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羽墨額上冒汗,放在測謊儀上的手則因爲劇烈的張弛而疼痛不堪,他現在基本可以斷定,是百合她,就是故意的。
眼見着蔣羽墨遲遲不做聲,衆人不免就有些急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什麼測謊儀呢,迫不及待的想要應證一下是大小姐說的是真是假,於是,眼神齊刷刷的向蔣羽墨掃去,期盼着他給個答案。
可憐的蔣羽墨,剛纔還豪氣萬丈的說什麼無所畏懼,不過一句簡單的問話就讓他下不來臺了。
沉思良久,蔣羽墨總算是給出了一個回答。
“我沒有參與任何政權間的鬥爭,我只效忠於皇上。”
明明是豪氣萬丈忠心可嘉的一句話,可此刻蔣羽墨因爲過於緊張,聲音有些發虛。
是百合含笑看着蔣羽墨的惺惺作態,她都不必檢查,就能看出來蔣羽墨說的是真是假了,更何況在場的其餘人精?
“蔣公子,面對測謊儀可要說真話哦,否則,你的手上可會起滿紅疹,並且,痛苦難當。”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是百合一說完那句痛苦難當時,蔣羽墨就感覺自己放在測謊儀上的手,那灼熱般的疼痛又加深了幾分,不過,他得咬牙忍着。
是百合微眯精緻的雙眸,眼中的狡黠與輕蔑之意盡顯,看着蔣羽墨強裝的真諦,心內不禁好笑。
她在手絹上塗抹了一種藥,據說可以增強人的痛苦,比方說,被仙人球刺痛本來是可以忍受的痛苦,可一旦用上了這種藥,他的痛苦就會成倍成倍的增強,時間拖的越久,痛苦就越深。
是百合不疾不徐,慢慢悠悠的與蔣羽墨拉鋸着,眼看着蔣羽墨強自隱忍痛苦的模樣,心內好笑。
“好了,既然蔣公子心性堅決,那我們就來看看,蔣公子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
“你可以把手拿下來了。”
蔣羽墨如獲大赦,急忙將手抽了回來,只是,這一抽下來,蔣羽墨直接傻眼,自己的手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看起來格外瘮人。
原來,是百合說的都是真的。他說了假話,所以這測謊儀開始起作用了。
蔣羽墨還沒想明白這測謊儀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百合已經搶先一步授意來人上來檢查蔣羽墨的情況。
於是,混混沌沌還處在失神狀態的蔣羽墨,一隻長滿了紅疹的手就那麼輕易的展示在衆人面前。
衆人不禁恍悟,原來,這測謊儀是真的能測出人們說話的真假。簡直就是太神奇了。
“蔣公子,記得向皇上解釋一下你的忠誠度,別因爲一場試驗壞了君臣之間的信任。”
是百合泰然自若的將衆人驚愕,訝然到最後又迴歸平靜的情緒收入眼底,眉眼輕輕一挑,含笑的嘴角很適時又十分善心的提醒了一句。
衆人頓時被她的話點醒,這個蔣羽墨說他不效忠於別人,只效忠皇上是假話,那麼真話就是,他對當今聖山懷有二心了。
人們望向蔣羽墨的神色驟變,竟然敢對聖上生出異心,這蔣羽墨怕是活膩了。
有心人已經將今日這場戲暗暗記下,並在心中打好腹稿,改日要如何向皇上進言,彈劾這蔣羽墨。
蔣羽墨猛然聞聽的此話,只覺得自己全身都疼的厲害,額上冷汗涔涔,面色已是一片泛白,若早知今日會是這種情況,打死他,他都不會開口說什麼自己只效忠皇上啊。
這下好了,對皇上的忠心沒表的,反倒是叫人看出他對皇上有異心,則件事,皇上若不追究,過了一段時日便忘了,可若是皇上追究起來,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蔣羽墨一下子懵了,呆呆呆站在人羣中,直至下人前來請他離開。
是安合一看到這測謊儀竟然如此厲害,當下就有些驚慌失措,躊躇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先行撤退,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安合妹妹,現在該你了。”
是百合像是看出了是安合的心思,直接帶着測謊儀來到了是安合面前,絲毫不給她逃跑的機會去。
是安合訕訕然應下是百合的話,現在這個時候,她若是躲開,豈不就最實了薛姨娘的那些罪名嗎?
“妹妹,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是百合自然是能看出是安合此時分心思,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打算,很適時的追問,將是安合給推上了這個測謊儀面前。
“妹妹既然害怕,不如先來問問我,我可是會知無不言的哦。”
是百合面上仍舊笑的一派雲淡風輕,看向是安合的眼裡滿是戲謔與挑釁。
是百合直接將手伸向那測謊儀,面上毫無半分憂慮。
“安合,你就問吧。”
柳氏在一旁推了是安合一把,這麼好的機會,不問白不問,就算今天扳不倒是百合,也要先從她身上要點利息。
“是百合,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們母女,恨不得將我們趕出府去?”
