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雙眼像兩丸黑亮亮的珠子,透着清輝凜然望他。
陸見森覺得心裡癢癢的,慵然道:“我給你打電話,警察接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點點頭,縮回腦袋,像只乖乖的小兔子。陸見森不喜歡小動物,平生就養過一次小兔子,還是滿月抱回家的。他視線掠過,看到她臉上深淺不一的痕跡,不禁評判了句:“一個女孩子哪要這麼潑,還打羣架。”
她像只伸出爪子的小獸,氣勢洶洶的,“我還想殺人呢!”
陸見森笑了下,催促老翁開車去醫院。
陸見森怕有內傷,整體給她排查了一遍,得知皮外輕傷,額角流血處縫幾針沒事了。送她回小區,車就停在綠化園那,路燈餘輝鋪散青石路面,似乎下過雨,溼潤潤的。
向安娜開門下車時,他叮嚀了句:“早點休息。”
“謝謝。”她疏離客套地道完謝,開門下車。穿過小公園,到樓道時她掏鑰匙的手僵住,樓裡站着一抹欣長黑影,慢慢步出黑暗走到燈光下。
喬辰一臉上隱約溫怒,極力剋制着。他站的位置,毫無疑問能將停車地方看入眼裡。向安娜從沒見過他這副面容,一時竟有些慌亂,像是做了件非常壞的事,被瞧見了。
她站在如絲雨霧裡,好半天揚脣對他笑了笑,“學長,你怎麼來了?”
喬辰一吸了口氣,“爲什麼你會在他車上下來?”
“碰巧遇到。”
“碰巧?”他嗤笑了下,幾步上來扳住她肩膀,“安娜,那個人是不能碰的。縱然他看上去像是個斯文雅氣的君子,可他不是。我不希望你將來會傷心難過……”
他一面說抓着她肩膀的手力度也在加重,向安娜之前捱過揍,還疼着,嘶了聲喊痛。他才驚覺,撒開手,“對不起,我……我太莽撞了,只是一想到你和陸見森,我就剋制不住。安娜,我……”
向安娜意識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慌忙撇開頭要往裡走,可還是被他追上來拉住手腕,“安娜,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辯論賽遇到你開始,就喜歡你。”
她心裡咚咚亂響,跳的飛快。
這是她一直盼望的,喬辰一喜歡她。可腦子裡閃過陸見森的臉,和那次碧月天裡酒醉纏綿的零散記憶,她就覺得渾身一點點發冷生生將心裡萌發出來的熱度給澆熄。況且,她早已不是向家千金,不再擁有純金背景,這對於喬家那樣看中門第的世家而言,非常不利。
向安娜刻意忽略他的告白,笑着說:“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安娜……”
喬辰一不死心地追上來,攔住去路,“你……不喜歡我嗎?”
她抿脣不說話,視線不去看他,令喬辰一有點難過,握着她肩膀的手也漸漸鬆滑下去。像是極爲尷尬難受的,他的語氣有些發啞,“對不起讓你有負擔了,上去休息吧,很晚了。”
“嗯,你也是。”她低聲應了句,仿若得到特赦般奔上樓。這個舉動無疑令喬辰一覺得心窩子裡蟄疼非常,似自嘲般笑起來,失落又無助的背影在窗櫺外逐漸消失。向安娜站在二樓樓道里,看着窗外的他,眼眶泛起
霧水。
既然知道在一起的結局也會是分開,不如剛開始就果斷點,長痛不如短痛。
安娜開門到家時,客廳裡還亮着燈。
向安陽屈膝蜷縮在沙發裡,木木地盯着茶几上冷掉茶,腦袋壓得很低,看不清楚什麼表情。安娜擡頭看了眼時鐘,已經快11點了,換鞋進去說她,“怎麼還沒睡呢,明天還要上課。”
她沒動,還是那個姿勢。
倒是安娜背脊驚出冷汗,直起身叫她,“安陽?”
沒反應。
她大步衝上去,想要確認最壞的事。手剛觸及安陽的胳膊,她豁然動了,機械般得看着她,面無表情的,“姐,你喜歡辰一哥嗎?”
“……你嚇死我了!”安娜皺眉,拍了她一下。
按照往常的安陽肯定躲開,然後和她嬉鬧,可今次卻絲毫不動,一度維持着這個姿態,重複問她,“喜歡辰一哥嗎?”
安娜想起幾分鐘前的告白,心裡空落落得,好半天才點點頭。
“我去睡覺了。”安陽這才動彈,將懷裡的抱枕丟回沙發裡,說完這句嘭得一聲關上臥室門。
怎麼了這是?
向安娜無奈,靠坐在沙發裡,只覺得額角的傷痛更難受了。
送完向安娜回家,陸見森沒直接回去,而是吩咐老翁開車去宴會。他得知安娜在警局,二話不說就趕去,倒是冷落了滿場的客人。要回去道聲歉纔對。從宴廳出來時,老翁的車正停靠在路邊,見他來了反常得沒下車開車門。
一直到陸見森自顧自坐進車裡,老翁還在低頭看着什麼。
他輕咳了聲:“老翁。”
老翁這纔回神,緊張道:“大少爺,不好意思。”
“看什麼呢?”
