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大的笑聲戛然而止,指着仍好端端坐着的莫小雨,驚訝道:“你不是也喝過雞湯,怎麼沒跟他一樣倒下?”
莫小雨同樣震驚地望着他,木然答道:“我自幼體弱多病成天吃藥,大概是吃得多了,後來很多藥都對我無效。”
原來是個藥罐子。獸大不耐煩道:“滾一邊去,別礙事!待老子收拾完臭小子再來收拾你。”
“你要對他做什麼?”莫小雨問道。
獸大從腰後拔出板斧,咧嘴一笑:“臭小子讓老子在兄弟們面前丟臉,你覺得我要幹嘛?”
“他是好人,你不能殺他!”莫小雨臉色大變,一下子站了起來。
“老子就是要殺他,你能怎的?”獸大斜睨着他,故意耍了下板斧。
莫小雨瑟縮了一下,口上仍道:“……我不會讓你殺他的。”
“你管得了老子!”好笑死了,就憑你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
“……你別過來。”莫小雨從身上摸出一根寸許長的銀針,色厲內荏地說:“你再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想怎樣對我不客氣?”獸大嘴咧得更大,忽然起了久久未有的戲弄之心。這個像雞蛋般一碰就碎的小娃娃,居然想用繡花針來對付他的斧頭,天下間還有這麼可笑的事情嗎?
“別、別過來。”莫小雨帶着哭音,顫抖着舉起銀針。
“我已經過來了!”獸大走到他面前,揮動板斧威嚇。好玩極了!小娃娃從頭到腳都在哆嗦,要是再嚇上一嚇,會不會被直接嚇死?
沒辦法了!莫小雨閉起眼睛,握緊銀針狠狠刺出。
“咚”的一聲悶響,是鐵器相撞的聲音,奇怪的是,手中銀針並無力道傳來。莫小雨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面前一杆長槍架住了板斧。
“發什麼愣,還不快走!”丁青山一躍而起,一手持槍,一手抓起莫小雨就跑。
獸大被大力震得雙眼發直:爲什麼迷/藥對他也不起作用?他惡狠狠地吼來店家父子:“你們竟敢不按吩咐下藥,壞老子好事!”
“冤枉啊,我確實下過藥了!您看這鍋底還有藥渣呢。”老店家連聲喊冤,趕緊將煮剩的雞湯連鍋端上。
鍋內的湯只剩了個鍋底。獸大拿起湯勺攪了攪,帶起不少藥末,泛來一陣香氣。看來他們倒是按吩咐做了。只是今天這口惡氣不出實在難受,應該發泄在誰的身上呢?
他目露兇光,左右四顧。旁邊的老店家突然咬牙切齒地叫道:“啊,我知道了!定是老何賣了假藥給我!這個騙子!下次再讓我見到他,定要把他宰來下酒!”
賣假藥的老何!哼哼哼哼!獸大做了決定。
折騰半天,他忽感口渴,便連鍋端起,一氣喝光。舔了下嘴脣,覺得味道倒還不差。
突然,天地不知爲什麼旋轉起來。獸大使勁晃了晃腦袋,手腳發軟。“咣噹”一聲,湯鍋掉落在地,然後他也倒地不起。
……
丁青山拉着莫小雨跑了一會兒,不見有人追來,便在一處密林裡停下。
轉過身,他對莫小雨劈頭蓋臉訓道:“我還用得着你救!我本想引他過來,卻被你擋住,害我空有一身計謀卻使不得。”
長長的睫毛緩眨,莫小雨小聲問道:“這次你又是在依照兵法使用計謀?”
“當然!這叫以弱示敵,才能出其不意!要不是因爲你擋着,我早就刺他個透明窟窿!”丁青山越想越氣,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沒本事就不要強出頭!下次再有這種事,記得自己先躲起來,知道不知道?”這個白癡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倒搶着做,腦袋裡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真想敲開來看看!
莫小雨抱頭“哦”了一聲,問:“爲什麼苿莉花根的藥效對你也不起作用?你是不是小時候也吃過很多很多的藥?”
