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吃

秋日空晴,陽光明媚。山間樹揚枝展,隨風起舞,一處矮樹叢也無風自動。移近細看,卻有一顆腦袋從樹叢後悄然探出。

“爲什麼要逃?”莫小雨緊挨在丁青山身後,與他一般,貓腰蹲在矮樹叢中。

確定沒有山賊追來,丁青山這才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地說:“你懂不懂,這叫策略!”在那種窄小的山道上,想要衝過防禦超強的盤龍三角陣,就算他全力以赴也未必能行,何況還要帶上這隻累贅。

“哦。”長長的睫毛緩緩眨動了兩下,莫小雨顯然不懂,卻識趣地不再追問。

“說吧!你是怎麼惹上那夥山賊的?”丁青山一副審問的口吻。挑着擔子的貨郞從那條山路走過,山賊們不劫。揹着大包小包的一家四口從那條山路走過,山賊們也不劫。爲什麼他倆剛一經過,那些山賊就跳了出來?怎麼想都是他有問題!白白淨淨、文文弱弱,這種人就不該出現在江湖上。不!根本就不該讓他一個人上路。

莫小雨愣愣地看着他,大而黑的眼睛籠上一層煙霧:“不是你惹上的嗎?”

丁青山臉上一黑:“怎麼是我惹上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美眸中的煙霧愈發濃重,莫小雨猶豫道:“不是你先對着他們挑釁辱罵,後來覺得打不過,才拉上我逃跑的嗎?”

“我那是爲了救你!”丁青山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要不是爲了這個白癡,他用得着逃嘛!

瞄着他的臉色,莫小雨低頭“哦”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個玉盒,說:“剛纔在打鬥中你擦傷了好幾處。我做的藥對擦傷也很管用,你要不要塗上一點兒?”他滿懷期待,眼中閃閃發光:自己做的傷藥終於有用武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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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纖素手托起玉盒,似白梅捧雪,丁青山的臉卻更黑了:就是因爲這個白癡總在推銷他的藥盒,纔會被山賊盯上的吧?他大聲道:“到底有沒有人教過你出門在外的規矩?”你家大人呢?誰把你放出來玩的,快領回家去!

“有人教過啊。”莫小雨乖巧地點點頭,背書似地說道:“出門在外要客不離貨、財不露白。意思是:出門在外之時,不要離開你的行李,也不能顯露你身上帶的銀兩。三師兄教過的,我都好好地記着呢!”

瞧他仰起頭一副期盼誇獎的表情,丁青山只覺心頭嗖嗖冒火,音量陡然加大:“既然知道還明知故犯!能不能不要總拿出你這玉盒來顯擺?”手上的小傷甩甩就好,一路上這個白癡卻總死纏着他上藥。這麼漂亮的玉盒時不時地拿出來獻寶,想不被賊盯上都難!

莫小雨被吼得怔住,發了會兒呆,才細聲說道:“這叫瑩白石,不是玉。這種石頭常見得很,我們那裡漫山遍野都是。你看它質地粗糙,也不透光,醜陋得根本不能與玉相提並論。不過它雖難看,但石性寒涼,對保存藥品大有好處,用來做藥盒最好。”

聽他說得確切又一臉無辜,丁青山拿過藥盒仔細觀看。一摸之下,果然有許多凹凸不平的顆粒。他翻弄着藥盒,強硬地說道:“亮瑩瑩的,看着挺漂亮,明明就是玉!”他口中說得硬氣,心中卻犯了嘀咕:難道真是自己沒見識,錯把石頭當成了玉?想想也是,一般人裝藥也就用個木盒瓷瓶,好一點兒的用鐵盒銅盒,誰會拿玉來做藥盒,裡面裝的還只是最尋常不過的金創藥。

“這就是石頭!”莫小雨瞪大雙眼,忽然認真起來:“你看,玉應該是這種樣子的。”他從頸上取下條項鍊,鄭重地遞到丁青山手中,“師傅教過,對於錯誤認知定當眼見爲識!”

丁青山接過一看,項鍊全由玉珠組成,足足有七八十顆,顆顆精雕細琢,華潤光瑩。只看了一眼,他就不得不承認:跟這串項鍊相比,那個藥盒確實只能稱爲石頭。

沉默片刻,他氣惱地叫道:“不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隨便拿出來給人看!”一次又一次的,還真是屢教不改!這白癡武功差勁,卻身懷重寶,定是因此引來了山賊。

見他發火,莫小雨眨了眨眼睛,膽怯地伸出一根手指:“總共就只給你看過這一次,不算隨便給別人看吧?”

一句話滅火。丁青山咳嗽一聲,道:“肯定是你不注意時被壞人看到,要不那夥山賊爲什麼偏要劫你。”

莫小雨垂下頭,“哦”了一聲。

丁青山繼續審問:“你怎麼帶這麼貴重的東西出門?”

