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起來,臉上掛着驚愕:“難道我哥訂婚宴突然缺席,是因爲這個叫沈玫棠的?”
夏如秋點了點頭。
“我真是看錯他了,以爲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還是改不了本性!二嫂你放心,這個什麼沈玫棠的要是真敢踏進陸家門,我一定好好收拾她!”陸滿月握着拳頭,打包票地說道。
夏如秋笑笑,一邊喝烏雞湯一邊心有疑惑地想着這件事。她試探性的問了好多人,包括陸紀堯的手下,就連周遊都對這個名字很陌生。這可真奇怪了,她翻來覆去想不通,後來直接溜出醫院找當事人。坐在出租車上,她給沈玫棠打了電話,沒人接,便又給花店打電話。
店員說:“老闆昨天就沒來店裡。”
“你能把她地址給我嗎?”
“好,你等下……”
沈玫棠住的是很平常的一處舊巷衚衕,直身弄堂最裡端,門前擺着一株海棠花。夏如秋站在門前很久,才擡手敲。門沒開,倒是旁邊的窗簾被拉開一條細縫。沈玫棠警覺地看着她,爾後去開門。
“你怎麼來了?”望着門外穿着一身病號服的夏如秋,她皺了下眉。
夏如秋說:“我能進去嗎?”
她往旁退,讓出空間。出乎意料的,屋子裡很簡潔,電視、板桌、沙發、衣櫃還有一張牀再沒什麼多餘的東西。她的花店佈置的非常漂亮溫馨,與住所卻截然相反。沈玫棠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轉身去拎熱水壺,“我這隻有開水,不介意吧。”
“不介意。”夏如秋坐在沙發裡。
沈玫棠將水杯遞上來時,她眼尖得發現,她嘴角帶着傷,手腕上也是。出於好奇,她啓脣問:“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我曾經受過比這更嚴重的。”沈玫棠全然不在乎,坐在她對面。
夏如秋覺得這句話,可真耳熟。
“你想知道什麼?”沈玫棠很淡然,似乎料定有天會要回答這個問題。
她也不繞彎子,“你和陸紀堯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他一看到你就……就那麼失態。”
失態到,連訂婚宴都沒參加。
沈玫棠笑了,“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們曾經是什麼關係。”
是,能不猜到嗎。
可她心存僥倖,想要親口聽當事人說一遍。
“可陸紀堯身邊的人都不認識你,連滿月都說不認識你。”
沈玫棠喝了口熱水,不冷不熱地說:“是,她們興許不認識沈玫棠這個名字,但一定認識李言薇。”
夏如秋怔住,這個名字,她知道。
陸紀堯曾經不止一次地在夢裡、醉酒時叫過這個名字。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像是個第三者,橫在兩個人中間。陸紀堯能在看到她那一刻露出那樣的神色,就證明心裡還沒完全忘記李言薇。
她氣勢一下子弱下來,惶惶不安得握着水杯,“可你背叛過他。”
遊艇上,雞頭峰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還說是陸紀堯親手結果她的。聽到這句話
,沈玫棠不禁嗤笑:“他這麼告訴你的?”
“大家都這麼說。”
沈玫棠有點生氣,“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瞎說!是,我過去是對不起紀堯,但那時候我必須這麼做,我的身份不允許我包庇他、不允許……我本來就不該愛上他。”她目光裡帶着悲傷和懊悔,望着面前的夏如秋,“我也得到應有的報應了,這一次,我是回來贖罪的。”
她說完,深吸口氣收斂情緒,“你來這,不止這一件事吧。”
夏如秋捏緊杯子,下了十二分決心般,擡眸看着她,說:“是的,我希望你能離開紀堯。”
這真有點厚臉皮的感覺,她甚至覺得自己就跟電視八點檔肥皂劇裡的壞女配一樣,拿着雞毛當令箭,頤指氣使地讓女主離開男主。可她只是個連訂婚儀式都沒完成的人,甚至都沒雞毛能拿來當令箭。
可既然厚臉皮了,就要把這厚度再度加深,“每一次提及或者是一切關於你的事,他都會很痛苦,我不想他難過痛苦,所以請你離開不要再出現在他任何視野範圍內。”
沈玫棠幾近冷笑:“你現在是拿什麼身份要我這麼做?未婚妻?可你們甚至都沒完成這個儀式。”
“就算沒完成,我現在還是她現任女友。”
