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宮尚做皇兄伴讀的日子裡,我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雖說害怕見到他,但也沒有因爲害怕就不去見皇兄。
我告訴自己,我不應該遷怒,沒事的,我可以戰勝自己內心的恐懼。皇兄也總會陪着我,或許是見過我狼狽不堪的模樣,皇兄似乎是比往常更加疼愛我,也更加小心翼翼。
我不再想着親近母后,也不會在心裡祈求母后給我一個眼神。討厭一個人的原因有很多,我卻找不到母后厭惡我的緣由。
我甚至開始懷疑父皇對我的疼愛,不,是寵愛。大病一場後,我失去了任性撒嬌的理由。都說父皇最疼愛我,我卻覺得這疼愛是假的。
父皇像個局外人。
他依然會哄着母后。
母后愛稀奇古怪的東西,父皇就從各地蒐羅了來。母后無端發脾氣,一國之君也不敢多說一句狠話。
父皇去找母后時,總喜歡帶着我。無數個讓宮人們誇讚父皇疼愛我的事件幾乎都發生在有母后的場所。
柳昭儀不是因爲我被打入冷宮的。
柳昭儀是一個小官的女兒。她生的貌美極了,眉眼彎彎,尤像母后。後宮有傳言,父皇對母后的愛在母后身上得不到迴應,遂把柳昭儀當成了母后的替身。
父皇告訴我,他愛母后。
後宮是個藏不住秘密的地方,總有些謠言傳出來。
皇后不愛皇上,皇后是皇上耍手段得來的。後宮裡的嬪妃每個人在某些方面都和皇后有相似之處。
柳昭儀在像母后的同時又比母后多了一絲獨屬於江南水鄉女子的溫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父皇除了在母后這裡,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給了柳昭儀。
一時間,後宮裡什麼話都傳了出來。
柳昭儀被打入冷宮的那天是個陽光和煦的日子。父皇又帶着我陪母后去御花園看風景了。
母后忽然說道:“聽說柳昭儀小曲兒唱的不錯,皇上不讓她來唱個曲兒?”
父皇聞言笑道:“怎麼忽然想起來聽曲兒了?”
“皇上舍不得?”
“喜歡就讓人叫過來。”父皇說着便差人將柳昭儀叫了過來。
柳昭儀的確是個溫柔的女子,一舉一動間都是賞心悅目。
她也不害怕我,對我就和平常人一樣,不會因爲我的身份而遠離我。
我很喜歡她。
母后見人來了,輕擡眉眼說道:“也沒有多像我嘛?皇上,後宮該整頓整頓了,別什麼話都傳到我耳邊來。”
柳昭儀微微一頓,隨即跪了下來。
父皇無視了跪着的柳昭儀,聽完母后的話後無奈道:“你是一國之後,你說怎麼整頓就怎麼整頓。”
母后聞言,對柳昭儀道:“這是犯了什麼錯了?怎麼好好的一個人就跪下了?錦繡還不快把......”
母后似是沒想起來跪着的是誰,停頓了一下後繼續道:“把這位娘娘扶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這個皇后在欺負人呢。”
錦繡姑姑聞言正準備上前,柳昭儀擡頭道:“皇后娘娘......”
話還沒說完便被母后打斷了:“九公主渴了吧?聽說你平常還挺喜歡陪九公主玩是嗎?”
“陪九公主玩是臣妾應該做的事。”
“好一個應該做的事。你是覺得本宮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
“娘娘恕罪,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果然是江南女子,這麼不經嚇。”母后無趣道。
父皇聞言繼續道:“不是叫她來唱曲兒的?”
“皇上這是心疼了?”
“皇后還不清楚我的心在誰身上?我只會......”
父皇話還沒說完便被母后打斷了:“好了好了,知道了。讓她給九公主倒杯茶沒問題吧?小九都渴了。”
話音剛落,錦繡姑姑端來了一壺茶,我心裡驚訝,這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雖然我不渴,但不敢拒絕。
柳昭儀朝我微微一笑,從錦繡姑姑手中結過茶。
一切好似夢一場。
我只感覺大腿一片滾燙,耳邊是鬨鬧聲:雲鶯叫我的聲音,雲鶯叫太醫的聲音,不知誰的哭喊聲,也不知是誰的責罰聲。
等一切安靜下來後,柳昭儀已經被打入了冷宮。
父皇在旁邊安慰着母后,說不是母后的錯。
我茫然的躺在牀上,一滴眼淚從眼角劃過。
後來回想那天情景,發現一切好像早已安排好。
我是一顆母親爲了除掉柳昭儀的棋子。說棋子也太高擡我了。
母后想做什麼甚至都不需要掩飾自己,哪怕直接定誰罪父皇恐怕也不會多說什麼。
之所以這次“多此一舉”,怕是因爲後宮的傳言太過分。就像母后跟錦繡姑姑說的那樣,自己的東西,自己再不喜歡,也輪不到別人當塊寶。
母后不應該懷疑父皇對她的愛。
在母后和柳昭儀談話時,父皇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在母后身上,父皇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寵妃柳昭儀。
即使我被燙到,父皇也沒有看我一眼,依然悠閒的品着茶,安慰着母后。
我心驚的發現,父皇的嘴角好像還有一絲微笑,不,不像是微笑,更像是嘲笑,玩弄的笑。
父皇好像很滿意他看到的這一幕。
自那之後,我成了不能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