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寵這技能
壽王看不下去了,他將小公主的胳膊一拽,銀飾相撞的叮噹鈴音中響起他不耐煩的聲音:“不跟你見外跟誰見外,別和誰都自來熟。 ”
小公主神色有些委屈,扁着嘴嘟囔了幾句,眉宇間怏怏的。但沒過一會兒她又歡喜起來,晶瑩的大眼睛偷偷溜了壽王一眼,抿嘴悄悄的笑。
這還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呢。往常她撲過去想牽他或者挽他,都教他避開了。
此時,被皇帝抱在懷裡的小承景已然轉過了小身子,好奇的打量起他的皇叔。他看看皇帝,又看看壽王,童聲稚氣的說:“一模一樣。”
他雖沒有指名,但他們都曉得他說的是誰,一時四個大人都笑了。
“哪裡一樣,”壽王指指自己下巴上的饞痣,“我比你爹多一點。”
小承景似模似樣的端詳片刻,誠摯道:“這一點,不要也罷。”
“人小鬼大。”壽王被他逗樂了,再看他遺傳自父母的五官,因爲沒長開,臉蛋兒還是肉乎乎粉嫩嫩的,像小包子一樣。看着就很有手感。
他自來熟地長開懷抱:“來給皇叔抱抱。”
碧桃安撫的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他猶豫了一下,傾身的片刻就被壽王抱在了懷裡。
壽王是誰,那可是皮的連宮廷密道都能給他翻出來的主兒,就是抱個小孩子的花招都要比皇帝多些,更何況他也不用維持皇帝那所謂的嚴父威儀。他將小傢伙一抱一託,坐到了左肩膀上,語氣輕快。
“走,皇叔帶你去看跳舞。”
小傢伙晃了一下,咯咯笑起來。視野的開闊讓他覺得周圍的東西都很新鮮,好奇地張望着,一時把父母都忘了。
壽王抱了人就走,小公主攔他不及,“哎”了一聲見他頭也不回,跺跺腳就要跟着他去,邊是喚他:“等等我――”
皇帝眉峰蹙起,一副不怎麼放心地樣子:“這個子歸!”他熟稔地擺開數落的架勢。
“好啦,”碧桃側了臉衝他眨眼,“韓兄,咱們也跟上去瞧瞧?”
皇帝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他毫無顧忌的將眼前女扮男裝的人攬在身邊,眉梢一挑:“叫我什麼?”
“男男授受不親。”碧桃笑着抵開他,摺扇一開,擺出十足風流的架勢,聲音卻還是嬌脆如常,“走啦。”聽的皇帝直髮笑。
“學也學不像。”
沿途是各色以禽魚蟲花卉爲圖案的燈籠,染色紙綴以各色華麗細條製成,鮮豔奪目。除了模仿上元節用燈來渲染氣氛,還有春夏交季開的滴露鮮花兒,以及花瓣兒乾製的香囊誘人前行。
詩經雲: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
男女表達情感之物,經久彌留的香囊是最不可或缺的。
這讓碧桃想起她初入宮時送他的那一枚香囊。她爲此神情恍了一恍,笑戳戳身邊人:“我送你的生辰禮,還在不在?”
小承景被壽王抱走,一家三口的出遊如今看來倒像是二人世界,除了後頭或近或遠的護衛。很有幾分情人相約的氣氛,她浸染在這氣氛中,不免就起了小女人的心思。
皇帝乾脆將她沒一刻安分的手捉到身邊,興致盎然的看着身邊交輝的燈影。信口問:“哪一個?”微服私訪他不是第一次,不過這類專供情人享樂的節慶他是不會去的。
現在看來,雖比不上元宵佳節精緻華麗,也別有一番鄉野民間的趣味。
“你說呢?”碧桃晃了晃他的手,引來他的注意時看向那邊的香包攤子,她下頷輕擡,眼兒斜斜一睨,波光流轉間透出嫵媚風流之色。
真是長大了,皇帝感嘆。
順着視線看到攤位上擺放的那一溜串香囊的剎那,他了然。復定定看了她一眼,輕笑着逗她:“不在。”
不在?碧桃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信。
他帶着她的視線往腰間一轉,漆黑的瞳仁裡笑意流淌:“沒騙你,確實不在。”
碧桃微惱:“不在就不在。”話說的嬌嗔,眼裡分明還是不信,不過是惱他逗自己玩兒罷了。
見騙不着她,皇帝這才笑着道:“街上人擠人,我怕給擠掉了,沒戴出來。”
“我就知道。”碧桃得意俏皮的一笑,昂着首,像打了勝仗的小將軍,“我送你的東西你敢丟了?哼哼。”
她平日也是大膽的,對着他也是親暱的,卻從未像此刻這樣說過話。就好像他們不過是民間尋常的一對小情人,更甚至是他先歡喜上的她,因而追着捧着,她提的要求,沒一樣不應;她送的東西,都妥妥帖帖的揣在懷裡。
原來縱然是大膽,皇宮裡的氣氛還是將她的天性壓住了。
他不知是慶幸此刻能見到她這樣一面,還是失落於回宮之後恐怕就難以見到了。
技能點數上跳的提示音響起在碧桃耳畔,她歪了歪頭,有些不解。大約是花燈焰火點燃的氣氛太美好,讓他砰然了吧。直到她感覺到鼻子被勾了一下,方氣呼呼地回了神,瞪他。
這男人!剛多喜歡她多一點,就迫不及待的欺負她了。
“不是要跟去看燈舞?發什麼呆。”他取笑。
話裡話外也有難得的隨意。
被他一激,碧桃拽住他就疾走。走了一小段兒,她回頭得意的衝他擠擠鼻子:“是誰慢呀!”小模樣兒再不復她俊俏少年郎的翩翩風度,端的是小女兒家的甜美可人。
不遠處萬盞彩燈壘成燈山,燈焰躍躍,金碧相射,燈山前搭了一座露天兒戲臺,臺下美人兒執燈迎人,臺上舞姬捧燈歡歌,翩翩起舞。
底下人頭攢攢,如山如海,烏壓壓一片兒,比起現代的明星演唱會也是不差的。
眼瞅着就要到了,碧桃被皇帝一扯,帶到邊上去。她不禁問:“怎麼了?”
