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個達摩高手馮雨軒,聽了外面的爆笑聲,這才知道對方竟然會有這麼多人,嚇得說話都哆嗦了:“衆、衆位好漢,還盼饒、饒命!馮某願把鉅萬家財都、都拱手奉送,只求饒馮某一命!”
溫一霸覺着不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是達摩功高手嗎?怎麼還會哆嗦着求饒呢?來,馮狗官,我們把門口讓開,你慢慢出來,我們也好請教請教你的達摩功!”
溫一霸說過,又故意用日常談話音量說:“戚老弟,走,我們到院壩裡去等馮狗官出來!”
戚維國也會了意,就答道:“好,我們守在這兒,那狗官八成是害怕我們在門外,他一出門,就捱了我們的刀,我們到院壩裡去等他也好。”
然後,兩人就重重地走出了腳步聲,並一直走了三丈多遠,這才說:“好了,我們站這麼遠來等馮狗官,他要再不敢出來,那就是縮頭烏龜了,我們也只好用油來燒他的狗窩了!”
馮雨軒在屋裡的門邊聽得真切,知道門口的人這是真的離開門口了,於是就提劍開門出了房門。
這時,天已矇矇亮,所有物事,都能大致看清了,馮雨軒出了房間,邁過階沿,也站到院壩裡,掃眼一看,心都嚇跳了:媽呀,這麼多人,沒一百好幾十人嗎?房上也站了那麼多人,今天怎能脫身?只好說軟話求饒,或許還能留條小命!於是說:“衆位英雄好漢,馮某懇請衆好漢高擡貴手,留馮某一命,馮某定當傾其家資,重重相謝!”
溫一霸更感到困惑了,要說剛纔不願出來,沒準真是怕出門就着了道,故意用計騙我等讓他出來,他纔好施展神功,可他出來了,怎麼還在求饒呢?這不對呀?就問:“馮狗官,你不是達摩功高手嗎?你不見我們這麼看得起你,爲你一個人佈下天羅地網嗎?你不亮幾招,讓我們見識見識達摩功的真顏,不覺得對不起我們嗎?”
馮雨軒聽了,兩手抱拳說:“好漢請容馮某如實道來,說來慚愧,馮某當年學達摩功不假,但剛學到五層上,一練氣就走火入魔,師父說體質有變化,不能繼續練達摩功了,後來就改學些刀槍棍棒,出師後就沒對人何人說實話,派放縣令後,馮某一想,誰又會來和縣大人過招呢?上任後就設了一個局,讓世人都知道本縣達摩功厲害,日後必然好處多多,於是,就連馮某的家人,都不知道只有不足五層達摩功這層事,否則,馮某要是真練足了十層功,又怎麼會把衆位英雄好漢放在眼裡呢?所以,還請好漢們看在馮某還算老實的份兒上,饒馮某一命!”
衆將校一聽,個個都泄了氣,後悔被這個大騙子搞得如臨大敵,爲了他,擺下這麼大的陣仗,還花費了不少心思!
溫一霸都不知是該氣呢,還是該笑,稍微愣了一下神,說:“馮狗官,你就算說了實話,也該判你死刑,你的罪惡,就不消再一一列舉了,你自己更清楚!只有一點必須告訴你,殺了你,把你的狗頭掛在縣衙示衆,還是要把你城裡鄉下的錢糧財物沒收了,分發給上蔡的百姓,分剩的,就用作我們義軍的軍糧!馮狗官,你還有啥遺言?”
馮雨軒一聽,知道再怎麼說,也不能求得他們的饒恕了,到底他也算練家子了,心裡怒火上衝,心想,反正都是一死,那本縣今天就來個魚死網破,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於是,由卑轉怒,喝道:“你們這幫穿軍裝的土匪流民,本縣好言相求,你們愣是不領情,好,本縣也不是吃素的,看劍!”
馮雨軒嘴裡說着話,手上就揮劍直取離他最近的一個將領,並且是志在必得之勢!
然而,那個將領兩腳挪都沒挪一下,揮劍把馮雨軒刺過來的劍撥開,順勢就一劍割下了馮雨軒的首級,提在了手裡!
啊,原來這個達摩功高手,經竟然如此不經打!衆將校無不感到失望、無趣!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是大局已定了,溫一霸就叫放響箭,並讓那四個圍城大隊的將校,都去指揮他們自己的軍隊進城屠殺富惡,搬運屍體,搜繳和分發錢糧,反覆囑咐百姓務必不要走漏消息,他和戚維國則帶着衆將校回到縣衙,把馮雨軒的首級掛在縣衙大門的頂額上,然後就在縣衙休息,等候將士們完成後續任務,把分發剩下的錢糧物資裝好了車,就好一道回軍營去。
……
溫一霸他們回到軍營後,各大隊的將領們給大家擺起狗官馮雨軒,差點沒把大家笑翻,但又都覺的有幾許遺憾。
不過,溫一霸給幾個大營主講擺了這個假達摩功後,大家一笑完,汪兆麟就說:“兄弟們,這武林之中,冒牌貨畢竟是少數,往後我們寧可把冒牌貨當真貨來應對,也不能對冒牌貨掉以輕心,否則,沒準就着了道,會吃大虧的!”