是百合笑容未變,放在測謊儀上的手一動未動。
“我的確挺討厭你們母女的,恨不得將你們趕出去,那是因爲你們母女老是設計害我,試問,誰會喜歡自己的仇人?”
是百合實話實說,她沒有什麼大家閨秀的包袱,討厭就是討厭,她不介意告訴別人。
是安合被她後面的話堵的一口氣陰鬱在心口,發不出來,癢癢的難受。定了定心神,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所以,你就指使紅袖在我姨娘的藥中下毒,讓我姨娘變成殘廢?”
“我沒有指使紅袖下毒,你知道的,我最討厭下毒什麼的了,我一般是直接打一頓罵一頓的。”
是安合“……”
衆人“……”
衆人被是百合那拽拽的話語逗的一樂,早忘了這是安合問的是些什麼問題了。
雖然,是百合說話不算客氣,可是這坦蕩蕩的話語和毫不扭捏的快速回答,讓人們對於這個快人快語的是大小姐又多了幾分認知。
是安合連着兩次被是百合嗆,心內自是有些鬱氣,正在思索着下一個問題該問些什麼,卻聽是百合狀似呢喃的卻又叫衆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的聲音。
“其實吧,我只是將紅袖從我的思寧苑裡趕了出來,誰叫她是薛姨娘的眼線呢,至於紅袖爲何會下毒害薛姨娘,可能是分贓不均吧。”
分贓不均,衆人強自憋住想笑的潛意識,這是大小姐的意思就是,那薛姨娘和下毒害她的人本就是一夥的,與一個丫鬟狼狽爲奸,這薛姨娘的品行還真是有待考量。
是安合氣的將手中的帕子捏的皺皺巴巴的,卻又無可奈何,她怎麼也想不通,那些人剛纔明明還站在自己這邊,怎麼轉眼就全都到了是百合那一邊了。
其實是寶合哪裡想到,方纔只是是百合故意讓自己處於劣勢,好讓是安合自己上鉤,自己將自己逼入絕境。
“妹妹,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是安合的目光那叫一個懇切,望鍀是百合都不好意思了,只好出口詢問。
“有,上次發現的那個帶着詛咒的娃娃,其實是你自己也做了一個對不對,你想以此陷害薛姨娘想是不是?”
是安合這次學聰明瞭,她知道是百合擅長避重就輕,那她就將事情挑明瞭問。
關於那個帶有詛咒的布娃娃,她很清楚,之所以出現兩個,是因爲是百合自己也做了一個用來擾亂人心,所以,這會兒,在測謊衣的作用下,是百合可不敢胡言亂語了吧。
“沒有,不是我做的。”
是百合回答的乾脆,她不像是安合,忌憚着這個所謂的測謊儀,她自己心裡知道,那個測謊儀是什麼東西製成的,所以,可以毫不在意的將手放在測謊儀上胡掐。
沒錯,她的確是做了一個醜不垃圾的布娃娃嫁禍薛姨娘,但那又怎樣,她薛姨娘自己難道就無辜嗎?要不是薛姨娘先用上詛咒的布娃娃,她又何苦將計就計陷害薛姨娘,可見這人吶,還是害人終害己啊。
是百合如此快速的否定讓是安合一驚,眉眼一挑,指着是百合道。
“你說謊!”
說謊?是百合明眸如水,清清淡淡的樣子全然不像說謊。
是百合淡定的從測謊儀上收回了手,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的手掌攤開,只見她的手掌白皙如玉,光潔的無半粒紅疹,有沒有說謊是一目瞭然。
是安合瞪着眼睛望着是百合光滑的手掌,怎麼無可能,是百合她剛纔明明就是說謊。可爲什麼,她的手上沒有一點事。
“是安合小姐,現在,輪到你了。”
是百合將那測謊儀遞到是安合面前,一歪頭,精緻淡然的面容與是安合緊張的神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是安合的手指在顫抖,剛纔,蔣羽墨的慘象她是親眼看到了的,如今,輪到自己去測謊,是安合心內焦急而緊張。
一雙眼眸不住的亂轉,是安合向衆人投來楚楚可憐的眼神,希望能有人爲她擋過一劫。
“怎麼?妹妹不敢嗎?那就算了,我就當妹妹剛纔是開了個玩笑。”
是百合看出是安合的猶豫不覺,直接一激將法一激,將是安合後面要說的話一語堵死。
是安合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去,這個是百合,裝什麼大度,自己若是真的不去測謊,豈不就真成了是百合口中無膽的人了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有什麼不敢?”
是安合賭氣似的直接就將手放在測謊儀上,眼中,挑釁的意味甚濃。
她就不相信了,既然是百合敢當着測謊儀撒謊而不受傷,那她,自然也可以做到。
“妹妹真是女中豪傑。”
是百合眉眼彎彎,看着是安合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還不忘揶揄一句。
當然,她說的是反話,明知自己要被測謊儀所傷還要一門心思的撲上去,不是“女中豪傑”是什麼?
是安合白了是百合一眼,對於這樣的“恭維”,她只覺得諷刺耳無比。
“你問吧。”
“是安合,你,和薛家的人是不是因爲薛姨娘的死對我懷恨在心吶?”