“這是我孃的東西。臨下山時,師傅交給了我。”

“你母親是何人?”

“我從一出生起就被師傅收養。”莫小雨嘟起小嘴:“從沒見過我娘,也不知道她是誰。”

是個孤兒嗎?丁青山把項鍊還給他,緩和語氣叮囑道:“收好了,不要再給其他人看。”萍水相逢,便將家傳重寶出示於人,這個白癡還真是令人操心。

莫小雨乖乖地找出錦盒,把項鍊裝好,問道:“你有師傅嗎?你是什麼門派的?”

丁青山道:“我也同你一樣,是師傅收養的孤兒。不過我師傅沒有創立門派,一直在山上隱居。”

“原來你也是孤兒。”莫小雨把錦盒收入包中,衝他微微一笑:“我是崑崙無別門的。聽三師兄說本門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有些名氣,你可曾聽說過?”

丁青山搖了搖頭,他關心的是以大局爲重的軍政,對這些江湖門派未曾留意過。

莫小雨失望地小聲嘀咕:“原來三師兄又在逗我玩。”整理好包裹,他再次捧起藥盒,眼巴巴地望着丁青山,深吸了口氣道:“此藥出崑崙,艾離都用它!活血又消腫,鎮痛還止癢,不僅好得快,還能不留疤。不試不知道,試了還想試,一旦用了它,終生不後悔!刀劍割傷不用怕,蚊蟲叮咬不須愁,一盒超強金創藥,大傷小傷全包治。閒時買來急時用,真到用時不好碰,老不欺來少不瞞,公平公道價格廉。”

怎麼還來?丁青山頭疼地揉着腦門。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江湖郎中的叫賣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感覺這麼地詭異?

面前,黑澈清澄的大眼睛忽閃,好似矇昧的小狗在討好主人,他不知怎地就接過了藥盒。算了,看在他一次又一次這麼誠懇的份上,就給他點兒面子吧。

終於一口氣把三師兄教的話全背出來了,果然管用!莫小雨感激欲涕。一路上看見有人受傷,他就會拿出藥來救治,可惜對方一聽說這藥是他做的,立刻敬謝不敏。看來想要懸壺濟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呀。

丁青山撩起衣襟正要擦拭,一擡頭,正看見莫小雨仍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動作頓住,他臉色微紅,低吼道:“那邊待着去,不許偷看!”

莫小雨“哦”了一聲,慢吞吞地走到一邊。

丁青山背過身,胡亂地上了藥。反正不指望那白癡能做出什麼好藥,沒有不適就謝天謝地了。誰知藥塗上後清清涼涼的,挺舒服,倒有點兒像他的名字。

樹下,莫小雨托腮而坐,眼神迷迷濛濛。

“你在想什麼?”丁青山走過去敲了一下他的頭,順手把藥盒還他。只這麼一會兒,就能呆成這樣,這白癡的呆功還真是非同一般。

“不知道四師兄能不能把小花救出來。”莫小雨飄渺的眼神在丁青山身上定住。

“什麼小花?”丁青山莫名其妙。

“小花是我的好朋友,她被壞人抓走了!”莫小雨扁扁嘴,眼中泛起水霧。

“喂喂喂,你先別哭!到底是怎麼回事?”丁青山很是頭痛,這小雨來得也太快了吧?怎麼說下就下!

莫小雨連聲哽咽,將路小花的事說了一遍。(關於路小花的故事請看拙作《山花漸欲迷人眼》。哈哈,終於可以說出這句話了!└(^o^)┘)

“這麼說來,你急着趕路就是爲了去救你的朋友路小花?”丁青山考慮了一下,說道:“這樣吧!反正我要去齊州,到泰山正好順道,就先同你一起去救人吧。”

“謝謝你!”莫小雨抺去眼淚,破涕爲笑。

“有什麼好謝的,我都說那只是順道了。”丁青山別過頭,不去看他亮晶晶的眼睛,“人救不救得出來我可不敢保證。”放這個白癡去救人,八成人沒救出,反倒成爲另一個人質。唉,自己可真是倒黴,怎麼就遇見這麼個無法不管的傢伙。

莫小雨“哦”了一聲,問道:“你去齊州做什麼?”

“從軍啊。”說起這個,丁青山立馬來了精神,揮動長槍擺了個威武的架勢:“我丁青山大好男兒定當從軍報國!”

莫小雨想了想,問:“你從軍是爲了掃除山賊嗎?”

“白……”丁青山及時住嘴,舞槍換了個架勢,繼續威武地說:“我大唐現在乃是太平盛世,幾名山賊如何成得了氣候。倒是邊疆,西有突厥,東有高句麗,都是國之大患。”

“突厥我聽說過。”莫小雨跳着躲去一邊,槍風剛硬,刮到臉上還挺疼的,“三師兄去過西域,他跟說我,那裡的人不僅長得與咱們大爲不同,脾氣性格也大不相同,甚至連武功路術都不一樣。你從軍後要去那裡打仗不會害怕嗎?”

