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妥當,
和師父藍兒告別,
山門前,楚南一步三回頭,那叫藍兒一個心碎。
在她身邊長這麼大,楚南還從未出過遠門。
雖然有師尊保護,但藍兒還是會擔心,就好比兒行千里母擔憂。
“聽師祖的話,好好吃飯睡覺!”
“知道啦!師父再見!”
相隔數百階石梯,連背影都只看得到一小坨了,藍兒還在目送二人離開。
“師祖,快飛走。”
走出山門,楚南瞬間變臉,他悄悄地示意童秋,
一甩之前離別的沮喪,楚南此刻的神情十分歡愉。
“好啊,你抓緊我的手。”
童秋臉上露出一絲壞笑,趁楚南不留心,拉着楚南一下子躥了出去,飛上高空。
“啊——”一聲尖叫遠遠地破空傳來,
那是楚南被嚇的,差點褲襠裡就屎尿橫流。
“師尊也是,老頑童一個。”
藍兒看着高空中疾馳的兩人,不禁扶額。
一個“楚搗蛋”,一個老頑童,湊一堆就有的玩兒了。
……
臨行前,童秋和金善真說好,十日後,於北域天香閣匯合。
爲節省時間,童秋帶着楚南直線北上。
有時候,便捷高效,可能就意味着風險倍增。
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童秋毫不畏懼,無論是仙、魔、靈、妖……哪類修士,直接一路碾壓,不服就幹。
這種情況,直到二人來到了塔庫沙漠邊緣,才完全改變……
塔庫沙漠是兇名赫赫的禁飛區,原因至今不詳。
總有些人腦子有問題,喜歡雞蛋碰石頭。
結果都是一命嗚呼,走得很安詳。
據記載,通常是飛啊飛,飛行者突然渾身一顫,就一頭栽落在地。
等人趕到救援時,已經沒氣了。
七竅都流着黑血,無論是心高氣傲的強者,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修士,無一例外。
而且只能任由屍體暴屍荒漠,不能安葬或取走。
因爲但凡做出該舉動的人,也都死了。
死因千奇百怪。
若是想仗着法寶或神通,進行空間挪移。
那就會死得更慘,全身碎成血泥,從空間裂縫裡噴出來。
……
放眼望去,塔庫沙漠全是褐色沙丘。
沙子的顏色就像血液乾涸的顏色,深沉凝重。
平添幾分死亡的氣息。
此刻,
天空中萬里無雲,臉盆大的太陽高懸中央,焦灼地炙烤着這塊不毛之地。
遠處丘脊上,有兩個小白點正向這邊移來。
因爲熱浪影響,視線被扭曲,那兩個小白點晃動得劇烈,看不真切。
待走近,才發現,原來是童秋楚南二人。
兩人都穿着白裟長袍,裹頭遮面。
區別在於童秋沒有負載,而楚南卻背了一包東西。
對於這種情況,楚南心裡苦啊,
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就要出門從事體力勞動,還沒工錢。
這東西若童秋來拿,也不過動動念頭的事,無需負載,“嗖”的一下,就能裝進空間戒。
兩人都輕鬆,豈不美哉?
可童秋傲嬌,他偏不……
按童秋的原話講,這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童秋在前頭走,時不時辨認一下方向。
楚南跟在後頭,腳步蹣跚,焉嗒嗒的,沒了精氣神。
剛開始的熱情早已耗盡,現在,活脫脫地像個喪屍出行。
“師祖……還有…多久…纔到?”
“快了,快了。”
“我走不動了,歇會吧。”
環顧一圈,童秋點點頭,說道:
“休息吧。”
楚南一聽,“哎”地長嘆一聲,如蒙大赦。
火速從揹包裡取出一杆遮陽傘插上,順手展開一把小摺疊椅,
一屁股躺上去,解下腰間繫着的解暑法器——可以無限飲水的水袋……
然後猛喝一口冰泉,任其沁入心脾,那叫一個舒服~
幸虧這白裟長袍也是一類法器,能避水火,可恆溫調控。
這纔不至於讓楚南汗流浹背,熱成狗。
否則,楚南極有可能剛進沙漠就撂挑子罷工了。
“嗒嗒”
“哐”
“咚”
旁邊的三聲輕響引起了楚南的注意。
睜開眼,偏頭看去,
師祖童秋躺在一張豪華睡椅上,頭戴眼罩,頂上是杆華蓋,旁邊的茶几上還擺了水果橙汁……
“這尼瑪!”
楚南心頭暗呼,摸了摸自己懷中的幾張大餅,和腰間的水袋,
“心酸”,就來得很突然,楚南忍不住用小手抱抱可憐的自己。
“睡覺睡覺,眼不見心不煩。夢裡什麼都有。”
楚南自我安慰道,把一張大餅往臉上一搭,就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
六歲多,不到七歲的小身板承擔了不該這個年齡承擔的“暴擊”。
……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等楚南醒來,睜開惺忪睡眼,一看,天都黑了!
