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的嘆息聲裡,有着太多的傷感和無奈:“這裡是浩王府,雖說我是王爺,但有些事情,我也是有心無力!王妃,誰都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可我還是不能對她怎樣,因爲她是皇上御封的浩王妃,一品誥命。”
“所以,她必須要有一個自我保護的能力,對吧?”許靜香笑着說道:“你的用心我知道!這不是丁文軒也在傳授她‘逃跑的本事’嗎?還有暗器和劍術。我只能傳授她一些基本的入門功夫,我爹那杆出神入化的長槍,是沒辦法傳給她的,她的力氣不夠!不過,我會將那招式都演練給她看一遍,也算盡心盡力了。”
透過窗戶,陳逸看着月光下的許靜香,無限感慨的說道:“看看,這麼些年,將你從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熬成了如今的這個模樣,我真的是心裡有愧啊!”
“看你說的,如果當年不是你伸出援手,恐怕我們已經被流放在那極北之地。據說那裡黃沙漫天,我父親是南方人,年邁體弱,到了那裡,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許靜香看着外面一地的月光,說道:“如今,我也是衣食無缺,而他最起碼也是回鄉養老了。這些年,我一直很感激你對我的照拂,我沒什麼能幫你的,素素是個好女孩,我只有讓她更強,這樣,才能在你這浩王府站住腳跟。”
“辛苦你了!”陳逸對許靜香的感情很複雜,說不上是愛還是敬重,或者保護,或者是一種紅顏知己之間的情愫。
他感激的說道:“如果這府裡沒有你的存在,我真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沉悶不堪的浩王府,就如同死水一灘,每個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盤,哪有家人的感覺啊?”
“我也是,十年的時光馬上就到了,我可以仗劍江湖,遨遊四海了!”許靜香看着窗外那如水的月光,似乎很是嚮往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日子,彷彿那纔是她這輩子最適合的生活一般:“那時候,你浩王府就再也不會有一個許夫人,而江湖上,將多出一個仗劍行走的女俠,這是我的理想和追求。”
“我沒忘記你我的約定!”陳逸第一次伸手握住許靜香的手,這是一雙有點粗糙的手,手心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繭子。
他輕輕地揉搓着她的手掌,心疼的說道:“你原本也是應該有一個美好的姻緣,有丈夫疼愛,有孩子圍繞膝下的!我以前也說過,可以提前讓你離開的,但你爲什麼就不肯呢?”
“我要遵守我的承諾!”許靜香含着眼淚,看着眼前這個相處了九年的男人,說道:“我有你這樣的朋友,足了!”
“好,明年此時,你就是自由之身了!”陳逸笑着說道:“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一切,只是有點不捨着十年的朋友之誼。”
“我們以後還會是最好的朋友和知己啊!”徐靜香笑着說道:“我們還可以江湖再見的,那時候,你我纔是最自在逍遙的時候。”
“但願一切都是美好的!”陳逸何嘗不想就那樣簡簡單單的仗劍江湖,做一個富貴閒人?
只可惜,皇上的榮華富貴,從來是與勾心鬥角連在一起的。如今的朝廷,在經過了十五年的休養生息之後,又泛起了絲絲血腥之氣!是“地獄之花”的出現?還是有心人的攪弄風雲?陳逸說不上!
…………
丁文軒在月光下氣定神閒的看着羅素姬,一遍遍的重複着他教的動作,不斷的堅持,一點點的熟練,到後來的進步,她沒有喊過一句累,也沒有過一聲抱怨,只是卯足了勁兒,按照他的要求一遍遍的練着,重複着機械的動作。
“你要是堅持不住,我們可以不用再練了,反正,你的小命也不值錢!”丁文軒冷冷的說着,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丁文軒總會在她跟前說着讓她生氣和泄氣的話,一遍遍的說着人命的低賤,以及生命的脆弱。
“師父,月光下的你真的好美啊!”羅素姬吐了最後一口氣息,站定身子,盯着他在月光下衣袂飄飄的樣子,也學着他,邪魅的說道:“要我是普通的女子,就一定會好好的喜歡你,非得把你弄到手不可!只可惜,”她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個美麗、霸氣的冰塊男,是我的師父咯!”
“那又怎樣?”丁文軒無所謂師徒之間會有什麼,他好奇的盯着她的臉,問道。
“傻呀!”羅素姬可不像他那樣,說道:“師徒之間,絕對不可以有男女的非分之想!原本,”她裝的很是傷感和無奈:“人家還想着,既然王爺不要我了,那麼,選擇投靠你這個美麗無雙的男人,也還不錯!只可惜,你成了人家的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師……父!”她跑過來,輕輕的抱住丁文軒的胳膊,搖搖晃晃的開始撒嬌了:“師……父!”
