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用說到一個區區永濟城,不可能十八個大營都去攻打,一個、最多兩個大營去打就足夠了,可大家都想去打,這任務實在難以分配時,幾個人一下子難住了,這時張獻忠想突然起了一件事,眼珠兒一轉,說道:“將軍,小弟有個法子!我們第八營前次在萬榮,拿下萬榮縣城後,因萬榮地界上還有三股惡勢力,一個是裡望鄉的里長曾傳奎,一個是太陽山的匪首洪小娘,還有一個漢薛鄉的里長薛家禕,也是不可能把所有大隊都派去攻打,只能派六個大隊,就是每一處去兩個大隊就綽綽有餘了,可所有大隊將領都要爭着去啊,小弟也是一是沒有了辦法。將軍您猜後來怎麼辦的?申老鏢頭就提出說抓鬮,結果呢,任務全讓最早跟小弟從王威軍中過來那六個大隊給抓去了!小弟也是事後才知道的,就是馮雙禮那個傢伙,一聽說抓鬮,就假裝殷勤去叫文算師寫鬮,順便就搞了鬼,笑得小弟差點兒岔氣呢!所以,我們這一次,不妨也來搞個鬼,我們第八營來抓這個任務算了,不過還是把話說在前面,拿下永濟的繳獲,還是交給中軍,分配給輜重較少的營。”
王自用也覺得好笑,但又覺得軍事大事,未免有點兒兒戲,還在笑着猶豫,譚青楊和申老鏢頭都說:“將軍,這個法子不錯,雖然有些兒戲,可能讓大家服氣,也很好玩,正所謂,辦大事不拘小節嘛?下決心吧,將軍!這個事兒啊,我們幾個不說出去,誰能知道呢?”
“嗯,那好吧,” 王自用說,“不過,這次這個暗中搞鬼的把戲,可前千萬要保密喲!”
“那是自然!” 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三人都說。
張獻忠接着又說:“那這樣,組織各大營抓鬮時,我們第八營就由將軍帳中的文算師來代抓,我們三人就不在場了,而是化妝成老百姓,去永濟城裡瞭解一下情況,纔好制定突襲方案,再次爭取零傷亡。這樣,我們的任務是由旁人代抓到的,這樣也顯得公平,是不是呢?”
王自用說:“這樣甚好,既能夠在抓鬮這裡避嫌,又能夠先了解情況,挺好的。這麼說,我們就不一定要明天或後天開拔了,等你們把永濟的情況瞭解回來後,再做打算。那麼,今天下午就算了,明天,我們就在中軍營來組織抓鬮,你們就去永濟瞭解情況。”
“好的,那明天我們三人就去永濟打探情況了。”
第二天,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換上細布衣服,綢緞外套,一人肩垮一條褡褳,腰中懸掛着寶劍,打扮成商人,一吃過早飯,就各自騎上自己的馬,抄近路,朝着永濟而去。
一路放馬快跑,這就比人走得快了太多!三人朝北走了約兩個時辰,只見地形山勢越來越崎嶇了,時間也應該快吃午飯了,可還沒看到有集鎮或者有路邊幺店子,但卻路遇到一個樵夫老人,挑着一擔樹丫柴,蹣跚着從山上小道走了下來,上了大道。
張獻忠見老人穿得很是破爛,心想不如給這個老漢一點兒銀子,順便問問路。
於是,三人迎了上去,來到老人面前,下了馬,三人都向老人彎腰抱拳行禮道:“老人家可好?您是當地人吧?”
老人見這三人穿着華麗,本來存着戒心,但聽他們說話卻很和氣,就放下柴擔,一隻手扶着扁擔,一手指指三裡多遠前面一片有多幢茅屋的村子,顫巍巍地說:“是啊,老朽就是前面村子裡的,不中用羅,打一擔柴,都這麼吃力喲!聽口音,客官不像本地人吧?”
張獻忠說:“老人家,我們不是本地人,是做山貨藥材生意的,這些年生意不好做,不過也還能賺些錢。”說着拿出一錠二兩銀元寶,遞給老人說,“老人家,看您這麼大的歲數了,還上山砍柴,多不容易啊,來來,您把這銀子拿着,補貼一些家用吧。”
老樵夫佈滿了皺紋的臉,一下變了色,連忙推辭:“哎呀客官,這可使不得啊!這麼多錢,老朽全家家當賣十回都不值這麼多呢!老朽沒能爲客官做一星半點兒事情,無功受祿,那是要折壽的,請客官快快收把銀子起來吧!”
張獻忠說:“老人家,您先拿着,我們還正是要麻煩您呢!”說着就把銀子塞在老人的破棉襖裡,“老人家,我們初到此地,還準備到永濟城裡去看看行情,人生地不熟的,有好些事情,還想向您請教呢,怎麼能說沒有幫我們做事呢?”
老樵夫這纔不再推辭銀子,把柴擔靠在路邊一顆樹上,說:“老朽是這裡的生長人氏,不但對這一片熟悉,每月還要到永濟去賣兩趟柴,所以對永濟也很熟,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吧。”
哈,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遇到了這個老樵夫,可以問好多事呢!張獻忠靈機一動,問:“那麼,近處可有路邊店或集鎮,我們到店裡坐着說話,免得再這兒影響過路人。”
老樵夫說:“你們看,要不是前面這個山嘴擋住了,都看得見呢,前面不遠一點兒,就有一家賣酒飯茶水的啞口店呢。”
張獻忠說:“那好,我們就到店裡去坐着說吧。那您的柴呢?我們用馬給你駝上可好?”
