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還愣着幹什麼,快上船啊!”
此刻,我聽到了師妹的呼喊聲。
我這才反應過來,撲騰一聲跳入了船中。
胖子拼命划着槳,也不管後面有沒有人追來,小船似瘋了一般往前躥去。
隔着水霧,我猶能聽見,岸上那撕心裂肺的罵聲。
師妹緩過神來,這才問我:“師哥,你爲什麼殺了那個狼嘯天?”
我看着師妹,無力解釋:“我說我沒有殺他,你信嗎?”
師妹搖了搖頭:“不信。”
我說:“我就知道你不信。”
師妹說:“我親眼看見你殺了狼嘯天,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嘛。”
我摸了摸師妹的頭,說:“親眼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師妹,江湖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胖子見沒人追上來,這才擦了擦臉上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衝我笑道:“小風,你就別唬我們,我知道你是怕狼嘯天報復,所以來個永除後患,對吧。”
胖子自以爲是地擺着一張聰明臉,呵呵笑着。要不是看在我剛纔刺傷了他,心裡有點小小的愧疚,我早一腳把他踹河裡去了。
我也懶得辯解,仔細地回憶着剛纔的一幕。
由於我的視力奇好,所以當時我還是看到了一點端倪的。
當時我的刀架在狼嘯天的脖子上,我突然看到了一絲微小的光粒飛速而來,不偏不倚,正巧擊在了我的刀鋒上,於是匕首往內一傾,造成了我殺狼嘯天的假象。
那光粒極其微小,這讓我想起了傳說中的暗器。微小物體在極快的移動速度下,一般人本應該是看不清的。不過由於我的視力超乎常人,於是我看到了那個光粒。
這個計劃本來天衣無縫,似乎沒有人能看出真相,可惜計劃的主人並沒有料到我超乎常人的視力。
這也就證實了,有人想誣陷我。想誣陷我殺人。
而我窮盡我的思維,也無法想到誰與我有這麼大的仇。而當我看到師妹時,我想起了這麼一個人,陸寒生。
於是我瞬間明白了一切。
只有他,只有他會這麼無聊地一直跟着我和師妹。只有他,只有他會費勁心思要抓我和師妹歸案。
他的手法的確聰明,幾乎沒有任何破綻。這樣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狼嘯天,他也就有足夠的理由抓我回六扇門。
陰魂不散的陸寒生,真是江湖人的噩夢。
不過也好,師妹暫時是安全的,他只能衝我來。
既然逃不掉,不如去面對。
我轉頭對師妹說:“去京城。”
胖子瞟了我一眼,說:“估計去不成了,你們看後面。”
我轉身看後面,只見兩艘大船疾馳而來,殺氣騰騰,必定是狼牙幫的人。我說他們怎麼不追來,原來是準備大船去了。
很顯然,我們的小船是沒法和他們的大船相比的,再往前逃註定是死。
胖子說:“看來只能跳船。”
我說:“可是我不會游泳。”
這個,師父確實沒教過我。
我知道師妹會游泳,我也知道胖子會游泳,可我確實不知道如何跳進水裡,還能讓自己浮起來。除非我變成一具屍體。
胖子和師妹乾瞪眼,皆是無語。
大丈夫有所長必有所短,沒想到這時候,我竟然成了拖後腿的。
眼看大船越逼越近,我似乎都能聽到他們的磨刀聲。
這時候,胖子豪邁地看着我:“你是願意被他們砍死,還是願意被水淹死?”
我搖了搖頭,說:“我都不願意。”
胖子說:“你必須選一個。”
沒想到,我的人生充滿了選擇題,而且都是二選一。可是我這個人,向來喜歡選第三條路。
我撲通一聲跳進水裡,估計把胖子和師妹嚇了一跳。
師父說,人在面臨死亡時,沒有什麼是學不會的。我相信了師父的話。
要麼學會游泳,要麼死,我現在只有這兩個選擇。
當生活將我逼向了絕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絕處逢生。
我用盡了我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努力使自己的身體浮起來,就這樣,在死亡的威逼下,我爆發出驚人的潛力,學會了游泳。當然也喝了不少水。
隨後我聽到接連兩聲撲通響,應該是胖子和師妹也跳了下來。我拼命地向岸邊遊,不時回回頭,看見後面兩個腦袋在拼命地趕我。
因爲河面上水霧繚繞,我們三個跳下水,狼牙幫的人肯定是沒有發現的。他們估計追着那隻隨風飄蕩的小船,不知往何處去了。
我們三人游到岸邊的時候,皆已成了落湯雞,胖子還不住地質問我:“小風,你還說你不會游泳,遊得比兔子還快。”
我說:“你見過兔子游泳嗎?”
