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節 村裡出漢奸了

在石匣村打的伏擊戰真是打出了名氣,由於開戰那天是垛莊集,所以有的鄉親一聽到槍聲就都躲到一邊去了,但經過大家口口相傳,整個戰事經過還都拼湊起來了。好多人都暗自高興,感激高家峪的民兵爲中國人出了口惡氣。大家也都知道鬼子不可戰勝都是嚇唬、愚弄咱老百姓,你看高家峪的幾個土包子都打死一鬼子,砸傷一漢奸,要是八路大部隊緩過空來,端鬼子炮樓應該不難。大家還把同意爹刀砍鬼子的故事傳得更是神乎其神,將老人家傳成了武林高手,能空手奪鬼子刺刀,鬼子的鋼盔能被他一掌拍癟了等等。

這幾天高家峪這10幾位民兵,腰桿兒可硬起來了。二十六七的二壯一直找不上媳婦,這幾天給他說媒的媒婆快把他家的門檻兒踏爛了,喜得二壯他娘殺雞宰羊一波波地招待,總怕冷落了媒婆子們,順便還想給三壯也說門親事。

同意爺倆在家的地位也像過年放的二踢腳一樣升上了高空。同意爹本來生來有個結巴的毛病,他一走孩子們就在後面學他說話。現在不一樣了,四里八鄉的小孩子一見到他老人家,都畢恭畢敬地喊趙爺爺!連高家峪的高族長都親自登門拜訪他,還給他帶了2斤旱菸葉請他嚐嚐。老人家樂得幹完農活就揹着手四處轉轉,要是有人問他宰鬼子時手抖了嗎?他必定謙虛又高深地回答:莫提!莫提!小事一樁!於是大家對他更加敬仰,覺得老英雄本事高強又和藹可親,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同意的在家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往幹完農活後,還要被媳婦揪着耳朵挑水砍柴、鍘草餵驢一刻也不得閒。現在好了,自從伏擊鬼子以後,桂花再也不讓他幹亂七八糟的雜事,除了上山耕作農活外,回家就讓他歇着,抽空再練練祖傳的刀法。其實同意啥刀法都不會,他爹也沒傳給他,爲了不鍘草餵驢,也就整天提着大刀,沒事揮上幾下,哄哄老婆孩子,孩子們還看得聚精會神,喝彩連連!

伏擊戰後,民兵們第一次被大爺爺召集起來開碰頭會,大家更是喜笑顏開,羣情激昂!嚷着讓金鎖大爺爺再領着他們打鬼子一傢伙!再讓大傢伙子過過癮。

大爺爺首先發話:老少爺們咱整個一垛莊片兒,咋滴也得7000多口人吧!讓五個小鬼子,領着10多個漢奸建個炮樓子就把咱征服了。我呸!咱爺們一人一口吐沫能把他們的東洋船給淹沒了。爲啥他們現在牛哄哄地打進咱地界來了,我看準了,鬼子本事比咱大不到哪裡去,但是他們武器厲害,再說訓練看來是有兩把刷子。你說他們洋槍洋炮、鋼盔皮鞋、還有小炮和鐵煉的手炮!這些咱都沒有啊!咱爺們找上幾根順溜的白蠟杆子覺着就是好武器。但是看看他們的傢伙,確實是叫咱眼饞。再就是你們想想那幾個鬼子漢奸那槍打得,子彈貼着咱爺們腦門子飛,嚇人不!所以,目前咱不能和他們硬幹,等我去泰山特委那邊找隊伍,要點子彈來,先把我的盒子炮喂滿了,你們在家裡再把那把搶來的洋槍練熟了,咱再去打他一下,保準咱的家底兒越來越多。

狗子喊起來:金老大,你就先想着把你的盒子炮餵飽了,我們這麼多人怎麼練一把長槍啊!你和隊伍說說,要麼讓咱們去兵營裡練幾天,要麼多撥給咱幾把土槍也好,省得我們沒槍的看着你們光紅眼!

大家正說着起勁,忽然聽見院子裡一整吵嚷,但見三壯揪着小袖子的耳朵把他提溜進來了。邊走還邊嚷:你這個小漢奸、叛徒你還有臉回來!你還吃鬼子給你的鍋餅真不要臉!

後面還跟着一羣光屁股小孩兒,一邊起鬨,一邊往小袖子的身上吐吐沫。

大爺爺咋呼起來:都別吵了!三壯你說咋回事?小袖子能成了漢奸!

