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我十五歲了,及笄禮已過。從前那個胖胖的阿九也長大了。
這幾年,我沒有一味的迴避有南宮尚的場所,我還是會去找皇兄。
一開始,南宮尚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帶着宮外的或點心或稀奇古怪的東西給我,我讓雲鶯傳話給南宮尚,告訴他說我不喜歡這些東西了。
雲鶯回來手中是卻是拎着吃食的。
一次兩次三次,只要他送過來我就讓雲鶯把這些東西扔了,一看到這些東西我就能想到那個夜晚,那些與點心待的日日夜夜。
我知道我病了。
我應該像往常一樣笑着接受然後再和他鬥嘴,但我忽然發現我還是做不到。
我回避他的視線,儘量控制住自己讓自己不害怕他。我想穩住自己的聲線,我想不發抖,我想接過他手中的小物品,可是不行。
做不到的。
還是做不到的。
我漸漸悄悄地遠離他,躲着他,我以爲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終於,在我再一次在皇兄宮殿裡見到他時,我停下和皇兄的談話,起身告退。
我沒想過他會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但我想我那一瞬間的自然反應應該足夠嚇到他。
我猛的甩開他的手,叫了一聲,摔倒在地。我看到他彎腰伸手想拉我起來,我卻哭着叫皇兄,控制不住的發抖。
淚眼朦朧間,我看見他望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我還能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我也沒有太害怕他不是嗎?
自此之後,我不知道皇兄和南宮叔尚說了什麼,只是他再也沒有給我帶過東西,也不再試着靠近我。
我是開心的。
從此他是他我是我多好。
不在妄想母后的母愛,我的視現轉向了宮外。
如今天下四分,四個國家都想着能統一整個九州大陸,雖未發生大型戰爭,但各種摩擦頻發。
九州大陸被兩條河流分成四份,南北走向的是玄水河,東西走向的則是龍雀河。兩條河流交匯處形成了內陸海,海上有一島名爲忘櫻島,傳言島上有一處可連通過去與未來。但這都是傳說,畢竟至今四國內還沒有人能登陸忘櫻島。
九州大陸東北部是四國之首趙國,趙國國力雄厚,境內男女老少皆會武,以武爲尊。西北是排名第二的遊牧國家——南樑。南樑冬季寒冷多雪,以至於每年冬季都會有些小部落騷擾其他三國。西南則是排名第四的蒼幽國。蒼幽國偏安一隅,與趙國以武爲尊不同,這個國家大事小事都會占卜,巫師在這個國家的地位甚至高於一國之主。雖然排名是四個國家中最低的,但等閒之人不敢輕易與這個國家爲敵。
大晉朝位於整個大陸東南,獨特的地理條件加上之前的內亂,父皇雖盡心治國,但疑心重,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大晉朝在四國中只排第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腦海裡總會出現一些關於治國之法,我也曾將一些想法告訴父皇。父皇當時看着我哈哈大笑,又一頓誇我,說我可惜了是個公主。
我卻是害怕的。
父皇的眼神可怕極了。
如果可以,我情願父皇永遠不要再對我笑。
自此之後,父皇再問我有什麼想法時,我都是裝傻說不知,或者說之前都是偷偷聽了別人的談話。父皇又是一笑,問我那個人是誰。我說不知道是誰,父皇對我說,下次聽到再跟他說,這個人的主意對國家很有用,他要封這個人爲丞相。我俏皮一笑,抱住父皇。
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力能讓這個國家最終統一四國,成爲九州大陸的霸主,我遵從內心的想法,只想爲這個國家盡一份力。
父皇從不拘我的自由,空閒時間我是可以隨意出宮的。我參加各種詩會,把碰到的千里馬引薦給皇兄。我安排人出宮經營各種店鋪,掙出來的錢用於書院教學。我希望我的這些舉動能夠幫到皇兄,在我心裡,大晉朝的下一任接班人只會是皇兄。
我清楚的記得是四月九日,皇兄突然跟我說他要前往大晉朝和趙國的邊境。我知道近來趙國大軍在兩國交界處練兵,局勢一度很緊張。我疑惑什麼樣的事能讓皇兄親自去邊境,皇兄卻沒有多解釋,只是溫柔的拍拍我的腦袋,對我說:“我這一去短時間難回來,皇兄知道小九是個聰明的女孩,但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卿卿不要自己一個人撐着,阿尚是可以依靠的。”
我正想說話,皇兄上前一步止住了我:“卿卿,那件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阿尚的錯。我還記得我剛剛回來的那段時間,小九和阿尚的關係好的讓皇兄都嫉妒。皇兄的卿卿應該是那個毫無畏懼的卿卿,應該是那個活出自我的卿卿。”
“皇兄爲什麼要突然說這些?”
“卿卿還記得你最喜歡的那盞虎頭花燈嗎?那是阿尚花了一天時間做的。還有你珍藏的那幅畫,也不是皇兄特意跑到昆洲去求的。你喜歡志怪小說,阿尚就去各個書店淘。喜歡簪子首飾,喜歡錦衣華服,不管你喜歡什麼,阿尚總會爲你做到。皇兄自認爲這點做的不如他。”
“皇兄,我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我......”
“卿卿,阿尚知道所有的事。”
我怔住了:所有事?那些身爲公主卻極其屈辱的夜晚?
“卿卿......”
我不想再聽皇兄說話了,我拼命想要忘記的夜晚,我遮遮掩掩不想讓南宮尚知道的恥辱南宮尚都知道了!
不該是這樣的,這個秘密不該讓他知道的。
我又哭了。
我沒再理皇兄,我只想找一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如果我知道這是我和皇兄的最後一面,我一定會乖乖的聽完皇兄的嘮叨,我一定會聽他的話和南宮尚好好的,我也一定會不讓他走,我還不知道他爲什麼總叫我卿卿。
直到皇兄前往邊境的那一天,我都沒能再見他一面。
我也沒去送他,只是讓雲鶯把我之前去護國寺求的平安符帶給了皇兄。
儘管我沒去送皇兄,皇兄卻還是讓雲鶯帶了幾句話給我:要像相信他一樣相信阿尚,不要相信其他人說的關於他的話。
我心裡隱隱有不安,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太糟糕了。
在寢宮待了幾天後,我還是出門了,我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躲着不出門反而更被動。
四月十八這天是五皇姐兒子的滿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