胖子搖搖頭。
我說:“我也沒見過。”
師妹擦着臉上的水滴,硬是要刨根問底:“師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說:“要是我遊慢一點,可能我就會沉下去。”
沒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學會游泳,竟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
我們三人花光了胖子最後一點餘糧,找了間客棧休息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便快馬加鞭往京城而去。
龍城真乃是非之地,離這兒越遠越好。我想着到了京城,先找燕雙飛了結恩怨,然後再作打算。
一路上,我們靠着賣藝賺取路費。胖子主要負責胸口碎大石之類的體力活,師妹略通醫術,靠給人診脈換點生活費,而我,主要負責收錢。
七日之後,我們終於抵達京城。
京城就是繁華,連城門都比別處大了許多。進進出出的人羣,三教九流,****,真是啥都有。
行至城門處,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嚴肅的事,那就是通行暗號。通行暗號各處不同,如若對上,直接放行,若對不上,還要搜查包裹,甚是麻煩。更重要的是,我的包裹裡還藏着一把劍。一把剛剛殺過人的劍。
果不其然,還未等我緩過神來,守將已開始發問:“借問酒家何處有?”
我知道,這是暗語。可我不知道,下一句。
我手心裡捏了一把汗,開始思考對策。
沒想到師妹脫口而出:“姑蘇城外寒山寺。”
守將趕忙招招手:“放行放行,下一個。”
及入城,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師妹,這次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師妹很淡然道:“聽上一個人說的呀。”
我猛拍腦袋,頓時無語。
這什麼狗屁暗語,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多番打聽,我們終於找到了六扇門。
站在六扇門的門口,只見紅漆朱顏,雕龍刻鳳,兩尊石獅靜立門前,威嚴無比。金紅匾額,上書三個大字:門扇六。
臥槽,念反了。
我向師妹和胖子微微頷首,示意他們等在門外,我和燕雙飛的恩怨,我一個人了結。
偌大的六扇門,每個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我徐徐走進,竟沒有一個人理我。
難道他們沒有注意到,我眼中的殺氣嗎?六扇門這羣人,也忒目中無人。
我大拍桌子,喊道:“我找燕雙飛。”
依然,沒有一個人理我。
我更是憤怒,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怒喝一聲:“讓燕雙飛給我出來!”
這一聲,幾乎震驚了堂中的每一個人。但也就是那麼一兩秒之後,他們又開始低頭忙自己的事,直接無視我的存在。
終於有一個穿官服的捕快跑了過來,態度還算和藹:“小兄弟,伸冤報案請往他處,若非機要事勿入此門。”
我說:“誰跟你是兄弟?我找你們總捕頭。”
小捕快道:“我們總捕頭日理萬機,哪有時間見你?這裡是六扇門,不是衙門。”
我不願和他廢話,只冷冷道:“我,是來殺你們總捕頭的。”
小捕快聽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是誰找我?”就在這略顯輕蔑的笑聲中,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自樓上傳來,然後我看到了一張有些蒼老的面孔。
樓上所站之人年約四十,留着一小撮鬍鬚,目光和藹,給人一種親切感。
我擡頭望着樓上的人,樓上的人靜靜俯視着我。
我們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彷彿時間,就定格在這一刻。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多年以後,這個人成爲了我人生中最大的對手。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此時,大廳裡鴉雀無聲。
我知道,這個人穿着隨意,長相普通,但是,分量極大。
因爲在他說完話之後,大廳裡再無人敢說話。
中年男子緩緩走下樓來,站到了我的跟前,語氣很是沉穩:“小兄弟,你找我?”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人自帶一種尊貴之氣,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給人和善之感,渾身又透着剛正不阿。
與這樣的人對話,你永遠也硬不起來,不知不覺間,我的語氣已緩了許多,我說:“我找你們總捕頭。”
他說:“我就是。”
我有些詫異:“六扇門的總捕頭,不是燕雙飛嗎?”
男子笑着點頭:“你找她何事?”
我說:“我是來殺她的。”
男子眼中並未露出任何驚訝,只淡淡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