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兵營變成了遺忘的角落。
自12師退回這裡休整,就再也沒有哪怕一道命令下達到這裡。唯一能夠讓人們想起這裡的是斷斷續續從前方轉送回來的傷員,然而即使是想起了,也只會想到這裡是後方醫院的所在,而不是近乎消亡的12師。
這一天,又一批傷員被轉送至此。不同的是,護送這批傷員的不是現役士兵,而是身着老式叢林迷彩服的退伍軍人,其中不泛年輕的面孔。按照國防法規定,軍人退役五年內轉服預備役。正常情況下,這些退役尚未超過五年的退伍軍人應該響應國家的動員接收整編。然而兵荒馬亂的情況下,沒有一定的時間是很難完成這樣一項浩大的工程的。許多抗敵心切的退伍軍人便自發地組織起來,領取戰備倉庫的武器加入了戰場。眼前這一批扛着56衝、81槓等老式武器的人,便屬於此類。
林州扔掉菸屁股,腳上的迷彩膠鞋狠狠地踩滅,扯了扯槍揹帶,走進醫院。
他年逾三十,一米八幾的身材彪悍身材,是其他五個人的領頭人。他曾服役武警某專司特種作戰的部隊,三年前以副營級幹部轉業,進入某民企幹起了職業經理人。戰場爆發後,他在警備區遇到了同樣找不到部隊編制的其餘十人,便自發組成小隊請領武器加入戰場,從西溪打到北流,一路混戰,加入北流戰場遭圍困,遇上12師猛攻美軍第10山地師,得以退出戰場,彼時十一個人只剩下六個。
“林哥。”猴子從通道深處急步走來。
猴子曾是偵察兵,在偵察部隊幹了五年。在林州這支無名小隊裡,他是尖兵。
“傷員都安排好了?”沒等他開口,林州就問。
猴子抹了把臉,“都安排好了,老七在跟醫院交接,其他弟兄已經在外**等待。”
$淫蕩 林州掃視了一下通道兩邊,病牀上的傷員都默默地看着他們,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路邊一直在注視着這兩個和自己穿同樣老式叢林迷彩服的人,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他心裡像被改錐狠狠紮了一下似的,猛地復活過來。
扯掉手背上的吊針,三除五下把病號服扒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還殘留斑斑血跡的老式叢林迷彩服穿上,在其他人驚訝和不解的目光下向外跑去。
“老兵。”
林州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
“是叫我嗎?”
路邊站在他面前,敬禮:“老兵,我能加入你們麼?”
林州回禮,上下打量着路邊,目光落在他迷彩服乾枯的血跡上。他眼皮跳了跳,問:“你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路邊下意識地看了看迷彩服上依稀可見的斑斑血跡,答道:“都有。”
林州的目光移到路邊年輕的臉龐上,還有臉頰上的那道新鮮的傷疤,心裡掠過一絲不忍,“小夥子,你做的足夠多了。”說着用力拍拍路邊的肩膀,轉身離去。
路邊衝着林州的背影喊道:“我曾經在特種部隊服役,請老兵答應我!”
林州的身子明顯震了震,站住腳步,轉身,看到的是堅毅的目光。
良久,他伸出手,“歡迎加入戰火小隊。”
非常現實的一點是:林州不想分出有限的精力來帶一個不經戰事的愛國者,但卻樂意接受一個有能力的成員。
因爲,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路邊大步跟上林州,提出了他加入戰火小隊的第一個要求:“隊長,我的槍被救護隊沒收了,你必須提供我武器。”
林州看了他一眼,大手一揮,笑道:“我只能給你81槓加92手槍。”
“足夠了。”
兩人肩並着肩朝不遠處走去,幾個穿着與林州一樣迷彩服的戰火小隊隊員挎着81-1式自動步槍,一邊抽着煙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
小燕跑出醫院,看見了路邊的背影,眼中帶淚。
“喂!”
路邊身子一滯,停住腳步。林州回頭看了看,一個小護士楚楚可憐地站在那裡往這邊看。他一下明白了,笑着拍了拍路邊的肩膀,“給你十分鐘,去吧。”
突然的,路邊發現林州很喜歡拍人肩膀。
轉身,看到了那個小身影,柔弱得令人心碎。他走了過去。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雙眸中閃閃晶瑩,嘴脣緊緊抿着。
一陣秋風輕輕拂過,捲起幾片欲枯還綠的葉子。咋暖還寒的初春,何來秋風落葉?只是此刻,路邊心中分明感到絲絲秋風捲起落葉,分明感到春未過夏未至卻已是多事之秋!
有的人,相處一輩子,未必能走進彼此心中;有的人,縱然萍水相逢,心靈卻相交融和。然而此刻,縱是一片深情,也只能深埋於心!
“好好照顧自己。”
小燕緊緊盯着他的臉,強忍着淚水不滑落。她輕輕地走近路邊,輕輕地從口袋裡掏出針線,一針一線,把一小塊心形紅布縫在路邊的左臂上。
路邊看到,紅布上面是幾個黑色刺繡字:路邊,A型。
姓名和血型。
她縫完最後一針,牙齒慢慢地咬斷針線。這一刻,她淚流滿面。
路邊後退一步,強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敬禮。
兩人同時轉身,分離。
林州清楚地看見了這一幕,心裡微微一嘆,過來人的他看得出來這對小戀人用情至深,如果沒有戰爭,他們應該牽手漫步與大街小巷。
“頭兒,”一個身材均勻的青年走過來,同樣身着無軍銜無標識07式叢林迷彩服,他緊了緊肩上的槍揹帶,垂頭喪氣彙報道:“沒有車。”
林州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偌大的各個建築物附近小樹林裡披着僞裝網的各式車輛,嘴巴一張就要破口大罵,卻突然發現現在自己帶的這支人馬是沒有編制的平民游擊隊,就把嘴巴里的香菸吐掉,一句話不說就邁步朝兵營大門外走去。
其他人見狀,都紛紛把肩揹着的槍換成掛槍,食指輕輕地搭在扳機上。經歷過一場戰鬥的這些退伍兵們已經慢慢養成一系列的作戰習慣,所有的神經線都在爲戰鬥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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