譚青楊也說:“汪賢弟所言甚是,這也正好符合八大王老弟的用兵想法,也是哈,把敵手看得強些,我們的準備就更充分些,勝算就更大些!”
接下來,汪兆麟就安排了肅清上蔡轄區內各鄉里富惡的任務,大軍就在臨時營地休息,等候清剿鄉里富惡的將士回營。
因上蔡縣域較大,鄉鎮主要分佈在東面,全縣呈扇形,遠的鄉鎮,來往就有點兒路程,所以,第一路的大軍在上蔡臨時軍營休息了四天,去執行清剿任務的大隊,纔回來齊。
接下去,就輪到溫三虎的第三大營去拿下汝南了,這汝南縣很小,縣城裡也沒啥很硬的扎手硬茬兒,第三大營沒怎麼費功夫,就連鄉里都一併清剿了。
再下去,又輪到了樑大奎的第四大營去拿下平輿,平輿與汝南一樣,也是小縣,第四大營同樣沒怎麼費功夫,就連鄉里都一併清剿了。
再接着,就該由樑二魁的第五大營去拿下正陽了。
這正陽,可是個地處驛道交匯口的縣城,而且縣域也很大,可不像汝南和平輿那種藏不下龍、臥不住虎的小縣了。
不過,自溫一霸拿下上蔡,並明確了任務輪流分配以後,汪兆麟和幾個大營主將商量,以後就改爲是誰的任務縣,就由誰負責派探子偵查,也就由誰既拿下縣城,也肅清鄉里,拿到了任務,就一鍋端完。當然,既然是商量的結果,也就是大營主將們想要的方式,所以自上蔡以後,大家合作得很是開心。
這天,隊伍來到了正陽縣城北面的馬莊,這裡離縣城,也就十多裡地,既有利於封鎖消息,也有利於往返於正陽縣城,大軍紮下營帳後,就全軍休息,等候樑二魁的第五大營去拿下正陽。
駐紮下來後,第五大營的主將樑二魁叫來副將陳祖壽,參將蘇護,一起商量戰前偵查,他們打算,第二天就派出五組探子去城裡化妝偵查,他們三人也同時化妝進城踩點,弄清情況後,再來做行動安排。
第二天,派去偵查的五組探子帶上銀兩出發後,樑二魁、陳祖壽和蘇護三人,也化妝成富商出發了。
結果,到了黃昏吃晚飯前夕,樑二魁、陳祖壽和蘇護三人剛回到軍營,那五組探子也回來了,這一天的打探活兒,幹得還真快。
當然,既然都已經吃晚飯了,樑二魁就決定,明天吃過早飯,再來通知各大隊小隊的將校前來聽取彙報。
其實,打探得快,並不等於城裡沒多少黑惡目標,而是因爲離得近,走路用不了多少時間,主要還是因爲黑惡勢力很集中,需要打探的目標也很集中,所以就無需曲曲折折地多方打探。
原來,這個正陽縣,比起條件非常不錯的西華縣和上蔡縣,縣城和縣域的轄區,都要大上不少,而且更是多個縣城之間通衢大道的交匯地,雖沒水路,但陸路交通卻非常發達,雖然遠不如義軍曾經經過的河津,卻也能抵上半個河津,正陽縣城裡,單是鏢行就有三家,還有三家武館,大中型商埠,車馬店,上檔次的酒樓客棧,也很不少,縣城大,各類作坊、燒坊、釀醬坊、美工坊也很多,學堂、醫館、藥堂、茶舍、戲園等等,就不在話下了。自然了,商業發達,賭館青樓,也各有三家之多。
當然,這些行當,雖然能賺錢,卻不能不遵守正陽地面的規矩,否則就別想在正陽縣來淘金!
這個規矩是誰呢?就是縣太爺單陋之!
