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造在郊區,但裡市區並不遙遠。
寬闊道路前出現一扇高大巍峨的鐵門,自動開啓後,便進入一座公園。園丁正在修建樹梢花草、清掃滿地厚雪。隨處可見的漢白石雕像噴水池,林蔭大道兩旁梧桐樹高聳穿插。
她愣了下,“怎麼來公園了?”
陸紀堯說:“這是家裡花園。”
哈?
車大約開了八九分鐘纔到深處,一座古樸高聳的別墅出現在視野裡。屋前站着一羣人,遠遠的還是能分辨是陸老爺和滿月等人。滿月最先跑上來,笑着說:“讓我抱抱小侄子。”
夏如秋將小再生交給她,“剛睡着。”
陸滿月小心翼翼接過,眉眼裡都是笑容,“長得和我哥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待會兒我給你看我哥小時候樣子。”
“好啊。”
兩個人往屋裡走,陸老爺瞧見小再生更是心花怒放,滿臉褶皺都笑開了。滿屋的傭人們都來向夏如秋問好,屋子裡的氣氛格外熱鬧。除了陸見森據說晚上纔回來,大家差不多都到齊了。小再生估摸也察覺到氣氛了,睜開朦朧雙眼,望着老爺子的臉,眉頭輕輕蹙了下,接着扁嘴就要哭了。陸紀堯趕緊上去,安撫纔沒令哭聲響起。
兩個男人,手忙腳亂得委實好笑。
“這兩人,要是被道上的知道拿一個孩子沒轍,非被笑掉大牙。”陸滿月捂住偷笑,拉着夏如秋往外走,“我帶你去花園四處逛逛。”
這個花園真是大,兩個人有說有笑走了好一會兒還沒逛完。直到走到一座玻璃花房外,花房裡種着很不符合這個季節的紅玫瑰,鮮紅欲滴開得極爲旺盛。
陸滿月帶她進去,花房裡溫暖非常,她待了會兒就覺得熱將圍巾給取下。
滿月說:“好看嗎?這是咱媽生前種下的,她特別愛紅玫瑰。我爸每天要來這裡好幾次,命人精心打理。有次傭人不小心踩爛一朵,氣得我爸差點廢了他。”
“嗯,真好看。”
夏如秋失神得望着成片的花海,心裡有什麼在一點點被充斥填滿。陸滿月傷感會兒,又恢復笑容,“待會兒大家去莊園裡摘蔬菜,採摘完拿回來給廚房。自家種的東西最安全最新鮮了!”
陸滿月說的莊園在陸宅幾公里之外,幾個人驅車去的。
幾個農夫在莊園裡打理,見他們來了,特別熱情:“陸少爺、小姐來啦。”
說罷將早就準備好的衣袍和籃筐拿了出來,看來每次這個時節,陸家的少爺小姐都會來這裡拔蘿蔔、挑白菜的。不過這裡的蘿蔔真是大,長得也漂亮,和外面不一樣。
夏如秋心想,難道陸家還施了特別貴的肥料不成?
陸滿月挑準一顆蘿蔔拔,沒想到拔不出來。可她偏是不放棄的主,越是拔不出越是要征服它,陸家人大約都有這個脾性。她咬緊牙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腿一蹬將蘿蔔拔了出來,整個人也沒幸免往後翻了個跟頭。
大家都憋笑沒出聲,怕掃她自尊心,唯獨蘇以維哈哈大笑。
“笑什麼!死牛!”陸滿月狠狠瞪她,甩了塊泥塊砸他。
蘇以維無奈道:“你什麼時候能有點禮貌!”
“禮貌?對別人都行,就是不對你!”
兩個人一旦交鋒,那是水火不容。本來還是耍嘴皮子的,到後來直接動手了。陸滿月跟他簡直有仇,追着他打,蘇以維又不能打女人,只能跑。兩個人就吵嚷着圍着偌大的菜田追逐,若非兩個人的表情,還以爲是兩小無猜的情侶嬉鬧呢。
夏如秋站在池子邊,挑白菜。
滿月追逐沒注意,跑過去肩頭磕碰到她,咚的一聲,將她撞了下去。
“小秋!”陸紀堯猛地站起身,跑過去。
陸滿月這才停下,自知闖禍要去拉她。夏如秋會游泳,擺擺手,“沒事沒事,我會游泳。”
隆冬的水池溫度跌坐冰點以下,從水裡出來她凍得直哆嗦,溼衣服包裹着上下牙齒連連打磕。陸滿月愧疚得說:“二嫂,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你二嫂感冒剛好!要再凍出好歹,看我怎麼收拾你!”陸紀堯黑着臉瞪她,嚇得滿月縮着腦袋抿脣點頭。採摘沒再進行下去,菜筐裡也足夠做晚餐的了,幾個人便打道回府。陸紀堯將車裡的空調暖氣開到很高,替她將溼透的外套脫下,拿了乾毛巾擦拭。她現在就跟只落湯貓一樣,溼漉漉的頭髮,黑沉沉的眼睛,還發着抖,怎麼看怎麼可憐。
陸紀堯心都要化了,“忍一忍,回去洗個澡就好。”
她點點頭,笑起來。
惹得陸紀堯一頭霧水,“你笑什麼?”
