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曹文詔出於不願多花費軍費和各人自掃門前雪的考慮,他這次一舉挫敗了義軍後,就只注重於不讓他眼中的反軍再在山西肇事就行了,而且在事後給朝廷兵部的彙報摺子中,也多有邀功的意思,還說山西境內已經平息了匪患,這就給了王自用的王家軍和高迎祥的闖軍約十天的放心整編、休整,和兩軍的上層在沁水的分兵之前的商談時間,兩軍把前些天相互書寫信中的提議和看法,以會議的形式,進行了詳細商討,然後就各自按照這次商定的方案出發了。
有時候,事情還真會發生歪打誤撞的結果。曹文詔給兵部說,山西境內已經平息了匪患,而這以後好久一段時間內,闖軍在山西北面省界沿線和省界以外活動,王家軍在山西南面省界沿線和省界以外活動,無形中就給了兵部一個“戰況如實”的佐證,這爲曹文詔後來升遷還奠定了一定基礎。
有趣的是,這一次的兩軍高層相聚的兩天中,李自成見王嘉胤和混天龍兩人陣亡了,可王自用並沒有把張獻忠提拔到中軍帳中去任職,還是一個第八營的主將,心中不禁暗自高興:你以爲當年師父偏袒你,讓你多學了一層日月神功,你就比我強了?這不?你們王家軍中軍副將的位置都空着了,你還不就是一個大營主將?哈哈哈哈……
闖軍和王家軍分開行動以後,兩軍就都安排了便衣消息探子和聯絡方式,然後就一南一北,分道揚鑣了。
這一次,王家軍損失了好幾大千人後,仍然還有六萬六七千人,只是主將們的力量有所減弱,但還不致於影響戰力。
義軍發展到這個規模時,就遠不是佔山爲王的山匪了,而且還有早晚要推翻朱明王朝的明確綱領,所以,就算遭受挫敗,被迫改變戰略策略的情況下,也不是搶來酒肉就只管今朝醉的匪徒,而是要在避開鋒芒以後,不斷征戰,以削弱明朝的軍事力量和動搖明朝的統治根基爲主要目的的,所以,兩支義軍的行動,就完全有別於一般的山寨土匪和小股武裝了。
王自用和張獻忠商定,一個短暫時期內,暫不動府縣,從垣曲出發後,就劍走偏鋒,從石門、泗交、張店一線南下,也不用走得太急,一路誅殺惡霸富豪、富惡里正和地痞山匪這一類欺壓掠奪百姓的黑惡人等。目前的後勤補給非常充足,沿途所繳,就全都分給當地百姓,在走過的地方都留下好名聲,讓百姓更仇恨朝廷和官府!
至於到了山西河南交界的地面了,再來看情況決定。
於是,王家軍就在王自用的帶領下,開始了他們遭挫後的初次征戰。
一路誅殺山匪富惡,給百姓分發錢糧,曉行夜宿,就算走走停停,但到底路程不是很遠,七八天後,義軍來到了官部鎮,一到宿營地點就立即封鎖消息,駐紮下來,在殺滅了官部鎮的富惡後,王自用吩咐暫且歇息三天,全軍擺酒,他則和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幾人商量,目前已經抵攏了黃河北岸,下一步怎樣來走。
很自然,王自用又是首先徵求張獻忠的意見。他本人雖然也有他的思路,但他習慣了先聽聽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幾人的看法後,再來綜合他的想法,做出決策。
幾人坐下,雜役沏好茶後,王自用問:“獻忠賢弟,我們已經抵攏黃河了,下一步往南還是往東,你們幾人怎麼看?”
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先看了一陣地圖,張獻忠說:“依小弟看,我們可以來定一個短期行動計劃,然後看看事態發展,再 來確定再下一步的計劃。”
王自用說:“我們現在轉變成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地分階段定計劃,這個辦法很好!獻忠賢弟,還是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張獻忠想了想,說:“我們現在應該是,只要能消滅朝廷的有生力量,就不去管往哪裡走,而且爲了保護自己,還不能按套路出牌,要儘量讓朝廷和官軍摸不到我們的行動規律,我們只要靈活了,就能主動。小弟是這麼個意思,在官部休息幾天後,像以前那樣,迅速拿下黃河邊上的平陸縣衙,在縣城裡住幾天,派出若干大營,把黃河以北的幾十個鄉鎮的惡霸和里正給剷除了,讓黃河以北平陸周邊的大片地區都沒有官府統治,也沒有富惡,我們則西進,拿下芮城,再把芮城周邊的十幾個鄉鎮的惡霸和里正剷除了,但不驚動永濟,我們就從風陵渡口過河,先把潼關拿下了,再把華陰拿下,然後派人到華陰以西放風,說義軍二十萬人馬要攻渭南,打西安,但是,我們卻悄悄向東,把河南邊界上的靈寶、陝州這些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給拿下後,再來看情況說下一步的事,怎麼樣?”
張獻忠在指着地圖述說時,王自用、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也都在看着地圖,等張獻忠說完後,王自用說:“我看行!既然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削弱朝廷的統治基礎和軍事力量,我們又何必非要在乎先殺哪裡後殺哪裡呢?譚、申二位兄長,你們看呢?”
譚青楊和申老鏢頭雖然對戰略不是很在行,但也聽懂了張獻忠說的意思,兩人齊聲說:“這樣很好啊,聲東擊西,出敵不意,打得明軍昏頭轉向,好!”
王自用說:“那好,我們就先拿下平陸,這裡就在平陸城北不遠一點兒,現在就向官部的老鄉打聽清楚平陸的城內情況,打平陸這個任務,就由八營去做就足夠了,等平陸拿下來後,其他各營,就去掃蕩周邊鄉鎮的黑惡!”