“只有你這樣的膽小鬼才會害怕。”丁青山輕蔑地掃他一眼,將槍舞得越發呼呼作響,“不過**厥已於十二年前被兵部尚書李靖大人所滅,與西突厥聯盟的高昌也在兩年前被攻破。去年西突厥來犯,被我大唐軍馬一直殺退至漠北,元氣大傷,料來近幾年內都不會有大的動作。我猜皇上接下來該清理的應是高句麗。我聽說齊王李佑前些時候剛剿滅一夥搶劫貢銀的惡匪,受到朝廷表彰。他現在正在廣納良將,看來是位明主。齊王身爲皇子又官拜齊州大都督,是統領齊、青、萊、密等五州軍事的刺史,此時招兵,必有遠慮。我前去應招,到時候皇上征討高句麗時,齊王軍馬必將出戰,我正好可以一展抱負。”

莫小雨雙眼冒光,目露崇拜:“你知道這麼多事情,又想得好深遠,真了不起了!”

“那是自然。”丁青山昂首斂氣,收勢站好:“《孫子兵法》有云: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你可知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兩句話的意思……”莫小雨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答道:“應該是說做事時要謀劃準確以後才行動,在合適的時機收手纔會有收穫吧?”

“書背得不錯。”丁青山表揚一句,傲然道:“我以後是要當將軍的,做事自要遵從兵法。比如我去齊州這件事就是謀定而後動,剛纔不去和那些山賊硬拼,就是知止而有得。”

原來還有這麼深奧的道理!莫小雨沉眉思索,眼神中流露出明悟:兵法方面的書雖然讀過,卻沒有好好鑽研,不能學以致用,看來還是書讀得不夠啊。

“快走吧!趁太陽還沒落山,咱們得找地方投宿。”丁青山翻翻眼睛,催促道。用得着想那麼久嗎?隨便吹吹牛皮也當真,果然白癡!

爲怕遇上山賊,二人繞開山道,避走小徑,直到天已全黑纔出得大山。

走出約摸有數裡地,前方有一點燈火,待到近處,道旁現出一間客棧。許是常年少有客商往來,客棧既小且破,年久失修。開店的是一對父子,精幹的老頭子做賬房兼廚師,壯實的小夥子跑堂上菜。

倆人奔波一天,只吃過幾塊胡餅,都是又渴又餓。一進門,丁青山立刻叫上一桌飯菜。

不多時,飯菜上桌,品相算不得上佳,倒也有肉有菜。大概是終於盼到有客上門,店家父子異常殷勤,老頭子還叫小夥子送上盆免費雞湯端上。

雖然餓了,莫小雨卻吃得斯文,飯量也小,菜飯大多被丁青山打掃乾淨。丁青山邊吃邊教導莫小雨,言者頭頭是道,聽者頻頻點頭,一頓飯吃得頗爲暢意融洽。

吃到最後,丁青山將店家送的雞湯也喝了個精光。他滿意地撫着肚子,打了個哈欠,只覺睏意漸起。

莫小雨推了推他,勸道:“你快點回屋休息吧。苿莉花根已經起作用了。”

丁青山揉着眼睛問:“什麼苿莉花根?”

莫小雨道:“花聖夏牧笛所著的《花經》有云:苿莉花根安神止痛,以酒磨一寸服,則昏迷一日乃醒,凡跌損骨節脫臼接骨者用此,則不知痛也。”

“說簡單點。”丁青山已困得睜不開眼睛,再聽他背書,真想立刻趴在桌上睡了。

莫小雨道:“簡單講,苿莉花根可以使服用者嗜睡且不知痛。”

“我什麼時候服用過苿莉花根了?”丁青山頭腦昏暈,卻隱約覺出不對。

莫小雨指着盆底說道:“就在店家送你白吃的雞湯裡啊。見你身上有傷,店家好心送湯,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即消除疲勞,傷也能好得快些。”

丁青山一驚,睏意略消:“你是說這湯里加了迷/藥!”

“迷/藥?”莫小雨認真地想了想,道:“苿莉花根是極好的療傷麻藥。如果從安神嗜睡的藥效上講,說它是迷/藥也未嘗不可。”

丁青山大怒,撐桌而起:“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早說!”

“這種事應該早些說嗎?”莫小雨眨眨眼睛,恍然大悟:“也對!苿莉花根磨製不易,應該給店家多加些飯錢。”

“白癡!”丁青山悲憤地罵一句,突覺頭重腳輕,伏倒在桌上深深睡去。

房門大響,獸大獰笑着走了進來:“臭小子,這家店就是本大爺開的!你逃來逃去,還不是逃進了本大爺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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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愚人節,作者鄭重承諾本卷日更,請收藏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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