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寧璞玉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着沒有人。
倒是桌子上擺着乾淨的衣裳,看樣子是剛送來的。
更衣洗漱完畢,她才慢悠悠的從房裡走出來。
冷衍就站在亭子裡的樹下,擺着吹洞簫的姿勢,凝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這麼早起?”寧璞玉還是有點尷尬,說話的時候並不敢看他的眼睛。
收回了心神,冷衍道:“等下宸貴妃會來。”
“是麼?”寧璞玉不以爲意。“宮裡就是她的家,她想去哪都行。”
“你最好有些準備。”冷衍是怕她腦子一熱,就把撞破冷冶那件事揭穿,叫宸貴妃下不了臺。
其實寧璞玉真的很想揭穿她,不是當權者就有資格玩弄別人。
可惜,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她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無權無勢,揭穿宸貴妃能怎樣。她的話,沒有人信。
“我記住了。”她順從應聲。
正說着話,榮華苑的門就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奴才給二殿下請安,給寧側妃請安。”
“什麼事?”冷衍其實猜到了。
“皇上請您移駕穹華殿。幾位皇子都已經到了。”
怪不得冷衍要叮囑她呢。原來應付宸貴妃這件事,就交給她一個人了。
“早去早回。”她柔柔叮嚀。
冷衍點了下頭:“等我回來。”
首領太監有些彆扭,心想不就是片刻的分別嘛。這倆人還眉來眼去的暗送秋波,真是不嫌臊得慌。
寧璞玉隱約能感覺到,這宦官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忠厚。
尤其他是皇上身邊的人,日日能在皇上身邊吹耳朵風。背後重金收買他的人一定不少。
這宮裡危機四伏,人心叵測,寧璞玉一點也不喜歡。
雖然妃嬪們穿金戴銀,錦衣玉食,可她們的心只用來算計人,不免太累。
“還愣在這裡!都不曉得幫我一把?”
背後蒼老的女聲,驚得寧璞玉差點跳起來。“誰……”
轉過身,她看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吃力的提着兩個食籃。“寧側妃是瞎了嗎?我站的這麼近,還要這麼大嗓門說話?”
“對不住您,婆婆。”寧璞玉連忙從她手裡接過食籃:“多謝您送東西過來。”
“你叫我什麼?”
“婆婆啊。”寧璞玉沒覺出有什麼不對。
“你可是貴人啊,我就是個送吃送喝的老婆子。當不起。”老婦有些矯情的說。
寧璞玉被她逗樂了:“那您說我應該怎麼稱呼您才合適?”
“叫我劉嬤嬤。”
“好,劉嬤嬤。”兩籃子食材不輕,寧璞玉提着走到小廚房裡,都有些喘。
劉嬤嬤一臉的鄙夷:“年紀輕輕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看就知道是千金貴小姐,怕是從沒幹過這樣的粗活吧?”
“讓嬤嬤見笑了。”寧璞玉的確好久沒幹過這樣的種活了。自打進了二皇子府以後。
“那貴人還沒用過早膳吧,讓老婆子我給你露一手?”劉嬤嬤作勢就捲起了袖子。
寧璞玉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敢勞動嬤嬤,還是讓璞玉來吧!”
“你怕我在飯菜裡下毒嗎?”劉嬤嬤很是不高興。
“真不是這個意思。”小廚房裡有把椅子,寧璞玉搬了過來:“嬤嬤您經驗豐富,在旁邊指點我就好。”
這讓劉嬤嬤有些意外,這丫頭竟然不生氣。
“好。那老婆子今兒就倚老賣老一回,看看這位貴人你有什麼本事。”
寧璞玉衝她微微一笑,把乾淨的食材都拿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位劉嬤嬤心地挺好的。粳米白麪蔬菜鮮肉,什麼都有。
看着這些吃的,寧璞玉心裡就有數了。洗了米,摘了菜,切好了肉。她動作麻利的忙活在鍋臺前,什麼都不耽誤。
劉嬤嬤靜靜的看着,起初滿臉質疑,看了一會之後,就目光裡就只有讚許之色了。
“這位貴人手藝不錯嘛,誰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了。”
“嬤嬤叫我璞玉就好。”她笑着說:“我可算不得什麼貴人。這宮裡金貴的人太多,我呀,就是個小丫頭。嬤嬤不嫌我嫌我煩,能陪我說說話我就很高興了。”
寧璞玉做了一道米粉蒸肉,蒸了個豆腐釀丸子。又用肥肉靠油,將油棄之不用。反而用幹了的肉炒了青菜。
轉眼的功夫,三道菜就擺在面前。
劉嬤嬤不由吞了吞口水:“看着像模像樣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寧璞玉大大方方的把碗筷準備好:“嬤嬤嚐嚐看,有什麼不足之處,還請指教。”
正說話,外頭又有了動靜。
“宸貴妃娘娘駕到——”
寧璞玉趕忙擦了擦手:“嬤嬤慢用,璞玉去去就來。”