正陽縣令單陋之,是另一個類型的知縣,他也是堂堂正正的文舉派放的縣令,但他卻出身於武術世家,武功則是單家單傳的單家拳,眼看着武術界各種功夫推陳出新,傳統武術不斷精進,但單陋之的祖上,卻一連數代抱殘守缺,固守門戶偏見,到了他老爹手上,武術就敗落了,所以他就沒有學武功。在古代,窮不習武,凡武必富,但是,即便到了他的老爹時,已然家道敗落了,也有資金送他讀書,能湊足資金爲了放個肥缺縣令而上下打點,但也就撐到他掌上了正陽縣,家道就徹底衰落了。
這個單陋之,到正陽上任後,一摸清如何當知縣的套路,就開始了他的先撈回當官投入,再中興家道的內心計劃了。
單陋之從自己家由盛到衰的歷程中,總結出了他自己的一套謀略,他剛當縣令時,最大的兒子也才三歲,因此時尚未納妾,二兒子也才一歲多,他就把他單家門上學過武功的叔伯堂兄叫了四五個到正陽來,並且安插在捕快裡面,先控制住了正陽的“刀把子”,就開始吃訴訟,吃刑獄,吃稅糧,吃里正,但爲了聚人氣,他從不吃縣衙中各色人等的薪俸,他的理念是,巖鷹不吃窩邊食,必須得先把身邊給擺平了。
有了些錢財後,單陋之首先不忘孝敬知府,每到年底,還要揹着府衙,去布政使司打點一番,因爲他的官缺是怎樣來的,他非常清楚,不能落下個卸磨殺驢、忘恩負義的官場名聲吧?當然,有了錢,也就開始陸續納妾了,到小妾們開始給他產子時,他的大兒、二兒都讀私塾了。
不過,在這個期間,全縣的大小商行,都懂得起在正陽發財,還要仰仗單大人的關照,逢年過節,單大人家生期滿日,都會爭相孝敬,而他在正陽推出的里正三年一任,也更激發了全縣裡正們的爭相孝敬,於是,在正陽不到六年時間,就在西半城低價買進,精心整修,置了一所前後四進的大豪宅了!
再後來,單陋之先後娶了七房老婆,加上以前的,共有十一房老婆了!沒幾年,他竟然有了七個兒子,八個女兒了,因老婆多,七八一十五個兒女,除了前面兩個與後面的年齡拉開了三四歲外,後面的總共沒有差到三歲,最相近的,也就差一兩個月,他常常自詡:自古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想我單陋之,也算單家的大孝子了,再往後,就是要光大單家的產業了!
單陋之根據自己的經歷,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兒女們去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了,只要有了錢,有的是官可當,只要有了硬拳頭,就到處都能揀到金元寶,讀書年能有多大用處?於是,單陋之就讓他的兒女們只讀個三幾年私塾,能夠識文斷字了,就送去學武,再說了,在武館裡,也還能學詩文嘛,於是,單陋之就把他的七八一十五個兒女分別送到本城的大道武館、柳氏武館和宏揚武館學武。
不過,對於出身武術世家,又飽讀詩書典籍的單陋之來說,他纔看不起本城這幾家武館教的這些硬氣功和拳棍刀劍之類只能用來打賊盜的功夫,他的算盤是,反正沒有那家武館膽敢收取他的學費,娃娃小的時候,先學點兒基本功,再去遍尋名師,讓娃娃們有些基礎後,再去學習上乘內功。
於是,也不知這單陋之到哪兒去尋訪的名師,後來分別把七個兒子都送去學了金剛功,個個都學到了八層九層上,單老大還學足了十層!沒學夠十層的,也都是實在不能再學了,纔出的師,八個女兒則都學了天蠶腿,也都學到了八層九層,最小的幺女兒,人稱單幺姑,竟也學足了十層功!
兒女們全都學成回來後,單家這一家子,可就轟動全正陽了呢!但是,他們單家人不說出來,誰又能知道總共只有一個人學足了十層功呢?
自從單陋之的兒女們都學成了上乘內功以後,到現在已有將近三十年了,當然,單大人的孫兒孫女,也都快要長大了,單家算不算興旺之家?
也就是在這近三十年裡,單陋之運籌帷幄,多方騰挪,除了鄉下的九百畝田土,全城全縣的三家武館、三家鏢行、三家賭館、三家青樓、所有大型中型酒樓商埠醫館藥堂燒坊作坊車馬行,單家全都要佔兩成乾股,而且必須每年兩次分紅,否則,就別想在正陽做生意!
單陋之認爲,自己家去開些什麼生意來經營,又要本錢,又要操心,他才懶得自尋勞累呢,直接分利潤,纔是好辦法,所以他單家沒有一個生意,卻全縣稍有點兒規模的生意,盡是他家的!
想想吧,偌大一個縣,城裡鄉下,所有上點兒規模的生意,都要給他單家分兩成利,這是什麼概念?
這些錢怎麼能收得上來呢?單陋之的七八一十五個兒女,組建了一個“正陽大商埠”,由單老大任掌櫃,顧了幾十個文算師,專們審查各類生意行當的帳目,誰還敢做小利潤而做大投入來逃避分利呢?
每年正月十五,單陋之都要在正陽戲園子裡擺一個免費專場演武會,主演就是他的十五個狗崽子和會武功的兒媳女婿們,展示金剛功的掌劈斗大頑石,天蠶腿的腳踢抱大樹幹,兒媳女婿們也表演些刀槍拳劍,表面上說是娛樂百姓,實則是耀武揚威!
自然了,正陽全縣,老百姓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樑二魁、陳祖壽和蘇護三人,得知了這些情況後,感到這個正陽,確實有些扎手,就商量起既要做到不被十層金剛功和十層天蠶腿所傷的行動方案來……