老翁將手機拿給他,“大少,您看這視頻,剛上傳的點擊過萬了,而且視頻裡的人正是向小姐。”
陸見森本來沒什麼興致看網上這些沒營養的東西,但聽到後句,拿過去看了幾眼。視頻是在某個餐廳包間,向安娜正蹲在地上撿拾滿地的紅鈔票,然後質問光源剩餘的金額,光源一揮手鋼鏰兒就往她臉上、身上砸去……
視頻的末尾是一羣人圍毆着她。
也有人在勸,拉開一撥。
老翁連連搖頭,“這件事太欺負人,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
在他眼裡,向安娜和他女兒差不多年紀。
聯想到要是他女兒遭人這麼羞辱,一定能氣到髮指,恨不得找到那些人一個個揍過去。陸見森也同樣,額角青筋凸顯,臉上線條繃緊。老翁察覺到不對勁了,安撫了幾句,曉得他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線條一繃緊多半是在生氣。
他將視頻關掉,冷冷啓脣:“開車。”
“好。”老翁不好問什麼,遵照吩咐發動車子往前開。
第二天,向安娜做完早餐去上班。餐廳裡陸陸續續有來吃早點的,老闆破天荒來的很早,拉着她往包間方向努嘴:“快去,6號包間。”
“誰吃個早餐還開包間。”
她想,難道又是陸見森,這事像他能幹的。
老闆推她,“趕緊的。”
她擱下包,就過去了。推開門,一眼看到翹着二郎腿的光源,轉身就走。光母幾乎撲上去,擋住她去路,將門給壓在身後,笑得特別粲然得叫她,“向小姐。”
“怎麼,光太太破費,想罵我還開個包房。”
光母笑着要來拉她手,被安娜戒備得躲開,她手僵了僵,尷尬道:“向小姐,我爲之前的口不擇言向你道歉。也爲之前光源的所作所爲真誠得來乞求你的原諒。”
安娜這才發現,屋子裡除了光源之外,還有季瀟瀟和她的父母。
這是做什麼來的了?
她有點疑惑得看着光母,“你到底想幹什麼?”
光母多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啊,昨晚還恨不得要拔光她頭髮似的惡毒,今天轉變得這樣徹底。反觀光源還是一臉視她如狗糞一樣的表情,連同季瀟瀟都是這麼厭惡瞪着她。
季瀟瀟的父母也圍上來了,笑容可掬得說:“向小姐,您大人有大人量,可千萬不要爲了昨天的事生氣啊。我回去也教訓過這個孽障了,有眼無珠得罪到你了。”
“向小姐,你可一定要消消氣。”光母順勢拉起她手,對始終吊兒郎當樣的光源怒喝道:“臭小子,還不過來賠禮道歉!”
他不動,被光母一頓怒吼纔不情不願走過來,死死瞪着向安娜。
光母捶了他腦袋一下,他皺眉縮了下,不情不願道:“對不起。”
這可真是最沒誠意的道歉了。
向安娜只覺得冷笑連連。
“向小姐,您瞧這臭小子都給你道歉了,陸先生那……”
她更疑惑了,“陸先生?”
“陸見森,陸先生。我也真是有眼無珠,沒想到竟然衝撞了他的人。”
哦,原來是陸見森。
沒想到他會插手這件事。
向安娜沒少在這件道歉事上給予光源和季瀟瀟難堪,反覆令兩人倒了無數次纔算接受。光源離開時,還是一副你給老子等着的刁樣。因爲這件事,安娜今次幹活特別勤快,心情也出奇的愉快。想到光母和光源那原本不可一世的樣子,卑躬屈膝的就覺得有種報仇的快感。
光家也不容小覷,沒想到會受陸見森的脅迫。
這背後使了什麼手段她不曉得,但應該挺嚴重的,因爲光母全程都戰戰兢兢的。
這情緒一直延續到下班,左思右想下,撥了個電話過去。他接的很快,嗓音嗡沉沉的,“喂。”
“陸先生,非常謝謝你。”
他似乎笑了下,“什麼事要謝我?”
“今天光源母親來店裡和我道歉了,我痛罵痛整了他們一頓。”
他問:“消氣沒?”
“消了,很痛快!”
“那就好。”他輕聲匿笑,像哄孩子樣的。電話掛斷後,陸見森的側眸看着路邊一蹦一跳的向安娜,脣角漸漸揚起弧度。老翁說:“大少爺不下去嗎?”
他搖搖頭,“瞧她現在多開心,我要是下去,該破壞她好心情了。”
“向小姐能消氣就好。”老翁呵呵笑道。
陸見森面上卻浮上冰霜,“她消氣了,我可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