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一個身手高強的人,在她身邊?保護她?
葉風回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怯懦無知的少女了,她身體裡裝的是一個怎樣心思縝密的靈魂?
自然是不可能相信封彌端隕這些鬼話。
保護她?名爲保護,實爲監視還差不多吧?
她很清楚自己深陷怎樣的漩渦之中,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其實並不安全,所以纔會那麼想要變強。
只是,葉風回也知道,今天自己在皇帝這裡求得了金口玉言,等於像是獲得了一個免死金牌,哪怕只是短期之內的。
這端王,竟是這麼快就坐不住了麼?
這麼快就要安插眼線到她身邊來麼?倒是……好手段啊。
果然城府深啊。
這親衛漠,恐怕就是替封彌端隕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吧?然後等着這陣風過了,等着皇帝的興致過了,漸漸淡忘了這事兒之後,恐怕,這個親衛漠,會毫不猶豫地直接對她出手的。
怎麼可能不警惕?怎麼可能不戒備?
葉風回只覺得心裡頭一陣寒涼,卻是……面上不得不多謝這男人的好意,她只能輕聲道謝,應了這事兒。
關上門,就聽到外頭端王低聲對在門口候着的漠說了一句,“好好保護四小姐,千萬,不要出什麼差池。”
漠人如其名,沉默寡言,聽了這吩咐,也只是沉沉一點頭,沒有做聲。
葉風回站在房間裡,看着那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賞品,也沒什麼心思觀賞端詳了,隨手就收進了納物袋裡頭,臉上表情有些沉重,直接在牀邊坐下了。
銀月走上前來,準備爲她更衣,給她打水洗漱。
這小丫頭輕輕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王爺忽然前來,我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放了。”
“有什麼好怕的,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看着銀月驚魂未定的模樣,葉風回擡眸淺聲說了一句,面上表情依舊算不得好。
敵人,都是紙老虎。
可是現在,自己是衛生紙做的老虎,而對方,是紙皮殼做的老虎啊……
她是沒辦法過被人監視的生活的,那會讓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寧,這是上輩子養出來的習慣,監視與反監視,追蹤與反追蹤的能力訓練得太強,一旦知道,有人一直在窺視着自己,她就會寢食難安。
坐在牀邊的少女,一雙明亮的眸子裡頭,目光就那麼一點一點地冷下去。
似是,心中做出了什麼決定,目光裡頭透出幾分堅定來。
她氣場忽然變得很低很冷,似乎低氣壓籠罩了整個房間。
銀月看着自家小姐臉上冰冷的眼神和表情,一時之間不敢說話。
小姐……這模樣好嚇人。
“小……小姐,你怎麼了?不開心麼?”
沒理由啊?銀月畢竟心思單純,不懂這其中的紛紛繞繞,只想着,剛剛明明得了這麼多賞,小姐應該很開心纔是。
畢竟,之前得到那把阿諾德之弓的時候,小姐就是很開心的。
葉風回已經迅速收斂了表情和心神,看向銀月,微微笑了起來,“我沒事,有什麼好不開心的,端王親自過來送賞,倒是省去了要打點禮官的賞錢,父親先前給了我一袋錢幣呢,全省下來了。”
葉風回說着,就拿出一個錢袋來,掂了掂,拋給了銀月,“好好替小姐我管着家當,你以後就是我的財務總監了。”
“財……什麼監?”銀月一頭霧水,只覺得手中錢袋分量不錯,趕緊小心翼翼地收了。
葉風回擺了擺手,這小丫頭自然是不懂什麼是財務總監的,隨口解釋了一句,“就是賬房先生。”
銀月笑得開心,只覺得小姐器重自己,腦袋點得如同搗蒜一般。
銀月小心收好了錢袋,就替葉風回更衣,而後出去打熱水給她洗漱。
她走出房門去之後,葉風回隨意在牀上半躺,眸子漆黑目光清亮澄明。
太明顯了。
這種被窺探的感覺,並且,這個漠,似乎沒有打算像之前那樣,斂藏好一切氣息動向不讓她察覺分毫。
葉風回現在,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在。
就像是被一隻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暗中盯上了一般,那種感覺,不寒而慄的同時,相當煩躁。
葉風回垂下眼簾,遮住眸子裡滿溢的寒光。
說不得,就只能找個名頭,找個天時地利的時機,殺了這人了。
畢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窺視?
銀月伺候着她洗漱完之後,也就從她房間出去了,霎時間,房間裡頭就只剩葉風回一個人。
明裡只剩她一個人,暗裡,那個漠似乎一直都在。
葉風回在牀上躺着,閉着眸子,無法入睡,只能閉目養神,心中卻是始終有着一分清醒,不敢放鬆。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外頭天破曉,晨光乍現。
睡眠不足的感覺,是讓人很暴躁的。
原本行程就是安排着,在皇家園林住上一晚,翌日上午列隊返回王城,而後各回各家來着。
銀月過來侍候葉風回起牀的時候,就察覺自家小姐早就醒了,她端着水盆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葉風回枕着手臂,眼睛清亮地看着帳頂發呆。
只是,看上去似乎精神並不算好,眉眼間隱隱藏着些疲憊。
“小姐,沒睡好麼?”
銀月皺眉問了一句,有些擔憂。
葉風回點頭淺笑,“嗯,我認牀。”
扯了個理由,就從牀上起身,洗漱過後,剛準備出去,到葉龍那裡去請早安來着。
卻是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看着走進小院門口的那個五大三粗的女漢子,葉風回吃驚了一下,而後,心裡頭的煩躁倒是消散不少,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來,“錦瑾,你怎麼來了?”
“阿回!”陳錦瑾果真是個女漢子,嗓門很是洪亮,就這麼宏偉地叫了她一句。
臉上也是帶着笑容,原本還一步一步走着的,索性就三步併成一步,朝着葉風回跑了過來,虎虎生風。
“原本我昨晚就想來找你的,只是父親昨晚和殿下喝了半夜的酒,我得在門口候着,父親的酒品不好,我擔心他酒醉出狀況,所以就沒能過來呢。”
聽着這話,葉風回臉上表情有些古怪……
她抿了抿脣,有些疑惑地看向陳錦瑾,終於,是認真問了一句,“錦瑾,那個親王殿下,不是常年在人前面具覆面麼?兜得下巴都不露,酒……從哪個位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