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燕雙飛死了?”我靜靜望着眼前之人,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但他的沉着,鎮定,冷靜,和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威嚴,又讓人不得不信。
他不像是一個會說假話的人。
可是六扇門總捕頭,武功名震京師的“微雨燕雙飛”,又怎麼會輕易就死了呢?天下間誰能殺得了她?
我辛辛苦苦,歷經千難萬險,帶着師妹來到京城,不就是爲了報殺父之仇嗎?現在有個人告訴我,她死了。
淡淡的三個字,是希望的破滅,是胸中一口氣的咽不下去。
她要死,也應該死在我的手裡。
本來我的人生,一直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到達京城,殺燕雙飛,替師父報仇。可是現在這個目標破滅,亦或者說是達成,使我一時茫然無措。
心裡,忽然很失落。
我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走向哪裡。
“她是怎麼死的?”不知道爲什麼,聽到燕雙飛的死訊,我心裡竟然有些悲傷,以至於,聲音也有些顫抖。
“在親手處決秦臨後,她就自殺了。”中年男子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低沉。
“你就是新任的總捕頭?”我問。
他點了點頭:“歐陽正。”
我說:“秦小風。”
他說:“我知道你是誰。你,還想殺我嗎?”
我說:“我只殺燕雙飛。”
歐陽正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笑了笑:“年輕人,以後的路還長,不要走歪。”
我回他一笑,說:“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
歐陽正很友善地伸出手,衝我輕輕點頭:“後會有期。”
我握住他的手,感覺有些溫暖,頓了頓,說:“但願後會無期。”
出了六扇門,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一切。
我有一個師父,他叫秦臨,他是我爹。
他深愛着一個女人,沒能娶她,但她卻爲他生了孩子。
她是一名捕快。
於法,她應該抓他歸案。
於情,她選擇了自殺。
這個女人,她應該是我娘。
我還有一個妹妹,她叫秦萌萌。
這就是師父,不讓我娶師妹的原因。
我也明白了,師父不教我武功,不讓我殺人的原因。他不想我重蹈覆轍。
他讓我壯大無名派,守住俠義。是因爲他一生殺人太多,他想贖罪。
他臨死前不肯閉眼,我想,是爲了多看她一眼吧。
癡癡地走出門外,師妹狠狠敲了一記我的頭:“喂,師哥,想什麼呢,我都叫了你三聲啦。”
我說:“師妹,你能不能對我溫柔一點?”
師妹雙手環胸,聳聳肩道:“我不醜,也不準備溫柔。反正,我已經是你師妹,你賴也賴不掉。”
我說:“你看你這麼美,好歹注意點淑女的形象吧。”
師妹湊近我,道:“我很兇嗎?”
我說:“沒關係,我就是喜歡你的胸。”
師妹估計是強忍住了胸中的憤怒,說:“師哥,你能不能有點做師哥的樣子?”
我說:“師妹,我嘴上的污,只是爲了掩飾我內心的正直。”
師妹不再理我,看來是真的忍不了了。
胖子哈哈笑道:“你們倆呀……”突然又話鋒一轉,“快,小風,快給我講講,你和燕雙飛誰贏了?”
我說:“我要是輸了,還能活着走出來嗎?”
胖子道:“也是啊,小風,我就知道你武功超凡,只可惜隱藏太深,一直未顯露出來,今天,終於讓我發現了。”
我說:“你就別崇拜我了,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帥。”
胖子又問:“那燕雙飛呢?她豈能甘心認輸?”
“她死了。”
“什麼?”