“站好!”丁文軒聽了她的話,心裡很不得勁,冷聲說道:“這還有做徒弟的樣子嗎?”
“幹嘛那麼嚴肅啊?真是冰美人一個!”羅素姬嘮叨着退後一步,站在那裡,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師父。
丁文軒突然想起了她這話的前半部分,問道:“你說,你……,會考慮和我在一起?”說這話的時候,他那雙美目中,是異樣的光芒。
“嗯!”羅素姬“咯咯”笑着說道:“只可惜的是,你現在是我的師父啊!”
“師父?”丁文軒根本無所謂這樣的稱呼,當時逼着她叫師父,其實也就是逗她,欺負她而已的:“我無所謂師父或者徒弟啊!”
看着羅素姬月光下那一臉的笑意,丁文軒知道自己又被這小丫頭捉弄了,於是氣的在她腦袋上使勁的彈了一下,說道:“去,去給我倒立,半個時辰之後,才能休息!”說完,自己縱身一躍,不見了蹤影。
羅素姬轉身,衝着黑夜裡丁文軒離開的方向,吐了吐舌頭,拍着胸脯說道:“天啊,以後還是少欺負他爲好,要不然,下次恐怕就是倒着吊在那兒了吧?”她很聽話的靠着大棗樹,開始倒立。
丁文軒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就在大棗樹最頂端的枝葉上站着,夜晚的涼風,拂過他的耳鬢,那一縷長髮輕輕地隨風舞動着,在月光下,就像夜半的精靈,俯瞰着整個的憐月閣,看着那樹下隱約在倒立的人影。
他最近覺得自己有點失去了原本的樣子,以前的他總是寒着一張臉,美豔的容顏,從來都是不苟言笑;而最近,因爲羅素姬的關係,他變得比以前容易親近了一些,不再只是那張讓人敬而遠之的冰塊臉了。
在她這裡,他總會時不時露出一絲微笑,一絲讓人神魂顛倒的笑容,只是,羅素姬並沒有爲他顛倒罷了。
“好累啊!”羅素姬終於做完了倒立,她暈暈乎乎的翻身下來,站在那裡揉搓着自己的雙臂,嘟嘟囔囔的回自己的寢室去了。
看到房間裡的那張牀,她頓時興奮的不行了,趕緊跑過去撲在牀上,抱着枕頭閉上眼睛就睡,完全不管自己還穿着鞋子呢!
“哎呀,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幹嘛要學這個啊?每天起早貪黑的,好辛苦啊!”羅素姬緩緩地往牀上移動着身子,嘟囔道:“人家的手腳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什麼時候才能練得冰塊兒那麼一身本事啊?”
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一直站在窗外的陳逸,臉上是一片心疼的笑意,只可惜,羅素姬並沒有看到。
聽不到裡面的動靜了,陳逸才悄悄地進來,藉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她就那樣趴在牀上,抱着枕頭已經睡熟了。
“這小丫頭,怎麼就這樣睡了?練了那麼久,也不知道洗洗身上的汗水再睡嗎?”他低頭看了看,發現她額上的頭髮都是溼的,一縷縷粘在臉上。
輕輕地將她抱起,翻轉身子,幫着蓋好被子,看着那張熟睡中的臉,紅紅的十分迷人,臉上還是稚氣未消;那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的,顯然是睡的很熟的樣子。兩瓣紅紅的脣,飽滿的撅着,嬌豔欲滴,陳逸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地親了她一下,怕她醒來,只得趕緊離開,縱身翻過憐月閣的院牆,消失在黑夜裡。
許靜香站在自己寢室的窗口,透過窗紗,看着那道影子很快的離開,她的嘴角扯了扯,笑得有些勉強:“陳逸,我們十年的夫妻,卻沒有愛上彼此,是不是最傷感的笑話啊?明年此時,我就離開了,這個女孩,就當是我對你最後的報答吧!”
丁文軒也是眼看着王爺進了羅素姬的房間,又看着他一步步走出來,越出院牆,快速離去的。
他在那棵大棗樹上,已經待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所有該來的都來過了,該走的也都走了。他才輕輕跳下來,落在地上,就像一個沒有重量的大鳥,輕輕地落在那青磚地上,驚起一絲絲的灰塵,瀰漫在他的腳下。
他輕輕地挪動腳步,來到了羅素姬的房間,也是一樣站在她的牀前,看着她那可愛的睡相,沒有出聲的笑了,美目中是滿滿的溫柔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