是安合完全沒料到,是百合一開口問的就是尖銳的問題,一緊張,只感覺自己放在測謊儀上的手傳來陣陣疼痛。
“你
是害死我姨娘的人,我怎麼可能不怨你?”
是百合輕輕抽動嘴角,故作悲痛之樣。
“所以你就聯合薛家的人栽贓陷害我嗎?”
“我沒陷害你,我說的是事實。”
是安合明顯慌亂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聯合薛家架構設陷的事就這麼大剌剌的被是百合捅了出來,眼神向薛老太太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是安合,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本想矇混過關的是安合,再次被是百合一句話堵死了退路,眼神,糾結的朝着柳氏那邊看了一眼,柳氏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是安合輕咬下脣,神情糾結又緊張,而她手上傳來的陣陣疼痛漸漸加大,讓是安合一時慌亂無比,只快速的否決,
“不是的。”
“那這地上的屍體,你真的確定是你姨娘的嗎?”
“……”
是安合懸着的心再一次被是百合吊了起來,垂眸,望着地上躺着的那具屍體,這麼幹癟癟的,怎麼可能是薛姨娘的屍體呢,這不過是薛家從外面買來的一具無名屍首罷了。
是安合的指甲深深嵌進自己的肉裡,很深很深,疼的厲害,可心內卻是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
叫她如何去承認一具無名死屍是她的姨娘,這要是叫人知道,她所有的顏面都毀了。
罷了罷了,自己如今只是爲了替薛姨娘報仇,想來,她是不會怪罪自己的。
是安合思稱良久,終於默默點了點頭,聲音顫抖着,虛弱的只剩一絲低低的氣息。
“是……”
看着是安合被自己逼至絕路退無可退的狼狽樣子,是百合心情大好,不過面上卻還是淡淡的,只一雙流轉的眼眸眸光閃閃,看向是安合度目光中帶着悲憫。
“我沒有問題了。”
是百合悄然退下,另有一人上前來檢查是安合的手。
只見,是安合原本白皙無暇的肌膚上,此刻佈滿的竟是密密麻麻的紅疹,這狀況,就與方纔蔣羽墨的狀況一樣,不,是安合手上的紅疹甚至比蔣羽墨手上的紅疹還要多,由此可見,這謊話是說的多麼過分。
是安合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成了這幅鬼樣子,當下便將手藏回袖中,睜着碩大的眼眸恐懼的望着是百合,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是百合,你,一定是你下毒害我。”
此時,薛老太太和柳氏二人也上的前來,仔細檢查一番是安合的手,眸光狠戾。
是安合還是個未出嫁的閨閣女子,手卻被是百合弄成了這幅樣子,這以後,要是被夫家休棄可怎麼辦?
是百合微微癟嘴,秀麗的柳葉眉不着痕跡的蹙了一下,端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嘀咕着。
“你們都看着我幹嘛,我都說了在測謊儀面前說假話會有什麼後果的,誰叫你們不聽。”
雖然是嘀咕,但是百合的音量卻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在場的人都聽清。
這下,大家可都明白了,原來是這是安合說了謊話遭受了懲罰,卻將罪責歸結到是百合頭上,這樣的人,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思卻是十分惡毒。
“是百合,你說,你到底是不是下了毒在這上面,不然,爲何唯獨你自己沒有事?”
薛老太太護外孫女心切,瞪大雙眼疾言厲色的質問是百合。
是百合自是不會承認自己在這測謊儀上動了手腳,只是學着是安合的樣子,垂眸嘆息,將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
“薛老太太,這裡這麼多人看着,我如何下毒?”
衆人看着她故意裝出來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在諷刺誰了。說也奇怪,剛纔衆人看到是安合嘆息蹙眉的樣子只覺得楚楚可憐叫人忍不住想要去幫襯一把,這會兒,被是百合這麼誇張的表演出來,他們只覺得是安合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真的叫人看着心生厭煩。
是百合裝完了柔弱,又直起腰身,揚眉昂首,意氣風發。
“我說薛姨娘母女爲何處處含血噴人,原來,她們的這些伎倆都是從薛老太太身上學來的啊。”
薛老太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變化快的如同變臉一般,是百合這是在嘲笑她管教不力,上樑不正下樑歪,這……這叫她顏面何存。
衆人不禁抿嘴偷笑,不得不說,是百合這張嘴還真是能將人給活活氣死,可偏偏,她坦蕩磊落的樣子比那是安合故做柔弱的裝模作樣要來的明朗的多。
“是大小姐,安合的手是如何受傷的,我們可以先不追究,但是,薛姨娘因你而死這件事不能就憑大小姐幾句話就這麼算了。”
柳氏眼見着自己這邊一老一少全都拿是百合沒有辦法,反倒是被她越帶越偏,白白失了顏面,心內不禁焦慮萬分,出言,將被是百合帶偏的話題又繞了回來,重新掏出那份血跡斑駁的血書。
“是大小姐,有血書爲證,您不妨向我們解釋一下這血書爲何字字句句直指您欺壓姨娘庶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