皇帝把她拉到一個賣手串玉鐲的攤子前,上面陳列的東西賣相尚佳,但與皇宮裡□鮮有精美的貢品一比就相去甚遠了。
那老闆一見來人穿着打扮俱是佳,品貌氣質更是高一人等,忙是哈腰諂笑招呼着:“兩位隨意看,隨意看,小的這攤上可都是好東西。不過您二人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要有入了眼啊,就和我說。保證都是沒瑕疵的好貨。”
他又誇自家的東西好,又誇他二人,好像“見過大世面的人”都會買他家的“好貨”似得。
皇帝充耳不聞,顧自撿起一串兒紅珊瑚手串,上頭一圈攏共十四顆,顆顆紅豔欲滴,色澤喜人。他將手串兒往碧桃的細腕上一套,光滑瑩潤的肌膚同珊瑚紅色相呼應,美的渾然天成。
那老闆是個眼毒的,一看碧桃的長相做派,立馬就笑:“哎呀,這手串給夫人一戴,連帶着它身價兒都蹭蹭地漲了。可不就是天生來襯夫人的。”
碧桃還沒過完男裝癮呢,聞言瞪他:“什麼夫人,誰是夫人。”
“拙荊頑皮。”皇帝卻覺得這稱呼合心意,立即坐實了,還一副“你別戳穿她”的縱容樣子。
碧桃炸毛,就要把手串往下褪。
那老闆忙賠笑:“是小的說錯了,小的說錯了。”他復又道,“這紅珊瑚可是瑞寶,輕易別往外推。況且,十四也是個頂好的數目,佛家說,可使芸芸衆生,欲求女者即得生女,欲求男者即得生男……”
他這話是對着皇帝說的,可不是,誰付賬誰是爺。
皇帝聽了眼睛一亮,叫後頭遠遠跟着的趙忠信來付了錢,拉着猶自不平的小東西走了,他邊走邊低聲輕哄:“你不是說想要生女兒。”
兒女雙全,也是他的心願。
碧桃撇撇嘴:“你難得送我樣東西……差遣奴才送來的賞賜不算!路上個小攤就對付過去了,誰知道這東西是不是次品。”就差沒說他待她不心誠,隨意打發了。
皇帝笑着撥了撥她腕上那一串紅珠,讓她再看:“是不是――狀如紅豆?”要不然,他也看不上這些路邊手串的材質。
不過是人好景好氣氛好,順從心意表個情罷了。
碧桃的臉騰一下紅了,倒比那紅珠還更像紅豆的色澤些。紅豆說相思,這樣的情,誰來表都不讓人意外。但是一個皇帝――
他們都是隻會賜予寵,不會寄託思念的。
“那我就勉爲其難戴着了。”她還撅着嘴,只是眼中已是全然的歡喜,夾雜着一絲心動與感動。
“薛姐姐――快來快來!我們在這兒!”小公主踮腳衝他們招手,聲音明快。因他們也不在人海里擠着,離碧桃二人倒不遠。
碧桃正兀自歡喜,與皇帝一道兒快步走過去時,臉色也不如方纔那樣對突如其來的熱情尷尬無措,而是笑盈盈地喚她:“阿笙。”
“噯,”小公主的笑容愈加明亮,她咯咯笑着,語氣可愛道,“他們在玩兒套圈呢,你們要不要玩?我還是來了京城才知道有這個哩,這裡果然熱鬧有趣。”
碧桃一眼望去,果然看見壽王正把着小承景的手,教他怎麼樣投的更準。
空地上擺放着套圈使的物品,有方纔瞧見過的手串、香囊之類的小物件兒,還有圓燈、關刀燈、骰子燈等慶典必備的燈籠。只是諸如走馬燈這般大件且貴重的不曾有,想也是,否則可要血本無歸的。
壽王彎着腰,全神貫注的教着小傢伙,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走近。
沒多一會兒,小承景成功圈住了一盞小燈籠,興奮的撲去抱住孃親,他臉蛋兒紅撲撲的,把燈舉的高高的:“給娘!”
那小燈籠很是特別,竹篾編的普通圓形,外面膠沾的白絹亦是如常,但裡頭星星點點的螢綠色映在燈壁上,竟是一盞螢火燈籠。
此刻,壽王也已直起身來。挺拔的身姿,懶散的笑容,還有華貴的衣着,邊上路過的少女皆被勾的心頭小鹿亂跳,紅着臉悄然打量他。
碧桃接過燈誇了小傢伙幾句,見這情景不免想笑。無差別釋放荷爾蒙攻擊啊這是。
“皇兄,”壽王瞥了正笑的促狹地碧桃一眼,又懶洋洋地改了口,“哥,玩不玩?”他擡擡手裡環套環的七八個木圈,隨意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半天覺得稱呼兄長好正式,話說回來……壽王叫皇帝“哥”的時候,窩心怦然怎麼回事。
今天真是虛驚一場……不過因爲回稿回了半天才發現文件夾裡有一大段,還是浪費了一點時間,本來是計劃把燈會寫完的。
總之明天結束了燈會之後,又要開始腥風血雨(大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