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不偏不倚,落在了蕭影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寒光冷拽,刀身猶在顫抖。
而蕭影的額頭上,已密密麻麻布滿了細汗。
她冷冷地擡頭,冷冷地看我,冷冷地不解。
我輕輕替她擦拭着汗珠,笑說:“蕭姐,開個玩笑,我怎麼敢剁你的手指頭呢,以後,別賭了。”
蕭影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喜還是怒,只輕輕點了點頭。
胖子摸了摸胸脯,暢然舒了一口長氣說:“小風,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啊。”
“不開得大點,蕭姐又怎麼會記住呢?”我望向蕭影,“是吧,大姐?”
“臭小子,我記住了。”蕭影橫我一眼,惡狠狠咬牙,負氣而出。
“都這麼大了還記仇?”我嘀咕一句。
“誰讓你嚇人家的。”胖子說。
“你覺得我是在嚇她?”
“不是嗎?”
“那一刀沒瞄準而已。”
“少來,你刀法沒那麼差。”
我笑了笑,並沒有否認。我當然只是嚇唬嚇唬蕭影,也是爲了給門中弟子一個警戒。恩必施於有功,威必加於有罪,此乃御下之道也。如果我不這樣做,偌大一個秦門,我又何以服衆。
我相信,堂下所有的弟子,應該都把這一幕記在了心裡。
因爲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再也沒有人賭過。
胖子湊過我身邊來,小聲說:“那這件事,怎麼了結?”
我回答道:“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胖子說:“我是指,太子社的人欺負蕭姐一事。”
我說:“還能怎麼了結?犯錯歸犯錯,但是欺負我家大姐,那就罪該萬死,胖子,抄傢伙。”
一切準備妥當,我和胖子準備前往武功縣。
踏出門,我看見門前足足站了二三百人,全都是一襲黑衣,排列整齊,目露兇光,彷彿隨時可以跳起來咬人。
我問胖子:“你這是準備……”
胖子一臉狐疑,說:“不是你讓我抄傢伙的嗎?”
我說:“我是讓你抄傢伙,拿錢,不是讓你抄人,這點默契都沒有。”
胖子說:“是你指代不明,怎麼能怪我,對了,拿錢幹什麼?”
我說:“當然是還債。”
胖子說:“我們不是說去砍人嗎?”
“砍個毛啊,他們一千多人。連對手都還不瞭解,怎麼可能贏,我們先去會會那個徐太子。”
“會會?那蕭姐的仇,不報了嗎?”
我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此刻,我心中充滿了期待,腦內早已熱血沸騰。
我還未來得及去惹徐太子,徐太子倒先來惹了我,等我平了武功縣,再解決其他的縣不就易如反掌了嗎?
到時候,龍老大就會看見我,而他看見我之日,便離死也就不遠……
那時,龍城將會是秦門的天下,那時,我又可以與師妹重逢,那時,我們的命運將由自己主宰,那時,我們將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我沉吟片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說:“走吧。”
胖子大驚,說:“就我們兩個人去?”
我說:“還個錢,你還想帶多少人去?”
“還有我。”蕭影突然走了過來,一臉蠻橫道,“禍是我闖的,我不去不行。”
我笑了笑,說:“你是大姐,聽你的。”
蕭影又狠狠逼視着我,說:“臭小子,要是換成其他人,你也會這麼不顧性命地去爲他出頭嗎?”
我說:“我只是想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蕭影說:“公道自在人心,你討不回的。”
我說:“他們欺負你,就不行。”
蕭影說:“如果換作其他人,你也會這麼爲他拼命嗎?你知道這一趟,可能會丟掉性命。”
我點了點頭:“也會的。”
蕭影說:“我不信。”
“我……”
“你關心我?”
“我……”
“你擔心我?”
“我……”
“你在乎我?”
“我……”
“你說啊。”
“我……”
“臭小子,我想聽真話。”
“真……真話就是,你……你是我大姐嘛。”
“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結巴?”
“誰……誰說……我結……結巴了?”
“還說沒有?你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爲什麼,一向巧舌如簧的我,在此刻竟會如此尷尬。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只知道臉有點熱,耳根有點發燙,不知道爲什麼。
我突然想起了師父說過的一句話。
師父說,等你下了山,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比你師妹更美的女人,你會愛上她,而不是喜歡。
我承認,蕭影的確是比師妹美。我也可以爲了她,不顧性命地去武功縣。她也是唯一一個,說要保護我的女人。
但是我對她的感覺,絕不是愛。我知道。
……
一路折騰,我們三人終於到了武功縣。
蕭影領着我和胖子,走進了她輸錢的那家賭場。賭場外有很多鎮場子的黑衣壯漢,我卻看也未看他們一眼,因爲師父曾經說過,人怕出名豬怕壯,死豬不怕開水燙,長得壯的,武力值並不一定高。而且這是一個文明社會,體力值再高,最多隻能殺一兩人,胸中有大智慧者,才能放倒千軍萬馬。
我這才知道,這間名叫“帝豪”的地下賭場,是整個武功縣最大的賭場,連太子社的老大徐太子,也時常出沒於此。
正好,我也正想見見他。
蕭影很快找到了賭場的老闆,將銀票往桌上一扔,懶得再看他一眼。
那老闆長相猥瑣,脖子上戴着大串金鍊子,嘴裡也鑲着金牙,笑起來淫光閃閃。
而且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蕭影的胸部,始終未曾離開。我知道,若不是我在場,蕭影肯定將那一摞銀票扔在了他臉上。
“錢我已經還清,欠條可以燒了吧。”蕭影沒好氣地衝那老闆吼了一句。
金牙舔了舔嘴脣,邪邪地笑道:“你這些,恐怕不夠啊。”
“不夠?”胖子急了,衝過去一把揪住金牙的衣領,“四萬兩,不多不少,我親自數的,你他媽眼瞎呀。”
“四萬兩嗎?”金牙顯得很驚奇,又呵呵笑起來,“可我記得,明明是四十萬兩啊。”
“胡說。”蕭影怒道,“我明明只輸了四萬兩,什麼時候變成四十萬兩?”
金牙不疾不徐,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了欠條,說:“你看,上面寫的,明明就是四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