的情況，大家卻並不熟知。難道此案背後真的有隱情？還是說，這一切真的是蕭堇顏在背後挑唆世子故意去陷害莫無雙？
楚宣燁對蕭堇顏的好全城已經舉目共睹，其次，楚宣燁的個性乖僻，因爲莫無雙和他有先皇指定的婚約，或許爲了蕭堇顏，楚宣燁還真的能幹得出壞事！
蕭堇顏不是聾子，周圍人的議論，她聽得很清楚。說實話她有些無奈，楚宣燁人品到底有多差，才讓百姓們這麼質疑他？
楚宣燁見她神色，立刻衝着門檻外的人瞪了一眼。
一眼過去，剛剛還如菜市場的人羣頓時鴉雀無聲。大家不過是過來湊個熱鬧，真心犯不着惹上楚宣燁這位大魔頭。
“果然是醜人多作怪，你有什麼資格讓堇顏花心思去對付你？”楚宣燁冷笑看着她問，“每一次看到你在爺面前晃悠，爺都覺得噁心。霸佔了別人身份十幾年，還回來是不是很痛心？”
莫無雙驚恐地看着陰狠的楚宣燁，身體不住往回縮。往昔楚宣燁雖然不怎麼待見她，但從沒有對她如此兇狠過。是蕭堇顏，都是因爲有了蕭堇顏，才讓她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老夫人，相爺，我們只是過來看看熱鬧而已，你們如果再處理不好家務事，本世子就帶着人走了。”楚宣燁冷笑着說，完全失去了耐心。
莫無心見莫無雙針對蕭堇顏，早就怒火中燒，忍不住想發脾氣了。
“你身上可有莫家的玉佩？凡是莫家嫡系出生，身上必然會有一塊帶有莫家印跡的玉佩，我和大哥身上有，你身上可有？”他冷冷地看着莫無雙質問。
莫無雙看到平日寵溺自己的莫無心變得如此冷漠，心都碎了。她哽咽地回答，“二哥，你也魔障了嗎？你明明知道我出生的時候，玉佩就被娘身邊的丫頭偷出去賣了。”
“偷出去賣呢？”聽到偷字，莫無心終於失控了，“謝清荷何止偷了玉佩，她偷得明明還有我們莫家的嫡女，我的親妹妹。”
“無心，別和她多言。”莫無塵冷聲說。“大人，當初謝清荷用莫無雙換了堇顏，我們這兒有人證和物證。”
“呈上。”府尹是得到過皇上的旨意，要全力配合莫家丟失嫡女的往事。
“將人證押上來。”莫無塵吩咐身邊的小廝。
莫無雙開始變得不安起來，渾身也抖了起來。
衆人伸長脖子等待着，不大一會兒，很快就看到有人過來。這羣人，有的是自己過來的，有的是被人綁着來的。
“林大嬸子？”堇辰看到其中一個人，吃驚地叫起來。
“堇辰？”女子也認出了他，臉色頓時高興起來。
“你怎麼也在這兒？”堇辰隱晦不明地問她。
“唉，還不是爲了你們蕭家的事情，你也知道當初是我婆婆替你娘接生的。”女子嘆口氣說。
“是呀，是我娘幫你接生的，我是你春花姐姐呀。”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也從人羣中擠出來。
“春花姐姐，你怎麼也到了京城？”堇辰眉頭緊鎖，開始不安起來。
“我也是因爲你們蕭家而來。”春花忸怩地回答，“你們都在，堇顏呢？”
“春花姐姐找我？”蕭堇顏站起來。
兩個女子扭頭一看，當她們看到蕭堇顏的時候，頓時目瞪口呆。“你是堇顏？”
“是。”蕭堇顏點點頭。
“難怪了，當初洗三的時候，你娘怎麼也不願意讓我娘給你脫光了洗。”春花心直口快，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蕭堇顏臉色一紅。
她嫂子連忙拽了春花一把，春花這才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看着蕭堇顏道歉，“瞧我這張嘴，堇顏，你可別和我計較。”
“不會。”蕭堇顏笑着搖搖頭。
“下方可是證人？”府尹看她們敘舊也續得差不多了，連忙開口繼續審案。
“是。”一提到證人，春花和林大嬸子趕緊跪了下來。
“大人，這些都是證詞。”莫無塵將衆人畫押遞上去。
府尹接過後看了看，點點頭。條理清晰，上面有證人各自的手印，做不得假。不過爲了公平起見，他還是按照審案程序一一過問了所有的證人一邊。