“真好玩,那水雖然涼,可氣氛好呀。我第一次覺得下地摘菜這麼開心的!”
她從小渴望家人,來到夏家雖然有了親人但沒有家庭該有的溫暖。反倒是在陸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馨,這種溫暖就是讓她在冰寒徹骨的水池裡待上幾個小時她都願意。
陸紀堯推了她腦袋一下,“凍壞腦子了。”
她沒反駁,只是傻笑。
回陸宅洗了澡下來,熱騰騰得。底下廳裡傳來鋼琴聲,陸老爺子正抱着小再生坐在鋼琴前,彈琴給他聽。再生也不知是否聽懂,笑得很高興,沒長牙露出一片小牙齦,逗得陸老爺也高興極了。夏如秋沒去打擾這爺孫,直接穿過琴房,見到陸滿月窩在沙發裡在看什麼。
“滿月。”
她擡眸,笑着招呼她來坐下:“二嫂你快來,我給你看我和大哥二哥小時候的照片。”
夏如秋坐過去,很沉厚的一大本相冊,裝的都是陸家家庭照。也是夏如秋頭一次見到陸老太太的模樣,那是個好天氣,暖陽高懸。照片非常新,一家六口在花房前拍的。陸老夫人氣質不俗,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立領旗袍,淺棕披肩挽臂,笑得非常端莊秀美,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
再往前翻,是陸老爺年輕時候,真是帥氣,眉眼神態裡和陸家兩位少爺真真是像。
再往前就是陸紀堯和陸見森小時候了,陸見森很嚴肅,而陸紀堯營養畫葫蘆
,小小的身板插着腰昂着頭皺着眉,一副少年老成不怒自威的樣子。滿月站在兩個哥哥中間,笑靨如花。
“咦?怎麼沒有蘇醫生小時候的照片?”
陸滿月頓了頓,往後翻了翻,“蘇牛是13歲纔來這裡的。”
她指了指一張照片,那時候的滿月還沒那麼討厭她,笑着牽他手。蘇以維眼眸裡都是傷感,空洞又彷徨的,和現在判若兩人。什麼樣子的事,能令一個菜13歲的男孩露出這麼哀傷神情呢?
滿月說:“蘇牛來時,我才8歲。可我至今記得他來的場景,瘦瘦乾乾的,眼睛裡完全沒有光澤。出了吃飯睡覺,很多時候他就坐在角落要麼發呆要麼流眼淚。我都不哭的,一個比我大五歲的小男孩哭得比我還厲害。我那時候多善良呀,哄着他、陪着他,漸漸的他就開始願意和我們說話了。”
瞧陸滿月說起這件往事的樣子,滿臉都是幸福和懷念,不難看出她其實很在意蘇以維。
“還有呢?”夏如秋笑着引導下去。
她說:“還有……有次他過生日,哭得很傷心。我去抱他,他就抱着我哭成一團,害的我都哭了。那天我才知道,蘇牛本來生活在泰國。我爸當年被仇家追殺躲在那好久,中槍受傷被一對夫婦收留。那對夫婦就是蘇牛的爸媽,他爸爸是醫生救了我爸,還收留了他。可當年追殺我爸的追殺令很兇,他們救了我爸,也招來麻煩。一家人遭到報復,都死了,就留下蘇牛奄奄一息。我爸救活他,收養了他,帶他來了北京。”
原來有這一段故事。
“我爸總說,自己的命是蘇牛爸媽換來的。”陸滿月眼眶裡隱隱有淚光浮現,鼻尖哽咽:“二嫂,我其實……其實挺心疼他的。”
“嗯,看得出來。”
這話令陸滿月詫然捂住臉,“這麼明顯嗎?!”
“你其實很在意他對不對?”
她狡辯:“沒有,只是對他身世很同情很心疼。”
夏如秋一副我懂的表情,惹得陸滿月臉頰唰一下全紅了。她現在就跟個嬌羞的小姑娘,懷春情動,但她總拉不下臉來表達自己情緒。正醞釀着這層情緒,屋外傳來車輛引擎聲。
吳媽媽從屋裡出來,說:“是蘇少爺回來了。”
蘇以維之前說去機場接個朋友來過年。
“走。”夏如秋拉着滿月下地,去迎接他。陸滿月抿着脣跟上去,還沒走幾步,蘇以維已經帶着一個漂亮的姑娘走了進來。幾乎是頃刻,陸滿月臉上的嬌羞消失,脣線緊抿下垂。
吳媽媽說:“這位就是……蘇少爺說的女朋友?”
“……您好,我叫楊鈴惜。”
吳媽媽回頭看了眼陸滿月,後者一臉冷漠,看了眼蘇以維,哼了聲轉身就走。夏如秋想去追又不好冷落客人,只好留下來,“歡迎你。”
楊鈴惜一臉疑惑。
蘇以維介紹說:“這是我二哥的太太。”
“陸少夫人,您好。”楊鈴惜恍然大悟,笑着上來與她握手,十分親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