小袖子嚇得腿都軟了,被三壯連拉帶拽拖到院子中間,軟綿綿地坐在了地上。委屈地說道:俺不過是吃了塊鬼子給的鍋餅,俺又不是和鬼子要的,是鬼子主動給俺的,你們咋還揍俺!

大爺爺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袖子臉上的淚水、汗水、鼻涕和口水,和氣地說:咋回事,孩子?慢慢說。

“俺今早去南明莊討飯了,你們都知道俺沒爹,俺娘腦子還不明白!俺不出去討飯,俺和俺娘都得餓死。俺快走到三岔口了,早上冷,也沒鞋子穿,剛開春還穿着短褲,肚子裡又沒食,走不動了,就在路邊歇歇。忽然前面來了一隊人馬,穿着大皮鞋,戴着鐵盔,每人都有大衣穿,領頭的還挎着長刀,氣勢洶洶地朝着俺來了。俺知道碰上了鬼子,想跑,可是又冷又餓,站都站不起來!領頭的鬼子看着俺,一腳就把俺踹翻到巴漏河裡了。俺在河水裡那麼冷都沒敢動彈,誰知道,最後面一個帶着眼睛的鬼子,跑過來從揹包裡掏出一塊鍋餅來給了俺!也沒說話,就走了。俺實在餓極了,吃了一塊鍋餅,有勁了才從河裡爬上來。俺拿着剩下的鍋餅急匆匆地往家趕,想給俺娘吃,剛進村口,就被三壯看見,問俺手裡拿的啥,誰給的?俺說了實話,三壯把俺剩下的鍋餅一腳給踢飛了,被他家的黑狗叼着就跑,俺娘昨天就沒吃糧食了,今天再沒飯吃,快餓死了!”說完又嗚嗚大哭起來。

大爺爺聽了,長嘆一聲,孩子沒錯,餓極了啊!鬼子能搶咱的東西吃,咱爲啥不能吃它的東西,再說那糧食也是他們搶的咱中國人的。孩子啊!你去我屋裡拿些煎餅給你娘送去吧!

二壯聽了也難受,薅着三壯的頭髮喊起來:老三你不知道小袖子沒爹,你不知道他娘是傻子啊!他娘傻也是世道逼的,他娘原來精明着來!你以後不許欺負他。

三壯喏喏着說:“那俺也回家端碗粥給他娘送去。”

金鎖爺爺站起來說:“我去明水刷布,聽說了,現在小鬼子打仗打得快沒男人了。沒兵源就從臺灣抓了些中國人來給他們當兵。你們看着他們是鬼子兵,說不定是咱中國人,小袖子是碰上他們了。看來鬼子真是快狂到頭了,它島上那點兒人,還想吞了咱中國,我看他們是蹦達到頭了。”

同意喊起來,別說那個,你們想想,垛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鬼子,恐怕是來招呼咱的吧!咱殺了他們的人,肯定是來咱村掃蕩的,咱得準備、準備了。

“我這就去萊蕪咱隊伍那邊,把來了一隊鬼子的事情和首長彙報,你們在家裡輪流在西坡嶺上站崗,看鬼子來了,就敲鑼領着大夥兒往長城嶺上跑。過了長城嶺就是咱根據地,鬼子估計就顧忌咱正規隊伍不敢追了。對了,還得堅壁清野,各家把糧食都藏到咱在東溝挖好的洞裡去,把牛羊也都趕到在西嶺壘的石頭圈裡去。”大爺爺說完,飯也沒吃就奔萊蕪去了。

大爺爺剛走,金鎖娘跑進來了,別跑邊喊:毀了,咱村真出漢奸了!金鎖爹金龍着急地問:誰啊?你說誰是漢奸啊?

是王春!他不是看上咱家金巧了嘛!金巧嫌他賊性!不落落他。他一直對咱家挺忌恨的。這不,金巧說,在垛莊橋頭上碰見王春了,穿着黃皮子,戴着墨鏡,在給鬼子物色女子,說是相中了哪個閨女,帶着二鬼子架着就進鬼子炮樓。他看見金巧了,就和金巧說,要一週後過來娶她,還說金巧要是不應,再要碰上她,就綁了給鬼子送進炮樓裡。說完還想拽金巧,被她掙脫了,氣得金巧跑回來在屋裡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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