丁青山鄙夷道:“白癡纔跟你比吃藥,我用的是內力。”他將莫小雨按進身旁茂密的樹叢,囑咐道:“在這裡好好躲着,有什麼事都等我睡醒了再說。”不等莫小雨回話,他就地躺倒,呼聲大作。迷/藥早已起效,他一直用內力強壓,現在無論如何也壓不住了。
……
一覺無夢,丁青山從沉睡中清醒過來,已是天光大亮。
他但覺神清氣爽,身上的小傷全都不翼而飛,不由暗道:這麼沉沉地睡上一覺,確實大有好處,那個白癡關於藥效之事倒也沒有說錯。
睡得太久,手臂有些發麻,他想要活動一下,卻發現動彈不得,不由“咦”了一聲。
腿邊,有團軟綿綿、溫乎乎的東西在緩慢蠕動。
隔了一會兒,莫小雨站起身來,一臉關切地問:“昨晚上你睡得還好嗎?”陽光透過一扇小窗照來,撫上他的面頰,玉肌生輝,淡眉如水。
丁青山卻扭動身子,黑着臉發問:“這是怎麼回事?”他剛發現,動彈不得不是因爲睡得太久,而是因爲他正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所處之地是間空屋,看起來像是牢房。
莫小雨眨巴下眼睛,蔫蔫地垂下頭:“咱們被山賊抓住了。”
白癡啊!丁青山氣道:“我不是叫你好好地躲起來嗎?”
“我是好好地躲起來了啊。”莫小雨睜大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可是你呼嚕打得太響,被山賊們經過時聽到。你被抓住,於是我就跟來了。”
丁青山氣息一下子停滯,曬得發黑的臉上生生憋出血色:這麼白癡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你不要着急。”莫小雨瞅着他的臉色,柔聲說道:“打呼嚕說明你睡得很熟很好。你要是不想打,也容易得很。待出去後我配付藥給你,吃上個十天半個月保管根除。”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謝謝了啊!丁青山僵硬地轉動頭部,不去看他。定是與這白癡呆得久了,纔會被他傳染。
他暗自調息,發現內力並無損傷,不由鬆了口氣。透過小小的鐵窗可以看出這間牢房應是建在山頂,他凝神靜聽,卻無守衛的聲息。
“怎麼沒人看守?”他皺眉道。這也太小看我了吧,連個人影都不留,就不怕我跑了?
莫小雨走到窗口張望了一下,說:“本來有人。不知是你睡得太死,還是藥性太強,怎麼叫也叫不醒,後來他們折騰困了,現在大概都回去睡覺了吧。”
當然是藥性太強,我纔沒有睡得那麼白癡。丁青山振作起精神:“快,趁現在!你把繩子給我解開,咱們出去!”
莫小雨卻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地說道:“……不能解。他們說了,要是我膽敢把繩子給你解開,就立刻殺了你。”
“他們現在又不在。”丁青山白了他一眼,試着掙動,發覺繩子綁得很牢,稍一動彈,便勒進肉中。一擡頭,他發現一件奇事,問道:“你怎麼沒有被綁?”
“我也不太明白。”莫小雨眼中一片茫然:“他們擡你上山,我就跟着來了。綁你的時候,也有人問要不要綁我,可另一人卻道太浪費繩子。他們一直想要弄醒你,也沒人理我。最後對我威脅了幾句,就都走了。”
浪費繩子?丁青山略一思考,想明白了原因:這麼個軟綿綿毫無戰力的白癡,綁他確實浪費繩子。他不免小有得意,只綁他一人,看來這夥山賊對他還頗爲忌憚的。
他急切道:“趁他們不在,快幫我鬆綁!”
“可是……”莫小雨仍在猶豫,“我答應過他們,做人不能食言。”
“你是聽山賊的,還是聽我的?”丁青山氣惱地叫道,剛好轉的心情又開始變差。
“其實你還在睡覺的時候,我偷偷試着解過。”莫小雨低頭擺弄着衣角:“繩結系得太緊,我怎麼弄也解不開。”
“這話你要早說!”丁青山一張臉徹底黑了。連說話順序都不懂,果然白癡!
莫小雨悶悶地“哦”了一聲,紅了眼框,將頭垂得更低。就知道說出來你會嫌我太笨,所以纔不想說的嘛……
“算了算了,這也怪不得你。”丁青山連忙說道。這又是要掉小雨的先兆啊。怕了你了!你這名字是哪位高人起的啊?算是真起對了!
他眼珠亂轉,四下搜索可用之物。然而這房中除了屋角的地上鋪有些稻草外,竟是空無一物。
他正感遺憾,忽然隱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喧譁,但聽得一名少年高聲叫道:
“我剛纔是騙你們的,我真的只有十五歲!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
那少年的聲音高亢淒厲,直有感天動地之勢。
丁青山耳朵一動,好奇地問道:“外面怎麼了?”
莫小雨透過小窗,仔細看了很久,然後答道:“那夥山賊們從山下回來了,好像又抓了人。”
“他們抓的是什麼人?”
“看起來是名少年。”
這個我聽得出來!算了,還是自己看吧。丁青山努力地抻起脖子。可惜隔得太遠,看不真切,只隱約看出那名少年身穿繡袍,腰掛玉佩,應該是名富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