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用了後半夜的時間碼出這一章,雖然很慢,但覺得這一章寫出了自己想表達的東西。昨晚的單章之後我一直沒敢看書評區,在寫完這章之後纔打開網頁,我怕看到了你們的支持而自己卻還在頹廢,幸好還是寫出來了。我又怕書評區還是冷冷清清,所以直到上傳這一章纔敢看。月票漲了那麼多,你們也都在留言支持我,心裡這一刻變得那麼暖和,我會堅持會繼續,會讓爭霸完美,會讓未來完美。我愛你們!)
看着面前這個陷入昏睡的胖子,方解難以想象他是怎麼一路走回來的,在這之前又經歷了什麼。在沁林郭勒分開的時候這個胖子還是一臉燦爛的笑意,就要見到他最敬佩尊重的二師兄的那種喜悅躍然臉上。那個時候的項青牛沒有一點對即將登上大雪山的擔憂,得瑟的就好像一個成功得到心愛禮物的孩子。
可是現在,這個好像永遠不會有煩心事的胖子靜靜的躺在方解面前好像失去了九成生機。他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經無法遮擋住身軀,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傷痕。唯有那條象徵着中原道尊身份的玉帶依然乾淨,完好無損。
即便是在昏睡之中,項青牛的眉頭依然皺的很緊,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也不知道是因爲身上的傷勢讓他疼的無法忍受,還是睡夢中正在又一次經歷之前的苦痛。
方解看着他,心裡忽然有些絞痛。
中原武林中,從來不缺乏敢於挑戰壓迫的人,也從來不缺敢於指天罵孃的人,在西方大草原上被奴役了千年的人們中已經很難找到一個能挺直了脊樑的男人,可在中原,這樣血性的漢子並沒有消失。
也許有人會說,佛宗再強大對世人的奴役再嚴重,不是沒有牽連到中原嗎?
被奴役的草原人都不去反抗,中原人去反抗什麼?
有這樣思想的人,或許永遠也不能理解楊奇理解蘇屠狗理解項青牛理解十幾年前慨然西行從容赴死的中原江湖客。
看到項青牛獨自一人回來,方解其實已經能猜到大雪山上那一戰的結局,但他想象不到那會是多慘烈的一戰。只有項青牛回來了,楊奇沒有,陳氏兄弟沒有。或許……就如同幾年前跟在楊奇身邊傻笑着西行的蘇屠狗一樣,再也不會回到他們心目中的永遠的家鄉……中原。
方解試圖在項青牛身上找到什麼丹藥,他知道道宗的小金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可翻遍了那件破碎不堪的道袍,一無所獲。這個視財如命的胖子啊,現在一無所有。
卓布衣和沉傾扇等人都一臉肅穆的看着項青牛,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是最真誠的敬佩和深深的擔憂。
這世間有一批敢於挑戰所謂神靈的勇士,毫無疑問,項青牛是其中之一。如果方解不是有着太多太多的羈絆,或許他也是站在項青牛身邊登上大雪山的人,然後將自己的身軀長埋冰雪之下。
“誰能告訴我,怎麼救他!”
方解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帶着顫音。
沒有人回答,卓布衣微微搖頭臉色悲傷,沉傾扇甚至別過頭不願意看方解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
他們都知道,項青牛的傷太重了。
體無完膚。
身爲道尊,已經道心明悟的道宗領袖,一個被萬星辰寄予厚望的江湖新秀,傷成這樣還能走回來其實已經當得起所有人曾經給他的讚美。卓布衣不甘心的伸出手再次診脈,幾分鐘之後重重的嘆息一聲。
“氣脈全毀,丹田崩開了一角,一百零八處氣穴有一大半都被震碎……這樣的重傷,換做別人只怕早就已經死了。他能靠着毅力走了近萬里路回來,便是奇蹟。”
“我不要聽什麼奇蹟不奇蹟的話,我只要你們告訴我他還有沒有救,能不能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會死!”
卓布衣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給出方解其實已經知道的答案。
“他能走回來,就肯定不會死!”
過了好一會兒,方解忽然咬着牙說了一句,他回頭掃視衆人問:“這世間不乏能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寶,你們說,告訴我都有什麼,我去找!”
“沒用的……”
沉傾扇走過來握着方解的手,看着方解輕聲道:“那些傳說中的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你能找到也不是三五日的事,他現在的傷只怕已經熬不過今天了。之前能走回來憑着的全是一股毅力,看到咱們的人的那一刻他繃着的那口氣鬆了,再想續命……”
後面的話,沉傾扇不忍心繼續說出來。
“不能救?”
方解喃喃,肩膀劇烈的顫抖着。
“等等!”
站在方解身邊的沐小腰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看向方解眼神裡都是希望:“方解,你還記得不記得,在樊固的時候你自己查看體內氣脈,唯獨有一條氣脈不知道是何能力,然後你有事就急急離開,當時我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已經多年的老木忽然生出了一葉嫩芽,後來我們還與你說過!”
沉傾扇聽她聽到這件事,頓時眼前一亮!
“對!”
