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榮苑的廂房不少。冷衍卻執意不許她去另一間房。
入了夜,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夜,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寧璞玉有點難爲情。“我就睡隔壁,有事發生我會大聲呼救的。”
冷衍並不贊同:“有事發生,你還沒來得及呼救,咽喉可能就被割開了。”
伴隨着語聲,他比劃了一個嚇人的動作。
寧璞玉縮肩捂住了脖子:“爺,不帶這麼嚇唬人的。”
知道她擔心什麼,冷衍卻故意逼近幾步。“在馬車上,你那骨不要命不怕死的勁兒哪去了?”
想起當時她捏着下巴,迫使自己看着她那股英氣。冷衍就覺得好笑。“現在竟然怕了?”
“我不是怕……我是怕……”寧璞玉不敢解釋清楚,太糗了。
“爲夫累了,側妃咱們早點歇息吧?”冷衍一個響指,竟然滅了牀邊的燭臺。
寧璞玉心慌,臉也燒起來。好像陪他同生共死挺容易的,可是陪他同牀共枕就……有點奇怪了。“爺,那什麼,要不然妾身給您跳支舞吧?時候還早呢!”
他沒有迴應,只是往她身上一撲。
寧璞玉受不住力,整個人倒在牀鋪上。
這時候,他的雙手竟很自然的托住她的後腦。
“噓。”冷衍輕輕道:“有人。”
寧璞玉豎着耳朵,根本聽不見人聲。卻敏感的覺出一個黑影劃過,透進房中的月光一暗。
果然有人!
天才黑,就這麼急不可耐嗎?
不用說,這宸貴妃的耐性是真的不太好。
“爺,別這樣嘛……人家會怕疼!”寧璞玉捏着嗓子,矯揉造作的嚷着。“哎呀,您怎麼這麼粗魯!”
冷衍驚悚的看着她,身子一顫,驚異的無言語對。
“爺,輕點。”寧璞玉則表演的起勁,纔不理會壓在她身上的人一臉敗相。“爺,牀都在晃了。不會把妾身摔下來吧?”
配合着話音,她還使勁的晃了晃牀。
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冷衍恨不得捲起棉被捂死她!
兩窗外是誰都不知道,就在這裡胡鬧。
直覺告訴他,來的人也許是瀠繞。
“你夠了。”冷衍嫌棄的看着她:“別動。”
“爺,不夠,再玩一會吧!”寧璞玉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窗外人影又是一閃,便再沒了動靜。
寧璞玉這時候才捂住了心口:“嚇死我了!哦,不對。是壓死我了。爺,人都走了,你到時快起來啊!”
她不滿的想要推開他。
“現在不晃了嗎?”冷衍不懷好意的看着她:“你不是沒玩夠嗎?”
“我就是做做戲,爺,你別當真。”寧璞玉警惕起來,身子不由一僵。雙手擋在身前抵在冷衍的胸口,不讓他靠的更近。“爺,時間不早了,您該歇着了。”
冷衍看她侷促不安的樣子,清冷的笑了出來。“假戲真做你聽過嗎?”
“別逗了,爺。”寧璞玉瑟瑟發抖:“妾身讀書少,你別嚇唬我。”
離得這麼近,寧璞玉渾身不舒服。原本瑩白的臉龐,一下就透出了滾燙的緋紅。
說真的,冷衍沒被哪個女人在拒絕過。在沒遇到她之前,有誰不是對他投懷送抱?“丫頭,聽着,玩火你玩不起,所以,怪怪的睡到裡面去,別惹我。”
這話是赦免她了!
寧璞玉輕呼了一口氣:“爺,謝謝你開恩。”
他只是不喜歡勉強她罷了。
男歡女愛,尋常又自如的事情。摻雜些許的勉強,會很沒意思。
他身子一起來,寧璞玉幾乎立刻滾到了裡面。幸而牀寬大,誰也不挨着誰。
也就沒有剛纔那麼緊張和尷尬。
“爺,謝謝你。”她小聲的說。
其實,他如果真的硬來,她也躲不掉。但他沒有,以至於她心裡暖暖的。
“我不是什麼樣子都接受。”冷衍嫌棄的轉過身去,背對着她。
“是麼!”寧璞玉的好心情瞬間就不美麗了。凌空比劃了個一腳蹬他下去的動作。要是真的把他踹下牀,應該會惱羞成怒吧。所以還是想想就好了。
這一晚,開始兩個人都睡不着。後來太困也太疲倦了。就不知不覺的進入夢鄉。
只是難爲他們還能安眠。
整個二皇子府籠罩着厚厚一層暗無天日的恐懼。
寧璞珍一動不動的坐在堂上,女眷們皆在。
馮青檸的臉色最不好,一邊是傷重昏迷着的哥哥,一邊是生死未卜的夫君。她的手一直擱在肚子上。很怕孩子因爲她的情緒不好,再有什麼閃失。
“青檸,你回房去歇着吧。有什麼消息,我自會叫人告訴你。”寧璞珍看她也是可憐,少不得關懷一句。
“謝皇子妃好意。可是妾身根本沒有睡意。”
榮燕雯哭的眼睛都腫了,卻還是勉強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皇子妃,事情緊急,府邸被封鎖。你說咱們能有什麼辦法通知母家,聯合朝中官員爲爺脫罪求情?”