蒼穹上星河燦爛,繁星滿天,唯獨沒月亮。
若換個時辰,楚南肯定會讚歎欣賞,但現在沒那個閒情逸致。
趕緊起身,楚南轉頭四顧,人呢?!
童秋不見了。
楚南先是頭腦一懵,接着有點小慌張,然後是大慌張,
“師祖——”
一聲長嘯遠遠傳開去,楚南心裡直打鼓。
這是唱的哪一齣?
出趟遠門,半途就把自己丟下,一個人跑了?
這種行爲像極了水查男。
要不是看到旁邊還有睡椅、華蓋、茶几,楚南估計真的要崩潰,
大晚上的,被放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太可怕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師祖——”
又是一聲長嘯,迴應他的只有風吹沙丘的鳴響。
“哎,不管!老子就不信,他還不回來了!這麼大個活人都看不好,簡直有侮八卦門門主的名聲!”
楚南罵罵咧咧地走向茶几。
現在他膽子一橫,什麼天塌地陷都不管了。
拿起一個梨子,狠狠地咬上一口,使勁兒地晃動腮幫子,猛嚼!
似乎這樣才能解氣一般。
“嗝——”
喝過橙汁,吃過水果,果核滿地,
楚南打了個飽嗝。
“現在幹嘛呢?”
楚南沒回自己位子,而是躺在了舒適寬大的睡椅上,
挪了挪華蓋,楚南盯着夜空,神遊天外。
與此同時,
在一個熔岩地穴的口子邊上,站着一個白髮黑衣的青年,
此人正是楚南的師祖,童秋。
看着地穴裡緩緩流動的熔漿,童秋目光灼灼,手中還持有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羅盤。
這塊青銅羅盤看起來鏽跡斑斑,賣廢鐵也不值幾個錢。
可留心觀察就能發現,青銅羅盤的邊上隱隱有空間漣漪的波動,很不尋常。
打量四周,看不出這裡是否還在塔庫沙漠。
此時,童秋應該是在等待什麼。
“咕嚕咕嚕”
一陣水泡破裂的聲音從熔漿中傳來,
熔岩地穴中央,熔漿緩緩往上拱起,
“啪”
拱起約莫一丈高時,流質的熔漿在最高點突然斷裂,一個碩大的頭顱露了出來。
待熔漿全部回落,
頭顱的主人完全顯露了真身。
這是一頭狀似獅子的妖獸,但又和獅子不盡相同。
銅鈴大的眼珠子泛着碧綠的冷光,
脖頸處有一圈厚長的鬃毛,油光發亮,根根鬃毛有嬰兒小拇指粗細,裡面流淌着熔岩的火紅色光芒。
熔岩池裡,這頭妖獸直立,露出半個身軀,
通體呈棕黃色,除了脖頸處的鬃毛,以及胸前的銀白菱形毛髮。
“嗒!”
這頭妖獸往前一撲,兩隻方桌大的前爪搭在黑巖上,
銅鈴大的眼珠子瞪着童秋。
“人類,你侵犯了我的領地,還找進我的巢穴來。鑑於你是強者,我不願大動干戈。速退!”
妖獸口吐人言,震得地穴巖壁發顫。
一口腥風撲面而來,吹得童秋的衣襬翻飛。
可處在如此境況,童秋並沒有絲毫怯色。
他依舊輕鬆自在,像看一件稀世珍寶一樣,上下瞅瞅眼前的妖獸。
“碧綠的眸子,火紅的鬃毛,銀白的菱形毛髮,通體棕黃……”
“你就是那隻消失近千年的碧瞳漠海獸,對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童秋抿嘴微笑,說道: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八卦門第九十三代門主,童秋。爲了找你,我可是花了近百年時間吶。”
“八卦門……你要作甚?!”
碧瞳漠海獸似是想到了什麼,
突然目露兇光,口中露出根根森白獠牙,向前壓迫三分,拍得地面震顫不已。
“彆着急,我不會拿你熬煉大藥。這麼跟你說吧,我知道你躲藏近千年的原因,我是來爲你送上良方的。”
童秋擺擺手,微微後退一步,悄悄拉遠距離。
他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個黑木紅紋的小盒子。
打開小盒子,裡面是一顆用雪泥包裹的藍色水晶珠子。
“喏,這顆虛獸的陰丹可以幫你化解火毒,並且助你突破獸脈天賦限制。晉升妖仙也不無可能。”
“虛獸!虛獸以虛實無相著稱,極難尋覓。你竟然找到它,還奪了它的妖丹!”