這些證人有了經驗，全都老實地交待一遍。
“我待你不薄，你爲什麼這樣對我？”莫無雙本來還抱着僥倖的態度，當她親耳聽到謝落身邊的嬤嬤和自己的奶孃證言後，徹底崩潰了，“你得了別人什麼好處？爲什麼這樣對我？”
“小姐，呸，姑娘，老奴說得都是事情。當初二小姐，哦，不，謝清荷還和外室待在外面的時候，就花了銀子收買了謝家不少的下人，是夫人心善，真心待她纔會讓她鑽了空子。如果老奴有半點兒假話，願意接受天打雷劈。”婆子爲了將功補過，什麼都交代了。
“是呀，小姐，奴婢之所以到你身邊伺候，也是因爲二小姐的吩咐，她不放心你。”奶孃也哭了。
“大人，蕭堇顏身上的玉佩的確是我們莫家丟失的那一塊。”莫無塵將玉佩遞給府尹看。
府尹拿起玉佩對着光線看，果然看到了一條小小的魚。
“老夫人、相爺，主犯莫沖和謝清荷已經畏罪自殺，不能追究其罪。聖上吩咐過下官，父債子還，莫無雙雖然無辜，但作爲他們的子女，按照天元國的律法，是要放逐到北地充當軍妓的。”府尹看着莫家人解釋。
“娘、爹，我不去，我不去。”一聽要送到北地的軍營中去，莫無雙瘋了一般撲到了謝落的腳邊。“娘，就算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可是這麼多年來，你們都是將我當作親生女兒養着，我的眼中心中也是隻有你們。謝清荷和莫衝做下的惡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們，不要丟下女兒，求求你們了。”
謝落的腿被她緊緊抱住，下意識就像甩開她。
謝落身邊的丫頭也過來想掰開莫無雙的手。
可是莫無雙此時此刻完全將謝落當做了救命稻草，死活也不願意鬆手，“娘，我們母女這麼多年的情分，你忍心讓女兒進入火坑嗎？我牙牙學語的時候，是你不停教我學會了叫爹孃、祖母、哥哥，三歲的時候，是你教我開始練習女工，是祖母教導我怎麼做人，是哥哥開始給我啓蒙。六歲的時候……”
她每說一句，謝落的眼淚就開始往下落。
最後，就是連老夫人、相爺、莫無心和莫無塵都動容了，十五年的朝夕相處，不是一句話就可以磨滅的。
何況，莫家人曾經在莫無雙身上傾注了太多了情感。
“娘、爹，我已經失去了你們，你們救救女兒吧。”莫無雙的聲音完全嘶啞，眼神也開始渙散，“我不和蕭堇顏爭好不好？我欠她的，我並不知道呀！”
楚宣燁嘴角微微勾起，隱隱的有譏諷之意。
榮王和榮王妃果然是來看熱鬧的，他們從坐下就根本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二房、蕭堇春和蕭堇辰可以確定了，蕭堇顏果然是莫家的嫡女。不過他們全都沒有慌，蕭堇顏說過了，她姓蕭，不會拋棄堇春和堇辰，他們全都信。
看熱鬧的人羣中，還有兩個蕭家人。
蕭堇風渾身都在發軟，堇顏不是蕭家的子孫，他一直都知道。但他絕對沒有想到，蕭堇顏的身份居然如此高貴，他站在人羣中呆呆地看着榮王妃親暱地抓着蕭堇顏的手，眼中的淚水不禁滾滾而下。
蕭堇顏不是蕭家的子孫，卻承擔起養育堇辰、堇春的責任，而他這個正宗的蕭家長子，卻爲了自身的利益，將弟弟們當作包袱甩開了。
他落得現在衆叛親離的下場，果然是自找的。
蕭堇木站的比較遠，他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蕭堇風，眼角不禁流露出了譏諷的神色。哈哈，蕭堇風就是個傻子，居然放棄了蕭堇顏那樣一塊肥肉。
莫家的嫡女，未來榮王府的世子妃，蕭堇顏任何一個身份，都可以讓蕭堇風直步青雲，哈哈，可惜蕭堇風瞎了眼自己主動放棄了，活該！
笑過後，蕭堇木的眼神又變得陰冷起來，爲什麼天下的好事全都讓蕭堇顏一個人霸佔了去？爲什麼！看樣子以後再做什麼事，他得好好掂量着來。
他好不容易帶着家人在京城中站穩腳跟，絕對不能因爲一時之氣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熱鬧已經看得差不多了，他無聲無息地陰沉着臉擠出了人羣。