張獻忠說:“那打聽情況這個事,就由小弟和譚、申老二位兄長去做就好了,王將軍就忙其他營的事情吧!”
於是,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三人,就去了街上,尋找那些見識多些的百姓,打探平陸城內的消息。
這個平陸縣,也是周邊好遠沒有縣城,鄉腳很寬,又是山西省與河南省之間的邊界地區,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在這裡當個知縣,絕對比在其他地方當個知府強得多。
通過了解,平陸縣城裡的情況,一點兒不比張獻忠他們在一路打過來的其他最黑惡的縣城遜色。
先來說這個知縣包子桀,他倒不是特意要來平陸做知縣的,而是朝廷派放到平陸來的。他剛來時還年輕,尚無做官經驗,因不懂官場潛規則,還以爲自己這個官位真的是民之父母,凡是都按朝廷規矩辦,還差點兒讓上司給串通起來把他給降職流放了呢!當然,他也不知道這個三不管大縣的含金量,與鄉里、豪強和山匪的關係就很緊張,這麼耗了兩三年,因他是主官,手下人也沒人敢向他進言,到了差點兒連七品官帽都保不住了時,這纔在縣丞、師爺、捕頭們的開導下,豁然開了竅,回頭總結了一下初爲官的兩三年,才知道上頭不賞識,根本就沒有升遷的可能,一心做清官,不但只有朝廷薪俸,只能勉強養活家人,還裡外不是人,處處受排擠受奚落,還落得差點兒降職!現在總算搞懂了爲官之道,也懂得了他這個平陸縣令的真正含金量了!
這個包子桀包大人,到底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他不但有一手足十層的八卦掌,在武林中,那也是夠得上成名立萬資格的功夫了,他還是應考考取的功名,官帽不是買的,可謂詩書滿腹呢,不消說頭腦也就靈光,只要他頭腦中那一根筋會轉彎而了,那可就不是一般貪墨官員所能比擬的了!
包子桀如今年已過五十,他頭腦剛轉彎時,才二十四五歲,到現在,他的順應官場規則爲官的生涯,已經三十年了,而且自那以後,他是再也捨不得平陸縣這個衙門了!可見,他的勢力、財力能小得了嗎?
鄉下,包家分別在三個鄉鎮共置有良田九百餘畝,每一處二百多畝到四百畝不等,全是上等田土。每一個農莊,都修有五進的大宅院和糧倉。他的老婆多,兒女也很多,每一處農莊都有一個兒子打理,並聘有武莊丁護莊,其實,主要是對付佃戶的打手。
縣城裡面,包府的寬綽和豪華,就不消說了,前中後三進另加後花園,是平陸城裡私家住宅最大、最豪華的府第。包子桀與張獻忠他們以前誅殺的縣令相比,更有一個特點,就是除了變態地貪財外,還變態地貪色,他竟然共有十三房老婆!他這十三房老婆,是他從第一任結髮老婆到現在,開始只有三房老婆,後來不斷再娶,所以從十幾歲起,到五十多歲至,各種年齡的老婆都有!這麼多老婆了,他竟然還是城裡青樓悅春院的常客!不過,他去悅春院,那是免費的。他的老婆們雖不是都有生育,但這個生兩個,那個生一個,他竟然有七男二女!
這人啊,總是福祿難以全美,包子桀雖然富可敵省,子嗣興旺,但七個兒子全是讀書考不上秀才,學武耐不得辛苦,從小遊手好閒成性,稍大一點,倒是完好地繼承了包子桀變態好色的秉性!兩個女兒,則從十五六歲起,就開始揹着人偷漢子!最有趣的事,他的七個兒媳婦,竟有四個酷愛偷漢!看看吧,這是一家子什麼人啊?
平陸靠近渡口,自然也就有河津那種水陸碼頭優勢,雖然沒河津那麼興旺,但也比沒有這些交通之便的地方好得多,因而除了商號、店鋪、作坊較多外,也有兩家鏢行,一家武館。以前,武館是以爲鏢行培養鏢師爲主的,包子桀頭腦急轉彎以後,除了在各鄉鎮吃里正、吃訴訟、吃賑濟、吃基建、吃河防外,很快就看到了商號、店鋪、貨運之間的利益鏈,他也就打起了武館的主意,先是以很少的錢參股的方式,入主武館,後來武館館主莫名病死,他就以股東身份獨佔了武館,另聘了一個黑道高手來擔任教頭,原來有兩個很正直的武術教師看不下去,辭職走人後,這個黑道教頭就把他的人叫來,然後設計擠走原館主的家屬,這家武館就全姓了包!
包子桀完全拿過了武館後,怎樣明裡收徒傳藝,暗地打鏢行的主意,就不須再細說了。
包子桀的九個子女,除了三個最大的兒子在經營農莊外,另外三兒三女,竟然分別在城裡最大的六家商號入了乾股,成了這六家商號的股東!然而,包家的兒女除了坐分紅利外,卻啥活兒都不幹。不過,這六家商號被包大人的兒女硬參了乾股,卻也樂得反而還能多賺錢,更能做霸王生意!
至於平陸的武力,除了縣衙的捕快外,就是武館了,其他還有五家大戶分別請有幾個到十個不等的家丁打手,但都是普通練家子,不足爲慮。但是,那個武館教頭,卻會火毒功和蜈蚣掌!另外,城裡還駐有一個百戶所的戍軍。
瞭解到這些情況後,因爲在一起,張獻忠還是向王自用做了彙報,王自用聽後,叫他全權主張便是。於是,張獻忠就和譚青楊、申老鏢頭一起,商量好了拿下平陸的行動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