碧瞳漠海獸張開血盆大口,發出驚歎。
“嗯~如假包換的虛獸陰丹。”
看到碧瞳漠海獸一臉震驚,童秋也有點自得。
這時候,碧瞳漠海獸明白過來,童秋這是有事相求,才雪中送炭。
它那碩大的頭顱湊近,用臉盆大的黑鼻頭嗅了嗅,目光閃爍片刻,說道:
“你們人類有句話叫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哈哈哈,確實。我是想請你做貼身保鏢。”
童秋意味深長地看着碧瞳漠海獸,緩緩開口道。
“你的實力已達仙境後期,需要我做保鏢?拉倒吧,恐怕遇到危險,你是我的保鏢。”
碧瞳漠海獸人性化地撇撇嘴,分明不信童秋的話。
“不,你會錯意了,貼身保鏢不假,不過不是爲我,而是爲了我一個徒孫。”
“徒孫?實力如何?”
“還沒開始修煉。”
“……”
碧瞳漠海獸覺得,眼前這個小人,純粹是拿自己尋開心。
“不願意?”
“你是不是有什麼沒告訴我?”
“該告訴你的會告訴你,不用多問。總之,只是保護他免受傷害,其餘的你不用管。”
碧瞳漠海獸陷入沉默,
這裡面未知因素太多,又無從得知。
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它在瘋狂地思索,權衡其中利弊。
“既然你猶豫不決,想必就是不願意,那我另尋他人便是。”
說着,童秋收起藥盒,轉過身,就要離開熔岩地穴。
“誒誒誒!請留步,我願意!願意……”
看到碧瞳漠海獸着急的樣子,童秋心底暗笑,他心想:“小樣兒,跟我玩兒,你還嫩了點。”
“好,你以獸魂發誓,我就將虛獸陰丹給你。”
“那你也發誓,不得違背約定。”
“行,這個簡單。我是實誠人,不弄虛作假。”
聽童秋這樣說,碧瞳漠海獸心裡一陣鄙夷。
……
“我奇託以獸魂發誓,若有違與童秋之約定,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童秋以仙魂發誓,若有違與奇託之約定,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二者相繼唸完,外界萬里無雲的夜空無端興起一陣悶雷炸響。
一股奇異的波動在熔岩地穴裡傳開,
在二者的靈魂深處,似乎烙上了一個印記。
任何一方違背約定,直接死得透透的。
“給!”
童秋也不拖泥帶水,把黑木紅紋的藥盒甩給了奇託。
“小心點兒,不是與你性命相關,你就無所謂,是吧。”
奇託見盒子飛來,趕忙接住,大眼一暼,給了童秋一個白眼。
“哈,也不是。主要是……我覺得你接得住。”
“……”
取出丹藥,一口服下,奇託緩緩沉入熔岩之中。
從熔岩中傳出一道意念波動:“等我片刻。”
……
地穴外面,
算算時間,已是後半夜,
繁星西移,星河墜落過半。
楚南又窩在睡椅裡進入夢鄉。
爲什麼是“又”呢?因爲就剛纔,
一陣悶雷在遠方炸響,其聲灌耳。
本來楚南睡得好好的,結果那滾滾悶雷把他嚇得夠嗆。
“嘣”地一下子,楚南就從睡椅裡彈射起來。
待辨清楚,楚南瞬間火冒三丈,
“賊老天,你大爺的!”
擾人清夢着實可惡,所以,楚南惡狠狠地向天伸出一根中指……
別問他怎麼知道中指的,問就是在八卦門的衆師叔中間耳濡目染,學來的。
可天不遂人願,
楚南剛剛重新進入夢鄉,又受到了干擾。
“醒醒!”
一隻大手拍在楚南肩膀上,搖了搖。
“誒,別睡了,天快亮了。”
“嗯……別鬧,讓我再睡一會兒。”
楚南睡得懵懵懂懂,腦子裡一片漿糊,他還以爲自己在八卦門的自家洞府。
“啊——痛!”
那隻大手捏住楚南的肥嘟嘟小臉,把他提坐起來。
三番五次被吵醒,是個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是“楚搗蛋”。
從來只有他戲弄別人的份兒,這回倒是吃了癟。
睡眼惺鬆沒睜開,楚南眉頭一皺,怒哼一聲,坐在睡椅邊上,看也不看地一腳擡起踢去。
本來只是爲了發泄一下起牀氣,
但讓楚南沒想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啊~~~喔~~~”慘絕人寰的痠痛叫聲驚起,
緊接着,又是倒地的“噗通”聲,以及大笑聲。
“嗯?師祖的聲音!”
模模糊糊中,楚南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師祖童秋的聲音。
他準備睜開眼,然後假裝一臉幽怨,訛童秋一筆。
其實他心大,完全不生氣,倒是吃好喝好了,心裡很滿足。
可當他睜開睡眼後,場面卻不是他預設的樣子……
一個火紅頭髮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捂着自己下體,一臉痛楚的樣子。
旁邊,師祖童秋站在那兒,哈哈大笑。
“這是什麼情況?”
楚南撓撓頭,一臉迷惑。
從未進入過塵世,一直身居山門的楚南,對男女之事七竅通了六竅。
“跟你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