她使勁點了點頭:“那條氣脈的能力,既然能讓枯木再逢春生出嫩芽,未必不能幫人恢復生機,就算不行也可以試試,畢竟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辦法!”
方解一怔,然後立刻上前將自己的右手貼在項青牛的心口上,他閉上眼,尋找着體內那條一直不知道有什麼能力功效的氣脈,找到之後,拼盡全力的將這氣脈裡不爲所知的能力往外壓榨。
他的右手上漸漸的有一種淺綠色的光芒若隱若現,很柔和,就好像剛剛舒展開身體的嫩芽一樣的顏色,當這股淺綠色的光芒出現的那一刻,屋子裡好像有盎然的生機立刻瀰漫開來,所有人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那麼溫和舒服。
衆人的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去打擾方解。
他們的眼神裡都是期待,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
……
沉傾扇見方解搖搖欲墜立刻上前扶着他,沐小腰掏出手帕擦拭着方解臉上的汗水。此時的方解臉色白的好像病入膏肓一樣,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身體不停的顫抖着,如脫力一樣甚至連站立都不能保持。
“不要繼續了。”
沐小腰帶着哭音哀求,攥着方解的手試圖攔住他。
方解對她溫和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
他緩緩的把手從沐小腰手裡抽出來,再次貼在項青牛心口上。
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他幾乎將那條氣脈裡的力量榨乾了,可項青牛依然沒有任何起色,依然昏沉沉的睡着。
“再這樣的話救不醒他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沉傾扇勸道:“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們不會阻止你繼續救他,只求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方解再次搖頭,聲音很輕的說道:“你們說的對,這可能是唯一救他的法子了。如果因爲我的放棄而讓他就那麼朝着鬼門關裡走,我後半生都沒辦法睡個安穩覺。我很好,很好……不要擔心,就讓我再試一次,也許就在下一刻他就會睜開眼睛……”
完顏雲殊不是很清楚方解正在做什麼,對於修行上的事她明白的不多。可是她看得出來,方解似乎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試圖將那個快要失去生命的人拉回來。看着方解慘白的臉色,看着他微微顫抖着的嘴脣,看着他臉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完顏雲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可她又怕打擾了方解,所以死死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溪流一樣滑落。
卓布衣轉身看向外門,咬着嘴脣直到有血絲浮現。
屋子裡變得格外安靜,除了方解粗重的呼吸聲似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這樣又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方解的臉色已經差的好像死人一樣。他放在項青牛胸口上的手不住的顫抖着,手背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格外清晰。
“求你”
沐小腰從後面抱住方解的腰:“求你不要繼續了,再這樣你會死的!”
方解將涌到嗓子裡的血嚥下去,以爲自己藏的很好,卻沒有發現血其實已經將他黑紫色的嘴脣塗抹的異常鮮豔,和他慘白的臉色相比尤爲顯得醒目。
這一刻,他如妖孽一樣不肯放棄自己的堅持。
“再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試圖讓自己笑笑,可他卻不知道此時他的笑容有多難看。
他咬着牙將最後一絲能力從氣脈裡擠出來,終究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若不是沐小腰在後面抱着他,他已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腦海裡有個聲音不斷的盤旋着。
“救不了嗎?我救不了他?”
“我還是沒有救了他……”
……
……
世界是黑暗的,黑的那麼透徹。
沒有一絲光。
也許這是黑夜離開前最後的掙扎,所以黑色顯得那麼濃烈那麼猖狂。可即便黑色再頑強,終究有離開大地的時候。當一線微光出現的時候,光明將佈滿整個世界。
那一線微光就好像是出征的雄壯號角聲,就好像是情人在耳邊的甜膩呢喃,就好像人們迎接朝陽到來而發出的歡呼聲,最終將沉睡中的方解從黑暗中拉了出來。那一線微光,是他的眼簾微微開啓。
嗓子裡發出一聲呻吟,方解睜開眼看到了面前一張張滿是關切的臉。
“醒了!”
看到他睜開眼,衆人忍不住發出一陣驚喜的呼喊。
頭很疼,嗓子裡也很疼,除此之外方解找不到其他感覺。
“項青牛呢?”
他問。
嗓音就好像不是他的,粗獷沙啞的如同風吹過隔壁上的石頭。
“他……”
沉傾扇張了張嘴又停住,這讓方解的心裡那份希冀幾乎徹底散去……
“白癡……”
衆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極虛弱卻透着一股子頑強:“師叔是那麼容易死的嗎……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着我死,就算你拼死也得把老子從閻王手裡拉回來,所以我回來了……小方方,道爺就知道自己不會交錯朋友!”
他的話很混亂,一會兒自稱師叔一會兒自稱道爺一會兒自稱老子。
但他很高興很自豪很得意。
高興於自豪於得意於,方解是他的朋友。
方解盡力坐起來,透過人們的縫隙看到後面躺在躺椅上臉色憔悴的胖子,看到他在對自己笑,雖然笑容裡還帶着難以釋然的傷感,可笑容依然那麼真誠。於是方解也笑了笑,顫抖着嘴脣罵了一句。
“他孃的死胖子……”
項青牛撅了撅嘴:“道尊……不能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