“嗯,你去吧,別管我。”劉嬤嬤坐在竈臺邊吃的高興。“去吧,去吧。”
看她這樣子,寧璞玉只覺得好笑。稍微收拾了臉色,她快步迎了出去。
彼時,宸貴妃已經叫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臉色冷厲的看着她。
“賤婢就是賤婢,即便在這種腌臢地方,也能活的舒坦。”宸貴妃揚起下頜,高傲的俯視她。
“妾身給宸貴妃娘娘請安。”寧璞玉懶得聽那些污言穢語。不喜歡的話,自動掠過就是。
卿馨端了一盞茶送到她手裡:“娘娘,潤潤喉。”
宸貴妃接過,慢慢的喝了起來。
只看着架勢,就知道今天且得折騰呢。寧璞玉心裡其實也挺反感的。
巴不得宸貴妃一下子來此猛的。勇無後患。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宸貴妃微微虛眼,似是不耐煩。“到底你怎麼得罪了冷冶,還得衍兒爲了救你,捅了這麼大的婁子。”
“宸貴妃娘娘真會說笑話。”寧璞玉仰起臉,與她四目相對。“妾身從未得罪五殿下,五殿下也並沒有想要妾身的命。何來的二殿下爲了救妾身,捅婁子?這話,妾身聽不明白。”
“知道你一貫巧舌如簧,嘴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宸貴妃風輕雲淡的說着話,同時遞眼色給身邊的宦官曹新平。”
“擡上來。”曹興平一揮拂塵。
忙有小太監舉着兩根木棍呈上來。
卿馨因爲佩瑤的事情怨懟寧璞玉,有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可能放過。
“寧側妃休怪奴婢多嘴提醒一句,若今日還不肯說實話,受苦也就難免了。”
寧璞玉抿脣一笑,目光不經意的劃過宸貴妃的臉:“其實說與不說,下場還不是一樣嗎?我只是不明白,宸貴妃娘娘您身爲二殿下的姨母,爲何在這個時候不是想幫他,反而要往他身上潑髒水。”
“大膽。”宸貴妃登時坐直了身子:“你竟敢污衊本宮!本宮幾時往衍兒身上潑髒水了。來到這樣下作腌臢的地方,不就是爲了替衍兒洗脫罪名。是你惹禍上身,連累了衍兒,死不悔改就算了,竟然還敢信紅口白牙的污衊本宮。卿馨,給本宮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
“娘娘息怒。”卿馨微微屈膝:“奴婢會替您好好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
說話的功夫,卿馨就走到了寧璞玉身邊。她一把接過內侍手裡的棍子,朝着寧璞玉就揮了過去。
不躲才傻呢!
寧璞玉一個側身,輕而易舉就避開了。
“好哇!你竟敢忤逆宸貴妃!”卿馨當時就火了。“你們還愣在這裡,還不趕緊把這賤婢按住。”
“說不過,就要動手了?”寧璞玉最討厭這樣的人。“可惜,要捉住本姑娘也不容易。”
她不會武功,但是輕功不錯,上躥下跳,四處翻飛。
簡直看的人眼花繚亂。
卿馨被她耍的暈頭轉向,加上太陽晃眼,頭昏眼花的跌坐在地。
這場面不要太逗樂。
“卿馨。”宸貴妃只覺得沒面子:“不必跟她客氣,忤逆本宮,抓住了直接打死。”
提到死字,寧璞玉有些惱了。
“妾身自問,從來沒的罪過宸貴妃娘娘。可娘娘您每每見到妾身,總是想方設法的想要妾身的命。旁人不知也就算了,您當妾身真的不知其中的緣故嗎?”
宸貴妃站了起身:“那你就說說看,本宮爲何要取你的命。”
“因爲我娘。”寧璞玉含笑道:“我娘奪走了你的心上人。”
“你胡說。”宸貴妃怒不可遏的瞪着她:“你可知本宮如今的身份?滿嘴的不乾不淨,看樣子是真的活膩了。”
語聲未落,數十名精悍的侍衛從院牆外翻飛進來。一步一步的向寧璞玉靠攏。
“給本宮亂棍打死這賤丫頭。”宸貴妃覺得唯有這樣,方纔解氣。
寡不敵衆,寧璞玉要是縮了頭,那就真成了烏龜了。
“爲了排除異己,你設計故意帶我去藏龍殿。又讓小侍婢指錯路,害我撞見五殿下的不光彩事。你知道五殿下性子野烈,凡事欠缺思慮。所以他必然要動用宮中戍衛,將我擒住。你也料到我不會屈從,必然要揭穿五殿下的醜聞。偏偏失蹤的丫頭薑汁,是瀅妃娘娘的近婢。這事情一鬧起來,連瀅妃也要被皇上責罰。宸貴妃你當真是好謀……”
算字還沒說出來,背後就重重的捱了一棍子。
寧璞玉躲避不及,只覺得骨頭都要被敲碎了,疼的她齜牙咧嘴。
可惜,這點痛嚇不住她。
“這如你怨恨我是一回事。當年,你和我娘爲同一人情動。偏偏他選了我娘而沒有選你。後,你入宮爲妃,卻心懷怨恨。只是當時爲求博寵,你根本顧不上對付我娘。所以她才能安安穩穩的過簡單的日子。再後來,娘去世了,你的恨意無從宣泄……”
說這話的功夫,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棍子打過來。
寧璞玉快要沒力氣去躲,但嘴上的話還是一樣的鋒利:“所以你纔要處心積慮的整死我,以化解你心裡藏了十多年的恨。身爲貴妃,氣量如此狹隘,也是罕見。更重要的是……你有皇子在側,你得爲他謀取前程。所以即便身爲姨母,你也不會叫二殿下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