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關地區屬於丘嶺地帶,像菊花嶺這樣高約百米的山峰已是了不得的大山,大都地方都是數十米高的丘嶺,越過劍關所在,便進入了益州最爲富庶的盆地,是以守益州,必守劍關。王好古以劍關菊花嶺爲中心防區,向前伸出兩條長長的手臂,擺出了一個人字形的防守陣形,利用與菊花嶺相隔約十餘里的雞山與柏樹坡,構成了三個防守區域,菊花嶺爲核心,亦是王好古的指揮部所在,超過一萬人的精銳部隊在此佈防,可以隨時支援雞山與柏樹坡。
“震霆,伱在柏樹坡要當心!”王好古對身邊一位三十餘歲的中年將領道:“雞山之上,亂石嶙峋,坡度很陡,要寨構建都由石料建成,現在雖然還很簡陋,但隨着時日的推移,雞山的防線將越來越穩固,但伱那裡就不同了,柏樹坡坡緩,騎兵是可以衝擊的,這也是爲什麼我在柏樹坡放了六千甲士,而在雞山只佈置了四千人的緣故,如果蒙人要打,很可能選擇伱那裡做突破口。”
霍震霆嘴角帶着一絲淺淺的微笑,“柏樹坡雖然坡緩,但卻長,騎兵仰攻並沒有多少優勢,而且那裡柏樹衆多,巨木林立,就地取材,倒也防便,將軍便放心吧,我這些日子也沒有閒着,我在長約數裡的緩坡之上,挖掘了十數道坑道,每一條都深約兩米,寬約三米,每一道壕溝隔上百來米我都留下一條長約丈餘的通道。而且木材易得。像拒馬這些東西,我可是做了極多,同時利用那裡的柏木,我製作了數十臺簡易的霹靂炮,蒙軍不來則罷,如來,倒是可以讓他們嚐嚐苦頭。”
王好古哈哈大笑起來,“做得好,不過新鮮砍下來的柏樹製成的霹靂炮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散架,伱倒不怕費功夫。”
霍震霆摸了摸鼻子。“這就是我爲什麼出發前將這周圍的木匠蒐羅一空的緣故,反正柏樹坡樹木一時之間是取之不盡,這些霹靂炮只要能堅持一場戰役就可,一仗打完。我又做新的。”
“小心對手火攻。”王好故叮囑道。
“將軍放心,我將挖坑道的泥土都堆在林中,爲的就是防止對手火攻,火來我土淹。”霍震霆打趣地道。
“長坤,伱那裡又給蒙軍準備了一些什麼好菜?”轉頭看着麾下另一員大將姚長坤。
姚長坤今年四十出頭,與王好古是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兩人一起當兵,幾十年下來,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好友,聽到王好古問起他。姚長坤摸了摸自己的短髭,道:“震霆給蒙人準備了一道大餐,我那裡自然也是不甘人後的,雞山雖然不高,但卻陡峭,一路上山,除了石頭還是石頭,我自然是以石爲主了,蒙軍如果來打雞山,騎兵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他們只能下馬而戰,我那裡除了石頭,弩箭,長弓自然是多多益善,以石破盾。以箭殺敵,我倒想看看。將潭州兵打得丟盔卸甲的蒙人到底有幾斤幾兩?”
王好古冷笑一聲,“潘大人十年磨劍,益州十萬精銳枕戈待旦,原本就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如果連蒙人也應付不了,我們如何爭天下?蒙人打來,在朝廷看來自然是大患,但在我們看來卻是機遇。亂世之中出英雄,震霆,長坤,這也是便是我們的起點,打出益州去,我們還有更廣闊的舞臺呢!”
霍震霆與姚長坤都是王好古的鐵桿心腹加兄弟,在他們面前說話,王好古自然不會加以掩飾。而他們兩人當然也知道益州這些年的準備,聽聞王好古此語,都是微笑起來。
“總得等泰州那邊打出一個結果來。蒙人大軍壓境,卻又按兵不動,也不知是打什麼主意,益州自古便號稱天府之國,盆地之內出產富饒,人民富庶,如果蒙人拿下益州,倒是如虎添翼,相信兀達也能看到一點,但現在巴魯圖不溫不火,阿斯蘭在泰州卻與馮從義打得火星四濺,當真奇怪。”姚長坤搖頭道。
“不管他們打得是什麼注意,我們都坐山觀虎鬥,不管是馮從義獲勝,還是阿斯蘭獲勝,只要泰州分出了結果,就是我們出擊的時候。潘越的神策軍已經開始集結,將在我們身後的天門縣駐紮,名義上當然是構築第二道防線,但實則上是等着兩邊分出勝負之後,便立即與我兵分兩路,我出擊潭州,他則徑直南下,攻擊泰州。”
“兩邊同時動手?”霍震霆嚇了一跳。
王好古哈哈一笑,“蒙軍與馮從義所轄兩衛都不是善茬,當真分出了勝負,嘿嘿,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誰都不會好過,我們攻擊潭州,只是爲了擋住蒙軍,而潘越攻擊泰州則是主要目標,一舉將我們四皇子的兵馬殺個殆盡,拿下泰州,我們則逼近潭州,這樣,將益泰連爲一體,到了那個時候,簡述與潘大人的大軍在殺出來,席捲北部諸州,爲爭霸天下打下一個牢實的基礎。”
“那個時候,我們豈不是兩面受敵?”
