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鈴惜談吐很有修養,說話輕聲細語的,很令大家覺得舒心。唯獨陸滿月始終冷着臉,聊了會兒天,她終於憋不住了,發聲嚷:“該吃晚飯了呀!餓死我了!”
吳媽媽趕緊說:“要吃了要吃了,我這就去廚房傳菜。”
陸老爺子拄着手杖站起來,對楊鈴惜說:“楊小姐,這邊請。”
她微笑起身,沒走幾步被陸滿月衝上去非常親暱地挽起手臂,“楊小姐,你也在讀書嗎?在哪裡讀的呀?”
蘇以維皺了下眉,不知她又想幹什麼。
“我已經畢業兩年了。”
陸滿月笑着說:“那你比我大,我該叫你鈴惜姐!”
“鈴惜姐,你和我坐一塊。”陸滿月熱情地拉着她落座,親密地像是相識很久遠的朋友。只有陸紀堯一臉要看好戲的表情瞄了蘇以維一眼,蘇以維自然看得懂,往楊鈴惜旁坐下。
這麼細微的舉動,令陸滿月心裡突突冒火。
兩邊都有空做,他竟然選擇坐在她旁邊!
陸宅裡的廚師做得飯菜特別可口,夏如秋正埋頭吃着陸紀堯夾來的菜餚,感覺舌尖都充斥着幸福感。餐桌上看似和諧其樂融融,但陸滿月就跟顆定時炸彈似的,時刻會爆炸,令人提着心。不過,一頓飯都快接近尾聲了,她倒沒搗亂,只是和楊鈴惜有說有笑的,大家都覺得會相安無事,她終於發功。
“鈴惜姐,你和我三哥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楊鈴惜臉小紅一笑,“其實我跟蘇醫生只是普通朋友,之前他是我的主治醫生。”
“原來是醫患關係,你身體現在沒事吧?”陸滿月不罷休得說。
她點點頭,“已經完全康復了。”
“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楊鈴惜說:“嗯,我家在A市。這次父母都去外地參加學術研討會,正好我準備來北京玩一陣子,無意說起蘇醫生就邀請我來這裡過除夕。希望我沒有打擾到大家。”
“過年就要過的熱鬧,楊小姐能來我們很高興。”陸老爺笑着與她客套。
陸滿月將碗裡的杏仁羹挖得粉碎,託着腮幫子笑容滿滿得說:“鈴惜姐原來出聲書香世家,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呢。不像我家,哎?你知道我家是做什麼的嗎?”
“陸家很有名望,是商界巨頭。”楊鈴惜溫婉而答。
陸滿月擺擺手指,“那是現在,之前陸家可不是什麼商界鉅子,我爸之前是古惑仔,黑道的。你知道古惑仔嗎?就是港片那種,一腔熱血撒頭顱,看誰不順眼,西瓜刀掏出來就砍那樣的。還有我二哥……看他現在斯斯文文的,三好老公之前金三角做生意的,金三角知道嗎就是那些……”
“陸滿月!”陸老爺子冷喝一聲。
夏如秋差點被嗆住。
楊鈴惜的笑容有些尷尬了,陸滿月抿脣,不死心道:“你眼中的蘇醫生,其實並不是我真的三哥,他只是陸家收養的孩子。”
“滿月!”連陸紀堯都冷下來了:“不許沒禮貌!”
“我怎麼沒禮貌了?我實話實話免得哪天人真嫁來陸家又反悔!”
陸紀堯冷喝:“吃完就回房間!”
她還想鬧,見二哥戾眸深沉,只得輕哼一聲擱下筷子往外跑。夏如秋要上去追,被陸紀堯拉住:“別管她,她自己鬧騰會兒就會回來的。”
陸老爺始終沒插話,喝着茶水,無關緊要一般。
也不知心裡在打什麼算盤,還是早已習慣這個小女兒得蠻橫。
但被她這一鬧,餐桌上的氛圍頃刻降至冰點,楊鈴惜臉上都是悲傷。一直等吃完飯,滿月都沒回來,夏如秋往外找了找,發現她獨自坐在玫瑰花房裡。屋裡直接跑出去,就穿了件單薄的連衣裙。夏如秋去樓上拿了件毛絨披肩下去,在轉角平臺看到蘇以維的身影。他就這麼靠在二樓的小窗邊發呆,這個視角恰好能看到玻璃花房內的景緻。
可他,不是在看風景。
“蘇醫生。”
他背脊頓了下,轉身笑:“嫂子。”
夏如秋將披肩遞給他,“滿月穿得單薄我怕她凍着,可再生在哭,我要去照顧,你能替我送去給滿月嗎?”
他猶豫了下,緩緩接過:“好的。”
蘇以維靠近玫瑰花房,就瞧見陸滿月屈膝坐在鐵藝凳上,雪白的足踏在冰涼的凳面上,腦袋抵在膝蓋上眼睛紅紅的。聽到開門聲,她擡眸一眼,趕緊將腦袋埋下去,不動神色去擦眼角。
“你哭什麼?”
她冷笑:“我沒哭。”
“那你埋着頭做什麼?”