“哦對,現任。可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沒有我陸紀堯纔會更痛苦。他到底有沒有完全忘記我,你心裡很明白吧。”沈玫棠掐着她的弱點扎下去,果真夏如秋很沒用地感覺心一縮。心虛和難過接踵而至,公寓裡那間誰都不許進入的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假裝的強勢,到底是假裝的,她這一局慘敗。
離開沈玫棠家時,她又悲傷又悲憤,攔了車直接趕往公寓。孫阿姨見她回來,詫異地說:“夏小姐您去哪了?醫院那找不到你人,都亂套了。”
她沒說話,只是往樓上衝。
氣急敗壞地擰那間屋子的門把,打不開,回頭對孫阿姨說:“幫我開一下。”
“夏小姐發生什麼事了?這屋子不好開的呀。陸先生要生氣得,他有過吩咐……”孫阿姨好意提醒,可夏如秋完全沒聽進去,這話她聽地夠多的了。從前不在乎是因爲不清楚、沒喜歡上陸紀堯。
可現在不一樣。
孫阿姨不願意,她轉身往陸紀堯的臥室走,按照上次的位置在抽屜裡找到鑰匙。孫阿姨攔不住她,她又在生病更不能真攔着。夏如秋開了門,摁亮吊燈,望着滿屋子整潔如一的擺設,腦子反覆響起沈玫棠的挑釁。
‘他到底有沒有忘記我,你心裡很明白吧。’
魔音蠱惑般,素來平緩溫軟的夏如秋衝進去,將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一掃而下。衣櫥裡的衣服、梳妝鏡、檯燈,能撕的,能砸的都沒能倖免於難。她覺得自己現在真像個潑婦,毫無章法,使勁耍潑。
屋子裡乒鈴乓啷的,孫阿姨嚇壞,趕緊去給陸紀堯打電話。
等陸紀堯趕回來,這屋子裡已經亂地差不多了,該毀的、不該毀得全毀了。夏如秋坐
在牀尾的地毯上,雙目無神。他望着眼前一切,不敢置信地喝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想幹什麼,就是想發泄發泄。”她被一吼回神,苦哈哈地輕笑。
這實在有激怒他的用意,而陸紀堯真被激怒:“我不是說過,這裡不許任何人進來嗎。”
她站起來,昂頭看着她,黑沉的眸子裡喜怒全無,“爲什麼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怕毀了這些原封不動的擺設,毀了你心裡的幻想?你留着這間屋子做什麼?等她回來啊?等李言薇回來是不是?”
他一怔,“誰告訴你的。”
沒否認,卻說誰告訴的。
夏如秋嘲諷地笑出來,“你是希望我永遠不知道?可惜,我現在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做?”
他沒說話,只是看着她,額角的筋絡隱約可見。兩個人就這麼對峙着,她最後垂下腦袋,輕笑起來,很明顯得事,爲什麼非要說出來呢?她死心地越過他,踏過滿地狼藉往自己臥室去。
幾乎是哭着拉出行李箱,將衣服一件件塞進去。
陸紀堯進來,皺眉道:“你想走?”
“我給你們騰地方,你們都團聚了,我還死乞白賴地住在這像什麼話。”她吸了下鼻子,咧嘴笑。但一定笑得很醜,因爲陸紀堯的臉色很不好。他上來將行李箱拿走,冷冷道:“不許走!”
她沒搭理,只是去拿被推倒角落的行李箱,陸紀堯先一步將箱子奪走,扔出臥室,猛地關上門。夏如秋衝上去要開門,被一把抱住往後拖,摁在牀上。她尖叫起來,“陸紀堯!你到底想怎麼樣!兩個都要?你未免也太貪心了!我今天就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和李言薇再續前緣!休想再留着那間屋子!要麼你放我走,我就走得遠遠的,一輩子不打攪你們!要麼……”
她話沒說完,就被驀地攝住脣。
她想推,兩隻手被用力鉗住,疼極了,她也就不想他好過,狠狠咬住他的脣舌。他吃痛鬆開,才發現她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去,埋在杯子裡嗚咽:“我都選擇成全你們了,你爲什麼還要這樣……”
她不發脾氣,有些事不計較不代表就真是個木頭人。陸紀堯心裡難過,坐起來,輕輕說道:“對不起,我會處理好這些事。”
夏如秋不知道他說的處理是怎麼處理,但從那天起,她的行動開始受阻。屋子裡的手下,每時每刻盯着她,生怕她會逃跑。而那間屋子保持着狼狽,屋門緊鎖,她嘗試過去開,發現被換了鎖。
她自嘲的笑起來,坐在臺階上發呆。
每天,都是枯燥的,連去逛個超市都不被允許。這比剛來這裡的那會兒,都要嚴密。孫阿姨給她送熱牛奶上來時,小聲說:“其實,在訂婚之前先生已經開始讓我把那個屋子裡的東西搬出去了。”
可最後還是選擇原封不動,因爲李言薇回來了。
她不止一次表明要回家,都被陸紀堯駁回。
兩個人只要一碰上就跟刺蝟似的,互相長着刺,刺得彼此都鮮血淋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