老樵夫說:“不用不用,我把柴連扁擔放這兒,不會丟的。那走吧,我們去坐着說也好。”
果然,往前半里,就轉山嘴了,一轉過山嘴,就看到一個掛得高高的幡子,上書“酒”字,臨路邊搭了一個擺有七八張桌子的大茅草棚,棚後有一溜五六間茅草屋,草屋側搭有馬棚,看來店主人爲過往路人想得還比較周到呢。
四個人來到啞口店,在棚子下一張靠路邊的桌邊坐下,店老闆連忙過來把馬牽過去栓在馬棚裡,在馬槽裡倒上早準備好的草料,然後過來說:“幾位客官,你們的馬兒,就請放心好了,保證吃得飽飽的!你們吃些啥?哦,這位李老爺子也和這三位客觀一起用午飯嗎?”
老樵夫是當地人,自然就與店老闆是老熟人了,只是人窮,從不到店裡來吃飯喝酒,店老闆見李家村的樵夫老爺子和三位穿着華麗的客觀坐在一桌,心裡頗感新奇,故有此一問。
張獻忠忙着回答:“是的,我們請老人家和我們一起用午飯,你就按四個人準備酒飯好了,總之,務必要趕你店裡最好的菜、最好的酒上上來就好!”
申老鏢頭隨便問道:“掌櫃的,你這路邊店生意還好吧?”
店老闆邊給幾人倒茶水邊說:“好啥喲?你們不見,這會兒該吃午飯了,不是就只有你們嗎?好些時候,一天連張都不能開呢!哎,往年天年好那陣,還能稍好點兒,可也好不了,五老峰和中條山的大王,每年都要來收一回保護費,這些年就更難經營了!”
張獻忠一聽,覺得店老闆這兒更有戲,就說:“這樣,掌櫃的,你準備五個人的酒飯,我們今中午也請你一起用午飯,我們好邊吃酒,邊嘮話!”
“那怎麼好呢?哪有客官在我的店裡請我的客呢,要說我來辦招待吧,又實在辦不起,這樣,你們要問啥,只管問好了,我把菜弄好了,坐在一旁陪你們說話就好。”
張獻忠說:“掌櫃的客氣啥呢?你就按五個人的準備!不瞞你說,這些年生意雖然不好做,但我們還是能賺些錢,請江湖朋友吃碗酒,還是請得起的嘛。好了,快去弄菜吧!”
店老闆就進屋去,和他的家人一道弄菜去了。
趁着喝茶等菜的這會兒,張獻忠問老樵夫:“老人家,剛纔聽掌櫃的說什麼五老峰和中條山的大王,年年都要來收一回保護費,這是啥意思?”
老樵夫說:“老朽正要告訴你們呢,像你們這種商人,正是五老峰和中條山的山匪捕捉的獵物呢,你們可要注意了!依老朽之見,你們用過午飯,最好退回去,繞一下,改從靠近黃河岸邊一帶,繞到永濟去,這樣就離中條山遠一些了。”
張獻忠問:“那些山匪連我們也要搶嗎?”
老樵夫說:“他們愛搶的,就是你們這些身上有些錢的人啊!你們可真要避開這一帶纔好呢。你們有所不知,五老峰的五峰寨,山匪能有一百多號人,匪首號稱五峰真人,是多年前不知哪裡來的道士改行做土匪的呢!中條山就更厲害了,匪首叫中山狼,手下有二百來號人!這兩股強人,有時候實在沒吃的了,連我們這些窮村都要搶呢,一隻雞一升米都看得起,何況你們這些騎馬背褡褳的商人呢!”
張獻忠又問:“那麼,老人家可知道這兩股山匪的詳細一點兒的情況嗎?”
老樵夫說:“要說山匪的情況,掌櫃的比老朽更清楚一些,因爲他每每被勒索保護費時,還要招待匪首們吃酒呢,我們就只是知道而已。”
說着話,店老闆就開始上菜了。
這路邊店,沒有多少時鮮菜,能弄得出來的,也就是一碟花生米,一碟滷豆腐乾,一大盤滷牛肉,一隻煙薰鴨,一大盤白斬雞,一大盤紅燒豬肉,一缽野菌湯,一大盤醋溜白菜,酒卻是好酒,店裡陳了五年的汾酒。不過,這些東西,在樵夫李老爺子眼裡,那可是了不得的!他家何曾吃過這麼豐盛的美味啊?
酒菜上齊了,店老闆見幾個客官請得真誠,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來,先給每個人把酒倒滿,爲表謝意,先敬了大家一碗,這才隨便吃喝。
於是,大家就不再拘禮,邊吃酒邊拉話。
從店老闆和李老爺子的口裡,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把永濟縣城的情況、五老峰和中條山的匪事,得知了非常詳細的情況,甚至把縣城裡面那些屠殺目標的方位,和兩座山匪山寨的路徑,都得到了詳細瞭解。
於是,在埡口店吃過午飯,張獻忠見這個掌櫃經營得很艱難,一頓飯本來就二錢碎銀子,但硬給了這個店老闆四兩元寶銀,然後託詞說,得知了山匪厲害,再也不敢從五老峰和中條山之間路過了,只好退回去,改道到永濟去,然後就直接回軍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