陸滿月擡臉,瞪他:“你來幹什麼,不陪你的楊鈴惜啊?”
“二嫂讓我來送東西。”說完,將披肩遞過去。滿月一把抓過去,披在身上,不要理他。蘇以維忍了會兒,提醒道:“晚上要下雪,早點進屋,免得感冒。”
“我感冒不感冒關你什麼事?哦,你是醫生,職業病。你真敬業,人家父母去外地你就帶着姑娘來北京,貼身檢查啊?怕她再犯病?”
蘇以維不想跟她廢話了,“你說話非要這樣嗎?”
“對!”
蘇以維板着臉,轉身就走,不想搭理她。陸滿月頓時覺得心裡一空,喊道:“不許走!我允許你走了嗎!”
他沒回答,更沒停步。
陸滿月氣得抓起地上一把泥塊扔過去:“你給我站住,死牛!”
泥土塵屑落了一身,他終於頓步,惱火得轉身看她:“陸滿月!你要再這麼說話,看我怎麼對你!”
“你能怎麼對我?你敢怎麼對我?你真當自己是我三哥啊!你不過就是我爸從泰國撿回來的野孩子!髒兮兮的,就會哭!我是見你可憐才一直搭理你!”
她惡狠狠得刺他,歇斯底里的。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不就是一個楊鈴惜嗎,至於令自己這麼生氣嗎?可想起蘇以維給楊鈴惜夾菜溫柔的樣子,她就氣得恨不得衝上去,揍蘇以維三拳。
可她說的這番話,激怒到蘇以維了。
那句話,是他心裡一直隱忍的,剋制的:“原來你一直這麼看我。”
她不怕死得沒否認:“是,你就是頭髒兮兮的死牛!”
這話說完陸滿月就後悔了
。
因爲蘇以維臉色陰沉的嚇人,這種神色從來不會在他臉上顯現,他習慣溫柔了。陸滿月有些後怕,往後退幾步,但爲時已晚,已被蘇以維衝上來,死死捧住腦袋低頭攝住脣she。
“唔——!”她覺得腦袋瞬間空白,有什麼嗡的一聲斷裂。
蘇以維起先狠狠咬着她,最後竟溫柔輾轉在她脣上,一吻冗長。
等陸滿月覺得喘不上氣了,他才鬆口,黑亮的眼睛裡隱有慌亂,但仍舊嘴硬:“你不是說我髒嗎?我現在親了你,你也一樣髒了。”
“……”陸滿月跟傻了一樣,睜眼愣愣看他。
蘇以維耳朵染紅,沒再逗留就跑出了花房,徒留一臉發矇的陸滿月站在那。很久很久她才跌坐在凳子上,指尖發顫得撫上脣瓣。剛纔……蘇以維……親她了?
心口像是揣着只兔子,撲撲亂跳,她慌忙捂住胸口,不自覺的脣角彎起弧度。
夏如秋始終站在二樓窗邊,將一切收入眼底。蘇以維跑上樓時,見她站在那,意識到什麼整個耳朵都紅了,匆忙跑入房間。夏如秋看着他這麼倉皇,噗然笑出來。
這兩個人真是有夠變扭的。
“你一個人傻站着笑什麼呢?”陸紀堯端了杯熱牛奶上來。
她搖頭:“沒有啊,只是想起些好玩的事。”
“什麼好玩的事?”
“秘密。”
陸紀堯揚眉,將杯子遞過去:“熱牛奶,喝完睡覺。”
“咦?不守歲嗎?”
他擰眉,“守什麼歲,感冒剛好又泡水,早點睡覺。”
真是大驚小怪,她的感冒早就好了。但沒違背陸紀堯的意思,乖乖喝完熱牛奶,回臥室睡覺。陸紀堯也不守歲了,早早上來鑽被窩裡,摟着她。
她都睡迷糊了,被他翻了個身摟進懷裡。
“你今天對滿月兇了。”她含糊一句抱怨,惹得陸紀堯輕笑:“我這妹妹,就是我大哥和我爸慣出來的,無法無天。小時候我和她經常打架,這丫頭髮起潑來比男生更狠,常常打的鼻青眼腫的。但每次倒黴的還是我,她到底是我親妹妹,不好下狠手只能讓着她打。打完我爸還得說我欺負她,給我來一頓。哎呀,幸好蘇以維來了,分散了這小魔頭的注意力,以後光去欺負他了。”
夏如秋窩在他懷裡哈哈大笑。
第二天,夏如秋早早下樓去幫忙。
吳媽媽說:“還早呢,少夫人再去休息會兒,這些活我們來就好了。”
“沒關係,我睡不着了,想活動活動。”
吳媽媽只好給她分了些比較輕鬆的活。夏如秋正忙着,楊鈴惜也下來了,穿戴很整齊,提着行李箱。她洗了手,迎出去問她:“楊小姐,你這是?”
“有個朋友在這邊旅遊路過,我打算跟她一起走,到處逛逛。”楊鈴惜笑着說完,問路過的傭人要了個圍裙,“我幫你一起吧。”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
楊鈴惜笑着搖頭,“其實,我是喜歡蘇醫生。”
哈?
怎麼突然說這個,夏如秋有些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