“有什麼關係?武衛和驍衛滅亡,北部諸州將再無可戰之兵,我們的主要敵人那個時候是蒙人,至於朝廷那方面,嘿嘿嘿,陝州的叛亂就夠他們受得了,大越十二衛,兩衛被滅,實力大損,朝廷還有可能調衛軍千里迢迢進入北部嗎,只怕那個時候朝廷將淪爲守勢,潘大人在北部諸州之中,可也不是沒有盟友的。”
“再說了,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又如何爭霸天下?敢爲天下這敵,方能成就霸業,即便輸了,也轟轟烈烈地幹過一次,史書之上,將會留下我們的名字,不能留芳百載,那便遺臭萬年。總好過窩在益州之中當一個土財主吧!”王好古意氣風發地道,“大丈夫,當揮指方猷,馬踏天下,方不負此生!”
“我們願意隨着將軍一起,攻掠天下!”霍震霆與姚長坤亦都是激動起來。
“我們是兄弟,自當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禍,那自然也是共擋,我與伱們,沒什麼好客氣的。”王好古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霍震霆與姚長坤亦伸出手來,三隻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各自返回防區之後,靜觀時局之變吧!”王好古道。
巴魯圖自然知道劍關不好打,不僅僅是劍關的地形不適合蒙族騎兵的突擊,更是因爲從這些天來兩軍的接觸來看,對方軍隊的精銳程度只怕要遠超過潭州兵。雙方大規模的衝突沒有發生,但在兩軍之間的空白地帶,雙方的遊哨卻在不間斷地交手。對方的哨騎並多,更多的哨探都是步卒,或三五人一隊,或十餘人一組,埋伏在丘嶺地帶的從林中,草叢裡,甚至挖坑打洞,像守株待兔一般,靜靜地爲蒙騎調置着陷阱。
幾個月來來,巴魯圖一仗沒打,倒是損失了百餘騎哨騎,能作哨騎的士兵,自然是軍中的精銳,一下子損失這麼多部族勇士,即便是巴魯圖家大業大,也有些心疼。
巴魯圖是老將,與大越人在數十年前便有過交鋒,上一次的慘敗讓他們這一代人對大越人有了更新的認識,他們從來不認爲騎兵對陣步卒便有天生的優勢,除了機動性更強之外,兩軍當真對壘,裝備精良的步卒並不輸給騎兵,而騎兵的消耗更多,對後勤的依賴更大,如果是搶一把就走,那以騎兵的速度自然沒問題,但現在是要攻城掠地,便不得不與對手逐城逐地的爭奪,消耗便愈發地大了起來。
從對方的防守佈局,以及防守地形的選擇,諸軍之間的協同配合之上,巴魯圖對對面的將領已經有了一個較深的瞭解,不由感嘆,大越的人才實在是太多了,王好古,他根本就沒有聽過,但現在面對對方,自己竟然有一種狗啃刺猥,無處下嘴的感覺。
就在巴魯圖與王好古對恃的時候,和碩特三萬騎兵在族長烏力其的帶領下,到了劍關。這使得劍關之關的蒙騎超過了六萬餘人,在數量上遠遠超過了王好古的益州軍。
“巴魯圖,伱真是老了,面對着區區一州鎮軍,竟然畏縮不前!”下車伊始的烏力其盤坐在大帳之中,嘲笑着巴魯圖。
巴魯圖付之一笑,到了他這個年紀,對這些言語之上的攻擊已經基本免疫,烏力其還是太年輕了,對於大越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更多少的瞭解,前期蒙軍的勝利,讓烏力其對於大越鎮軍輕視不已。
烏力其四十出頭,正是雄心勃勃,想大幹一翻,建功立業的年紀,蒙軍在第一批次的進攻之中,動用了扎爾赤兀惕,塔塔兒,卻將土爾扈特與他的知碩特丟在了後邊,前期的勝利,兩大部落連邊兒也沒有摸到,自然也就談不上戰利品,這讓烏力其很不快活,生活在大漠之中,便是和碩特這樣的大部,也缺錢啊!
他與巴魯圖同屬五王之一,雖然巴魯圖算得上他的父親一輩子的人物,但烏力其對他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他們都已經老了,蒙人的將來在他們這一輩人身上,而在這一批人之中,還有誰能比得他烏力其呢?札木合?鐵尼格?他們都還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