“脫罪?”寧璞珍很不喜歡這個詞。“爺根本就沒有做過的事,何來的罪?”
“妾身相信爺沒有做過,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子妃您該明白,宮裡做什麼未必需要十拿九穩的證據。再說,能誣陷爺的人,一定不簡單。咱們能想到的,他如何會想不到。這時候,只要爺能脫罪,妾身就是死了也甘願。”
榮燕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她不敢想沒有二殿下的日子該怎麼過。要是真的救不了,她也不要苟活了。
一想到這裡,她更激動了。“爺要是有什麼不測,妾身必然隨着去了……”
這話聽得馮青檸雙腿哆嗦起來:“皇子妃,您說爺真的會有事嗎?皇上真的會不信爺嗎?”
寧璞珍的心也是一團亂麻,腦子裡全都是漿糊。
“你們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她繃緊了心絃,沉重道:“如果宮裡有切實的證據,就不是押解入宮這麼簡單了。身爲爺的妻妾,咱們更得堅信爺是清白的,皇上一定會給二殿下這個公道。而不是躲在這裡一味的自己嚇自己。”
沉了口氣,她艱難的說:“現在只怕咱們做什麼都是錯,做什麼都多餘。鬧不好,非但救不了爺,還會搭上整個二皇子府的前程。所以,清者自清,我不許你們任何人接觸府外的人,更不許你們將府裡的消息送出去,叫歹人有機可乘。拿住了咱們的把柄。”
這話有幾分道理。魯雙虞第一個點頭。“皇子妃說的不錯,妾身贊同這個做法。”
寧璞珍微微頷首,看了看她蒼白的臉龐。“從前每日在府裡做什麼,這些日子,你們就都還做什麼。就先這麼打算吧。”
“皇子妃。”榮燕雯不肯就這麼算了:“即便不聯絡母家,也總要遣人入宮打探消息吧?至少……至少讓妾身知道爺是否安然無恙。”
“你這麼怕也有事,就多抄些經文好好誦讀,替爺多祈福。”寧璞珍閉上眼睛,心裡火燒一樣的沉痛。“總之,我的話不許變,誰都不能送消息出府,更不可私自聯絡母家,給這件事情再增添幾分險峻。璞玉……跟爺一起入宮了,有她在側照顧,爺的衣食起居,你不必擔心。”
魯雙虞似是喃喃自語,但說的聲音其實一點也不輕。“寧側妃能與爺同生共死,只是這一份情,來日就超越了府裡所有的人。”
不免有人心裡矛盾起來,一方面,她們希望爺能好受些,身邊有人照應。一方面,她們有怕極了也會專寵這個人。往後連自己站的位置都沒有了。
“好了。”寧璞珍極爲不耐煩:“這麼晚了,都回房歇着去吧。今晚怕是睡不好了,明早誰都不必過來請安,睡醒了養足精神再說不遲。”
“是。”幾人齊齊行禮跪安。
寧璞珍這才落下淚來。
“娘娘,您別擔心,爺一定會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
“我知道,爺一定可以度過這個難關。”說真的,這個時候,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身爲正妻,母家靠不住,幫不上忙也就算了。
她竟然還沒有勇氣陪着爺一起入宮。事發當時,她真的猶豫了。
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璞玉追了出去。
“大小姐。”洛晴有些忍不住:“就是您責怪,奴婢也要問一問。”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責怪不責怪的。你說吧。”寧璞珍抹了把淚,沉靜的看着被風吹的搖曳不定的燭火。
“您不是說,四小姐心裡的人是三殿下嗎?那這一回,她爲什麼心甘情願的陪着爺入宮。難道她會嫌自己命長?還是,她根本就是三殿下埋伏在咱們府裡的眼線,伺機要取爺的命?”
“你胡說什麼!”寧璞珍頓時就惱了:“璞玉豈會做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背主求榮,爲了別人來陷害自己的夫君。”
寧璞珍疾言厲色道:“往後,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
“奴婢該死。”洛晴跪下告罪:“大小姐息怒。其實,奴婢也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四小姐不是這種性子。”
“那你還要說?”
“奴婢是想說,若非如此,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洛晴咬了咬脣瓣,擰着眉頭,臉色凝重道:“一定是滄浪園中的朝夕相處,四小姐已經對爺動了心。”
這話,驚得寧璞珍呼吸急促。“你是說,璞玉她……愛上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