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博在莊仁的帶領下來到一棟偏僻破舊的小樓的時候,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莊仁事先在這裡設下了埋伏,等着自己上鉤之後羣起而攻之。
因爲這裡屬於舊城區、周圍都是已經建築了二十年左右的老樓,曹博記得侯濤的家裡應該是比較富裕的,再怎麼樣也不應該住在這種地方。
“感到奇怪麼?”莊仁瞥了曹博一眼冷冷的說道:“其實當初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都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因爲這世上的事情興興衰衰變化得還真的很快。”
莊仁說侯濤的父親本來開着兩個廠子,家庭的生活一直都算是小資,否則也沒有那麼多錢供給侯濤到處惹是生非。
不過後來他家的一個小工廠突然起火,當時的火勢比較兇猛還遷延到周圍的居民樓,讓普通的住戶也受到了一些損失,正因爲這樣所以侯濤的父親纔不得不拿出大筆的賠償金。
“而且侯濤經營的音像社也被查出涉黃,有讓人罰了不少錢,不管他家再怎麼有錢也經不起這樣折騰。”莊仁所說的兩件事都和曹博有關,小工廠的火其實是段飛翔找人放的,而音像社也是曹博向警方提供的線索。
屋漏偏逢連陰雨,本來侯濤的家裡已經幾乎將自己的老本都搭了進去,可是誰想到侯濤又出了這種事情。無奈之下侯濤的父親賣掉了豪宅和車子,可是即便是這樣侯濤的病情也只能是維持,卻無法徹底治療成功恢復正常。
“雖然他以前確實太飛揚跋扈了,可是現在看起來既然遭受了這麼大的罪,也就算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了。”莊仁也說不好和侯濤之間的關係,以前侯濤在鼎盛的時候他們兩個雖然各懷鬼胎,可是表面上還是稱兄道弟,現在看到侯濤從一個‘富二代’淪落成這副模樣,莊仁自然也感到唏噓不已。
曹博並沒有說話,雖然他對莊仁所說的也有些感慨,可是對於侯濤的處境卻絲毫不感到同情。因爲儘管這些遭遇在侯濤看來算是倒黴至極,可是如果讓他還是那麼有錢的話,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了。
錢作爲一種流通的貨幣,雖然在現實世界裡極爲重要但卻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使用得好了則會利國利民,如果在像是侯濤這種人的手裡,雖然說不上是禍國殃民,可是卻也會危害社會一部分人的利益。
而且侯濤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的父母也應該付一部分的責任,子不教父之過,侯濤聚衆鬥毆、強迫少女和他發生關係,這一系列的事情如果侯濤的父親加以制止並且好好教育的話,本來就不應該發生的。
所以莊仁無論把侯濤的現狀說得有多可憐,可是曹博仍然感覺到無壓力,雖然也有些同情可是侯濤變成這副德行也純粹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不過金美媛對此還是觸動比較大的,或許是她的家庭和侯濤的差不多,所以聽到莊仁的話之後有了什麼觸動吧。
莊仁將曹博他們帶進了一棟破舊的居民樓裡,說這是侯濤父親發跡前的房子,因爲現在他們家已經算是一貧如洗,所以纔不得不搬回到以前的舊址。
當被莊仁敲響的房門打開的時候,曹博看到開門的是一個滿鬢斑白的中年男人,看他略微發福的身體和保養的不錯的皮膚,別人看了只能當他是四十歲出頭;可是再看他那副憔悴的面容和掛滿了疲憊的神態,那種滄桑感又有些像是年過花甲的老人。
那男人見到曹博他們顯然是愣了一下,接着他仔細的打量了這三個年輕人一眼,隨後問了一句:“你們是侯濤的同學吧?”
“是啊,叔叔,我們聽說侯濤生病了,並且很長時間都沒有上學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他的。”曹博搶先開了口,接着將剛纔在樓下買的水果遞了上去,雖然曹博自己的生活也很拮据,並且還要照顧那個王老人,可是他懂得的人情世故可要比莊仁、金美媛他們多多了。
曹博他們的到來讓侯濤的父親很高興,他連忙將三個人讓進了屋子,還一個勁兒的說:“我們搬回來這麼久,你們還是第一個上門的小濤的同學,以前你們的關係很好吧?”
莊仁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而曹博則迅速答應道:“我們以前確實和侯濤接觸比較多,當我們聽說他出了事情,所以馬上決定過來看看。”
“對了,侯濤回來了麼?”曹博一句話就切入了主題,而侯濤的父親則有些疑惑的看着曹博問道:“你怎麼知道小濤下午出去了?”