這一句,是胖子和師妹一齊喊出來的。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們眼中的不可思議和驚恐萬分。
“你……你殺了燕雙飛,還……還能活着從六扇門走出來,小風,你到底是有多厲害?”胖子的聲音已經發顫,估計此時在他眼裡我已不是凡人。
“師哥,你、你、你殺了燕雙飛?”師妹詫異地望着我,她一定是在懷疑我是不是她師哥。
我說:“你們倆別鬧,燕雙飛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的?”胖子以更加崇拜的目光望着我,“小風,你行啊,借刀殺人都用上了,怪不得你能安然無事地走出來,你真是我師父,你一定要收我爲徒。”
我嘆口氣,懶得跟他們解釋,我說:“她是自殺的。”
胖子興奮地湊過來:“小風,你小子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殺人於無形,還造成了自殺的假象,成功洗脫自己的罪名,你真是心智過人膽識絕頂啊。”
我氣得狠狠拽住胖子,怒吼一聲:“月半子,你丫的再說話,我砍死你。”
費了好半天勁,終於給這倆貨解釋清楚,我們拿着最後一點路費,準備去泡個澡,好好放鬆一下。
我和胖子仰臥在熱氣騰騰的水池裡,全身頓時酥軟起來,好不痛快。
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麼多,現在,終於結束了。
將以往的倦怠洗淨,身心漸漸舒適起來,我打算帶着師妹和胖子,離開蒼州,離開這是非之地,做點小買賣,過平凡的日子。
至於什麼光大無名派,老子現在命都快保不住了,還談什麼夢想?畢竟陸寒生這傢伙,可能會隨時要了我的命。
我轉頭望向胖子,發現胖子已經睡熟,這傢伙還挺會享受,還叫了技師在背後按摩。
咦,不對呀,這技師怎麼這麼眼熟?
我渾身一哆嗦,差點沒掉進池子裡淹死,真是冤家路窄呀,甩都甩不掉。
說陸寒生,陸寒生便到。這技師卻不是別人,正是我那陰魂不散的仇人。
我還是保持了一貫的淡定,問道:“胖子是你按暈的?”
陸寒生點點頭:“我和老朋友談話,不希望有第三個人聽見。”
我說:“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他說:“這就是你的命。”
我說:“這不是我的命。我應該有更好的命,和師妹過平凡的生活。”
陸寒生很難得地笑了笑:“你師妹殺了人,你也殺了人,你告訴我,法律怎麼讓你們平凡?”
我說:“我沒有殺人。”
陸寒生冷笑:“誰知道?”
我狠狠望着他,望着這個滿身正義又冰冷無情的人,我說:“狼嘯天,是,你,殺,的。”
陸寒生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我說:“像你這樣的大神捕,也屑於用暗器嗎?”
陸寒生說:“我施的,使的,不是暗器,是法,是理,是公義。”
“你也配談公義?”我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們六扇門沒有證據,除不了狼嘯天,就借我之手殺了他,把所有罪名都推給了我,這就是你所說的公義?”
陸寒生道:“那又怎樣?我只知道,我替百姓除了一害,我替江湖除了一霸,只要百姓生活的好,只要國家太平,我不在乎用什麼手段。”
“當然,這可能會犧牲你。”末了,陸寒生又補了一句。
“你比歐陽正更狠。”我看着他,已說不出別的話來。我知道,碰到這樣的對手,我根本沒有活路。
陸寒生又笑了笑,笑容很輕很淡:“歐陽老哥,有他的行事風格,他喜歡講法理,伸正義,但他的那一套,永遠也除不盡這些惡人。我不同,我也講法理,但是我會爲了除去那些惡人,不擇手段。因爲我很清楚,在這個江湖,光靠法律,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你就利用了我?”
“不光是你,還有你師妹。”
我狠狠揪住陸寒生的衣領,咆哮道:“你把我師妹怎麼樣了?”
“你放心,她很安全。”陸寒生輕輕撥開了我的手,面色悠然。
我看着眼前這個人,越發覺得可怕,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怎麼樣?”
陸寒生說:“你現在,只有兩條路。第一,你殺了狼嘯天,我抓你回六扇門。”
“第二條路呢?”
“很簡單。”陸寒生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跟我。”
我冷笑一聲:“怎麼跟你?”
陸寒生說:“你的命,現在在我手裡。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做我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