“莫相、老夫人。”府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有些無奈，莫家、榮王府的身份都很高，人來了打官司，但人家和他一樣，都是坐着的。
他倍感壓力呀！
“莫無雙就交於你們處置了。”府尹暗自同情了莫相一把。估計此時莫相心裡很難受吧，到底是用心養了多年的閨女，要是莫家真的狠心將莫無雙送去軍營中去，別人雖然不知說莫家不是，但個個人心裡不舒服肯定是有的。
只怕宮裡那幾位對莫相也會偷偷議論幾句，畢竟冷酷無情的人到哪裡都不受人喜歡。
“娘。”莫無雙聲聲如泣血，她的聲音中帶着女兒對母親的依靠和哀求，也帶着濃濃的無助。
聲聲的孃親，頓時讓謝落無措起來。
莫無雙的述說，的確讓她想起了往昔不少母女之間相處場景，頓時，她的心軟了一些，原本想手刃莫無雙的想法變得弱了下去。
“娘。”莫無心氣憤又無奈，他偷偷地瞥了蕭堇顏一眼，生怕蕭堇顏爲此吃醋難過。
可是他卻發現，蕭堇顏的注意力根本沒有落在這邊，她正和榮王府、白氏低聲說得歡，好似根本不在意這邊發生的一切。
這樣的蕭堇顏，讓莫無心更加難過起來。
因爲無愛所以不恨！他想起了蕭堇顏曾經說過的話。
“祖母、爹、娘，我又做錯了什麼？投錯了胎難道是我的錯嗎？他們死了，爲什麼一切都要我來承擔？”莫無雙還在哭訴。
堂下看熱鬧的百姓聽了，也禁不住留下了眼淚。莫無雙本來長得就美，加上多年來她在京城中的名聲一直很好。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激起了不少男人的保護之慾。
“莫老夫人、相爺，放過莫小姐吧，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呀。”有人高聲喊起來，聽聲音是男人。
“是呀，冤有頭債有主，莫小姐只是個姑娘，那樣的刑罰對於她來說，太重了。”
“養了這麼多年，夫人、老夫人還是發發慈悲吧。”
“既然已經找到了蕭姑娘，就放過莫姑娘吧。”
……
一時之間，很多人化身爲了聖人，個個開始爲莫無雙說情。
人就是這樣，在大家看來，作爲罪魁禍首的謝清荷、莫衝已經畏罪自殺，莫家也找到了蕭堇顏，蕭堇顏從一個商女直接變成了莫家嫡女，以後還是榮王府的世子妃，可以說，蕭堇顏是大家羨慕的對方，甚至很多看熱鬧的女人對她還有了嫉妒之意。相比較而言，原本是鳳凰一般的莫無雙就成了弱者。
弱者最容易獲得別人的同情了，莫無雙自然也聽到了民衆的支持聲，於是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聲音太吵，低聲交談的榮王妃、白氏和蕭堇顏也只能停止說話，靜靜地看着事態的發展。
相爺第一次覺得事情的棘手，他和女人不同。雖然是文官，其實他的心夠硬，也夠狠，更加腹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在知道蕭堇顏是自己的女兒後，心中對莫無雙就有了殺意。
霸佔了他女兒的一切，還算算計他女兒，真當他是死人嗎？謝清荷和莫衝不是最在意莫無雙嘛？那好，他就毀了他們最在意的人，也好給堇顏出一口惡氣。
只是他沒有想過莫無雙太狡猾了一些，居然讓她想到利用百姓們的同情心。
作爲一國之相，相爺很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這麼多人支持莫無雙，如果莫家再一意孤行送莫無雙去北地軍營的話，只怕即使堇顏回到莫家，也會被人詬病，成爲她一輩子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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