曹博心中早有計較,所以告訴對方今天有人在外面看到了侯濤,並且發現他的精神和以往有些不同,所以自己才知道侯濤出了事情的。
雖然曹博並不是什麼虛僞狡猾的人,可是他也不算是什麼純粹的正人君子,所以有些時候人必須要說些謊話,否則如果曹博承認侯濤是自己搞成這樣的,那麼侯濤的父親非得拿菜刀和曹博拼命不可。
果然侯濤的父親‘哦’了一聲之後就不再問了,他告訴曹博說自己的兒子也剛剛回來不久,現在正在裡屋讓他的媽媽餵飯呢。
“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侯父嘆了口氣說道:“以前我忙於做生意東奔西走,所以也沒有時間管教孩子,即便是之後聽說了他那麼放縱,可是因爲溺愛卻縱容他犯了很多錯誤……”
“算了,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了。”侯父似乎有很多話憋在心裡,好不容易見到了侯濤的‘同學’,所以才禁不住的說了兩句。
侯父帶着曹博他們走進屋子,自從剛纔曹博他們進來之後就發現,這棟樓不但從外面看破舊不堪,就算進了屋子也能看到四壁生長的綠苔和下雨後陰出的水跡。
並且房子十分狹小,曹博猜測像是侯濤他們家之前奢侈慣了,現在瞬間落魄之後一定會適應不了吧?
不過當他走進僅有七八平的臥室,看到一箇中年的女人認真的一口一口的給侯濤餵飯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掛得並不是哀愁而是一種淡淡的幸福。
“這三個是侯濤的同學,你看他們多懂事,還特地過來看我們兒子。”侯父向自己的愛人介紹了一下曹博他們,而那個中年的女人則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將精神放在侯濤身上了。
牀上的侯濤目光有些呆滯,他只是直直的挺着背脊坐在牀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前面,直到母親將飯送到嘴邊,他才機械的張開嘴巴吃上兩口,雖然侯濤此時還是個活人,可是行爲卻和機械人毫無區別。
曹博藉着和侯父說話的機會,他走到牀邊仔細的觀察起侯濤來,可是讓曹博感到驚訝的是,剛纔在醫院的病房裡看到的那團藍色物質,此時竟然完全消失不見了!
曹博本來以爲自己看錯了,所以還特地繞到了另外一個方向,可是當他仔細的檢查過侯濤的全身之後,發現確實再也找不到那個東西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曹博心中不由得飛快的盤算起來,因爲他之前有過一次經歷,就是在醫院裡將金老人救起來的那次。在曹博的想法看來,如果一個人的靈魂離開肉體的話,那麼這個人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而之所以侯濤之前一直瘋瘋癲癲的,是因爲他的靈魂雖然逸散出身體,可是卻又沒有完全和身體脫離,所以纔出現半瘋半傻的情況。
可是現在看侯濤體外的靈魂卻消失不見了,而他現在又好好的坐在這裡……難道是侯濤的靈魂回到他的身體裡了?可是如果那樣的話他的精神也應該恢復了纔是啊,不應該表現的如此渾渾噩噩的。
“侯濤,你還認得出我們麼?”曹博小聲問了一句,可是侯濤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似的,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本來前幾天還很活潑的,可是自打剛纔回來就是這個樣子了。”侯母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憐愛的拿着一塊衛生紙擦去了侯濤嘴角的污物。
“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情況,還能來看看我家小濤……”侯母顯然是個很堅強的人,因爲適逢大變她竟然沒有被擊垮。可是隻是說了那簡單的兩句話,侯母的眼眶竟然也溼潤了。
“沒什麼。”曹博又尋了兩遍,仍然沒有發現靈魂的蹤跡,接着他點點頭準備告辭,雖然他是想將侯濤治好,可是看現在這種情況即便是他神通廣大也無計可施了。
“看侯濤沒事兒我們就放心了。”曹博說着就要離開,可是莊仁卻不合時宜的問道:“你不是說有祖傳秘方麼?你怎麼不試試就要走了?”
曹博在聽到莊仁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被幾道目光所注視,不過他還沒等說話就聽到侯母在身後率先開了口。
“你們都是小孩子,過來看看已經是一片心意了。”侯母雖然救兒心切可是卻不糊塗:“我們跑了多少家大醫院都沒有效果,你們幾個不過是孩子……”言下之意是他們即便是學醫的,可是醫術也絕對不可能和那些著名的醫師相比,更何況侯濤應該去看精神科,這和曹博他們的專業並不相符。
“以前的日子雖然過得很殷實,可是卻非常空虛,因爲我雖然有丈夫、有兒子,可是卻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次面……”侯母說着有意無意的看了丈夫一眼,而那個男人迴應般的點了點頭。
“現在雖然看我們過得可能很苦,可是我卻感覺很幸福,因爲我又能照顧丈夫和兒子的起居了,對於一個像是我這種年紀的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侯母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是真情實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草根階層的幸福吧?
“好,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曹博雖然沒有將侯濤治好,可是他看到這家子並沒有被困難擊敗,而是過得更加融洽和睦,這樣曹博覺得過意不去的心境也解脫了。
“臭小子,又騙我!”莊仁自然不知道曹博的想法,所以直到曹博說要離開,莊仁都以爲對方在消遣自己呢!
你看,這就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不同,也是最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