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太痛了，太痛了……我捨不得她，我快受不了了。我快瘋了。”
千隕的聲音喑啞，每一個音節裡的悲痛，都不難聽出來。
不難聽出來他的崩潰，他崩潰了。
每一個音節都扎進夜杭的心裡，也扎進老黑老白和卓逸清的心裡。
“原本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我一個人承受着，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千隕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現在，回兒也知道了，她知道了，我反倒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了……我看她一眼，都覺得心疼。師父，太痛了……我快瘋了。”
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只要想到她臨盆之時，就是她離開他的時候。
還不如用刀子直戳他的心呢。
太痛了。
“沒事的，沒事的，快別這樣了。回丫頭若是看到了……”
夜杭勸着，心裡頭難受得不行，輕輕拍着千隕的肩膀。
千隕只聽着夜杭說到葉風回，他就很快調整了一下情緒和狀態，站起身來，“嗯，你說得對，我們走吧。”
千隕在御醫館多待了一會兒，正好調整一下狀態。
所以，六哥先趕到了微泗殿來。
斯隕抵達微泗殿的時候，就看到葉風回坐在御書房的書桌後頭，看着桌上堆着的那些摺子。
“好看？我和千隕都看着覺得頭疼的東西，你看得這麼津津有味？”
“挺好看的啊。”
葉風回笑了起來，看向斯隕。
斯隕看着她虛弱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心裡有些不忍。
但是還是掛出了笑容來，“說你狀態好點兒了，我就趕緊過來了。”
“好多了。”
葉風回點頭應了一聲，笑着。
斯隕輕輕嘆了一口氣，走了上來，問了一句，“回丫頭，你是不是……想交待什麼？”
斯隕看得很清楚，她現在狀態好一些了，卻不是和千隕多相處一些，反倒是叫他過來了，想必，是想要交待什麼吧。
“六哥。”
葉風回輕輕咬了咬嘴脣，笑了起來，笑容俏皮得很。
“我要交待的事情，很多。我死了之後，事情就只能交給你了。”
斯隕笑得又心疼又無奈，“我只是個攝政王。”
“足夠了。”葉風回依舊笑着，“我死了之後，千隕怕是好一陣兒沒法回過勁兒來了。所以……就只能拜託六哥了。帝國的事情，只能拜託你了。”
“阿回。”
斯隕心有不忍。
葉風回擺了擺手，“不用哄我什麼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情況，清楚得很。六哥你腦子不夠靈光，但是南笙姐是個聰明的，所以我的情況，你想必也從她那裡知道了。”
斯隕點了點頭。
葉風回就繼續說道，“所以，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兒了。我現在惦記的事情，也不多，千隕，兒子，帝國。”
“帝國要改革，這個是一早就決定好了的事情，至於細案，就只能讓你去做了，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橫豎那些概念，六哥你也是清楚的了。”
“監查署的成立，和鄰國之間的那些關係。還有我西北的宗門……”
葉風回總覺得……像是好多事情都需要交待，根本說不完。
她有些許氣弱，擡手捂脣輕輕咳嗽了兩聲。
“阿回，你先別說這些了，多休息吧，有空了休息好了再說吧。”
斯隕端了杯茶遞上來，葉風回接過，喝了兩口，才輕聲說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六哥，就這兩天了，我就要臨盆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要當伯伯了。”
“回丫頭……”
斯隕心裡難受。
但是葉風回，卻始終是帶着淺淺的笑容。
她總是這樣，什麼苦累自己憋在心裡，臉上總是帶着不讓人擔心的笑容。
“好了，千隕應該也就快回來了，咱們先別說這些難過的話題了，我說着這些話題沒什麼，他聽了該難受了。”
葉風回說着，將幾個提前拎出來的摺子遞給了斯隕，“剛看了一遍，這個摺子有點兒問題，沒半句正題，全是屁話不說實事的，這些個文臣總是這個鬼樣子，還不改？以後要再這樣屁話，這些文臣就別幹了。”
“遵命，皇后娘娘。”
斯隕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千隕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沒談什麼事情了，正在坐着喝茶呢。
見着陛下進來了，攝政王殿下也就只起身站了一下，“快來坐，正和回丫頭聊着呢。她發脾氣了，你快來哄哄。”
千隕看向葉風回，笑了起來，依舊是溫柔繾綣的笑容，只是，目光中的哀傷已經越發遮掩不住了。
“好好的，什麼事兒惹你生氣了？”
千隕走到她旁邊，伸手就將她抱住了。
“誰惹你生氣了？朕讓人砍了他們的頭。”
千隕聲音裡帶着幾分笑意，在她耳朵邊低語着。
葉風回聽着，臉上露出笑容來，心裡卻是一陣刺痛，她不是什麼遲鈍的人，她能夠看得出來，千隕有些腫的眼皮。
他是那麼深邃的眉眼，所以，哪怕一點點的腫，都能很明顯。
更不說，他的低語附在耳邊，聲線裡的沙啞和很淺的那一點點鼻音，她也能夠聽得出來。
葉風迴心裡疼。
臉上卻只能掛着笑容。
斯隕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裡，所以就趕緊告辭了。
斯隕離開了之後，葉風回窩在千隕的懷裡，聲音裡帶着哀傷的笑意，小聲說道，“千隕，我們就開開心心的過吧，我們就這麼開開心心的，也挺好的。”
“好。我聽你的。我們開開心心的。”
千隕伸手扣着她的後腦，撫摸着她腦後的頭髮。
臉上帶着笑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笑中帶着淚。
“我們開開心心的。”
千隕聲音裡的鼻音已經越來越濃了。
“別讓燃兒太早習武了，孩子就是應該開開心心玩耍，度過快樂的童年，不要太早習武，也不要太早開蒙學習。”
葉風回眉頭皺着，已經依稀能夠察覺到有熱流，緩緩在身下盤踞，隱約的……在腿間。
腹部有陣陣的抽痛……讓她有些難以自持，但是，她咬牙忍住了。
臉上依舊是笑容，就連眼底裡都是笑容。
葉風回繼續說道，“也別讓他太早娶妻。”
葉風回已經能夠察覺到意識空間裡，嗡嗡的聲音，像是蜂鳴似是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